《错怀莲》纳兰佩紫

9、5：三日月（上）

　　5：三日月

　　稍微示意那炼火堂主乌金剑稍待片刻后，千雪拉着紫御又走得远了些。
　　“师兄，那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咱们不如直接帮怀涟君打发了他们好了。就算修罗城主亲至，想让咱们白白看着他抢东西，那也是免谈！”
　　紫御的神情却有些犹豫：“规矩是必须遵守的，否则就算无暇剑声誉再好，随便乱伸手也是不上道，会被两道人士群起指责的。”
　　“那是什么规矩啊，抢劫法则么？水镜明明是咱们无暇派的，江湖皆知。他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了？”千雪很意外这个道德夫子居然会说出那种话：“师兄，要是他来问你要冰心，你也乖乖给他不成？”
　　“如果冰心真的是修罗城出品，而我又的确准备退隐的话……”
　　“你居然还认真考虑了……”千雪只好继续翻白眼：“修罗城说的冠冕堂皇，什么独立于正邪之外，分明就是有名的大邪派，咱们正好替天行道……”
　　“你不要胡来！自数十年前起，正邪二道就不再像世仇那样见面眼红，如今更是在天道宫的调停下，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所谓的正邪之分也仅以门派作风区别，修罗城虽因行事诡秘而归为邪道，但素无恶迹。乱伸手会引起非议的。”
　　紫御解说的这些，千雪也知道。
　　很早以前，被称为邪魔外道的人物都会遭到正道围攻，但是渐渐的，本来就乱七八糟的江湖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除魔卫道什么的，没有比这个更无聊的借口了。武林中打打杀杀的事情多如牛毛，到底谁能够代表绝对正义？古人还说，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既然理念不合，正派和邪派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犯得着为这个杀到人家地盘上吗？当然，如果人家招你惹你了另当别论，可是事不关己的话，干嘛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啊。
　　这样的改变，当然是经过了很多年正邪两道高手常年厮杀换来的，是死伤无数的血淋淋的教训。杀到一定境界后，大家都倦了。
　　本来正派之间都有很多陈年恩怨难以化解，谁也没工夫再把精力浪费在喊口号上。
　　而邪道因此也平静了很长时间，因为邪道高手们也吸取了教训，一统江湖什么的理想虽然很伟大，但是做起来又麻烦又没有具体的好处，而且还会很倒霉的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天道宫把持局面似乎也不错，大家也就懒得动什么歪念头了。
　　要知道，天道宫不但高手如云，地理位置还很偏僻，找的到找不到是一回事，找到了还得大老远跑过去爬很高的山，累死累活爬上去还要打败很多护法之类的才有机会得到宫主的接见，而且，万一很不巧的离恨孤玄出门游玩，那前面的辛苦准备就全是白做工。一想到那个实施难度，大多数人打消了去找离恨孤玄比高下的念头——除非有人认为自己能灭天道宫满门，否则为了个虚名如此不嫌麻烦的上门找茬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修罗城这个乌金剑堂主一上来就搬出那种规矩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即使道不同，事先打个招呼，紫御他们也不能以道义名号管闲事。
　　可是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水镜的归属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雪沉默了半晌，郁闷的又重复问了一遍：“星璃君是咱们无暇剑出身的，而怀涟君似乎和星璃君大有渊源，眼看着怀涟君被人盯上，我们没道理不管。师兄啊，你听那炼火堂主在鬼扯！”
　　“可是乌金剑言之凿凿，我们又不清楚怀涟君的底细，胡乱插手不太好，”紫御也颇为无奈：“一旦被人说我们无暇剑不顾别派规矩行事，这可是好大一顶帽子。”
　　千雪知道师兄一向谨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凝眉想了想，忽而又笑了出来：“师兄说的对。那我们不妨看看修罗城有什么本事取走怀涟君的佩剑吧。不说星璃君上的兵刃他们也敢伸手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算是怀涟君，那也是天道宫承认的君上，武功定然是不差的。我倒奇怪的很，那乌金剑有什么本事抢东西。”
　　“都说了人家是来‘追回’，不是‘抢’的……”紫御只好继续无力解释了。

　　只是奇怪得很，这边千雪和紫御的悄悄话也没说多长时间，并肩返回去和乌金剑打招呼时，却看到他笑眯眯的抱拳行礼：“多谢两位通情达理。在下看走了眼，如果两位也是为那少年手中的‘水镜’而暗中跟随，在下不妨提点一声，当心遇上招摇撞骗之徒。如此，在下先行告辞。”
　　“慢着，阁下所言何意？”紫御微微皱眉，晃身拦住了乌金剑，迅速扫视一圈，这行人并无丝毫可疑之处，但却无端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何意？在下好心提点，倒是紫御师兄语气似乎并不领情啊。那少年手里拿的只是品质比较好的赝品，恐怕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胡说，孤玄君上会对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和颜悦色，还尊他为君？那可是我亲眼看到的！”千雪忍不住打断了他。
　　“是吗？你是亲眼看到孤玄君上跟他很熟？还是听到孤玄君上称他为君？就算你真的看到孤玄君和他说话，没准儿是问个路而已，随便什么人和孤玄君说两句话都是君上的话，万一孤玄君是个路痴，那我们一路上看到的江湖人士十个岂非就要跪三个。好了，多说无益，既然你们不相信，那全当吹风便是，不用往心里去。告辞。”
　　乌金剑一改初时的恭敬和善，满脸不耐烦的拱手，带着属下扬长而去。
　　“师兄，就这么让他们走？”
　　千雪一脸晦气的瞥紫御，紫御也茫然的很：“不然留下他们做什么？”
　　是啊，说到底乌金剑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孤玄君和怀涟说了什么他们根本没听见，或许真是巧合也未知。既然铸剑的行家都说那是赝品，那自己看走眼也情有可原。
　　可是……可是怀涟那样一个纯朴到了丝毫不通人情事故的天然少年，又没有道理拿着赝品招摇过市，还骗人说他是天道宫承认的‘君上’。
　　越想越没有头绪，紫御干脆忘了肚子饿的事，拽着千雪又猫回了原先盯着怀涟的藏身处。
　　怀涟正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原先烤了一半的野味不知为何放到了地上，这时正重新穿到了剑上继续烧烤。
　　香味飘了过来，千雪咽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瞥着身边师兄浑然不觉的侧脸，这人一旦专注起什么事情那绝对的废寝忘食，还是不要提吃东西的要求了。
　　“怎么看都是水火不侵的名剑，若说是赝品，这也太真了吧。”千雪小声自语。
　　“不过如果是赝品的话，这么使用就可以解释了……”紫御的脸色莫名其妙好看了一些——修罗城是铸剑的圣地之一，水镜落在他们手里，好过在怀涟手里太多了。紫御这时倒是真心希望怀涟手里拿的是赝品，至于骗他行君上之礼的事，他都没有想到要计较一下。
　　“那——如果，万一，或许，那把水镜真的是赝品，白赚我们行礼也就算了，但还有必要跟着他吗？”千雪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问题。
　　“乌金剑的话也不能尽信。今晚之事太过莫名其妙，我们还是再跟一段路程为好。”
　　紫御这么说着，眉头皱的更紧了。
　　“师兄，总是这样子会长很多皱纹哦。”
　　千雪心不在焉的捂着肚子打趣。跟着这人在一起人生太过无聊，幸好自己很会找乐子……
　　两人正做没道理处，就听见清脆的‘叮当’两声，忙定神看去，发现怀涟也是一脸愕然的呆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