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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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白隐约觉得同蛮族人闹起来的就是李信。他找过去的时候，人群都已经散了。他在附近打听了一番，确实是李信，但似乎是蛮族人先挑衅的。他今日先去找侍医拿了药膏，之后本是去马场找李信的。结果叫程漪一闹，除了送了药膏，什么事也没办成。他打算先回府，午后再去找李信。
仆从端饭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家郎君已经换了一身梨花白的袍子，立在庭中，谪仙一般。可是用饭前特意换一身容易脏的白袍？
仆从没忍住问了一句：“三郎要出门？”
江三郎疑惑地“嗯？”了一声，才说，“并非。”然后指了指屋里面，“那件红的收起来吧，那些颜色鲜艳的，近些日子都不要拿出来了。”
仆从越发诧异，马上过年了，不应该穿得喜庆一点吗？他家郎君莫不是真的要修仙去了吧？
于是他看了一眼手中端着的饭食，没头没脑地问：“那三郎可是要辟谷？”
江照白给了他一个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淡淡地道：“烧糊涂了就去休息。”
仆从：“……”
所以郎君你把自己搞这么素淡是要做什么？！
……
晚上陈翰归家时是皱着眉的。苏妤心疼地给他按摩着穴位，一边问他缘故。公务上的事，若非机密，陈翰很少隐瞒妻子。妻子虽是女流，却不是没有见识的无知妇人，外翁将她教得很好。此时他便同妻子抱怨道：“蛮族人进了长安没有一天消停的。今日他们王子带头在街上闹事，真是……”
妻子还在，他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妻子柔软的素手在他头上一下一下按着，让他烦躁的心逐渐沉静了许多，便抛开这难解的烦心事，转而问起今日她们去马场的事。
谈起这个话题，苏妤面露忧色：“阿娆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阿莹好似不太高兴。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江三郎回京了，然后又同舞阳翁主走到一起去了云云。”
陈翰闻言又拢了眉头，沉声道：“阿莹同江三郎，不太合适。”
年纪，家世，性格，全都不合适。江三郎那个冷漠的性子看着就不像会疼人的，又比小妹大了七八岁，肯定看不上小妹这种天真的小娘子。何况无论真假，舞阳翁主也不是他们家惹得起的。不过，怎么又是舞阳翁主？惹上江三郎，又惹上蛮族王子和蛮族勇士，还有一个李二郎……小娘子长得太美，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是时候同史青游说一说了，实在不行先把亲事定下来，也好让小妹收收这不切实际的春心。
心中将这边的事计定，他也没忘再关心一下妻妹：“阿娆呢，有没有看上的郎君？”
说起亲妹，苏妤就觉得她比丈夫还要愁。江三郎那个模样她也见过，年少的小娘子会倾心太自然不过了，她其实不怎么担心小姑子，毕竟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小娘子再大些就会知道他们不合适。可阿娆这里，今日马场那么多郎君，连江三郎似乎都没能让她动心，她也不知道，她这个妹妹，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郎君了。
她把这番担心一说，陈翰也同他一起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问她：“你说，阿娆是不是其实心有所属了？”
苏娆一愣，然后醍醐灌顶一般。是啊，他们都忽略了这个可能。阿娆显然不是自己来的长安，为何受伤她也不说，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苏妤又担心起来，阿娆不会已经做了什么错事了吧？
不行，她得去好好问问！
……
苏娆还不知道她大姊心里已经对她的男女关系设想了若干种最坏的情况。她现在考虑的事情简直有点迫在眉睫。没几天就过年了，她还没准备年礼。
其实她可以送礼的人也不多，除了姊夫一家，也只剩下江三郎了。她就莫名生出了一种孑然一身的悲壮感。但这里还有大姊与她血脉相连，想想江三郎，江家大宅里似乎连与他血脉亲近的人都没有。这样一想，就觉得先生比她还要可怜。
所以他这么可怜，送他点什么好呢？财物他肯定是不缺的，她也送不起。所以送点有人情味儿的东西吧？
苏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妹妹在对着几块布料挑挑拣拣，要么举起来拿远了看一看，要么把两块搭在一起对对色……
胭脂、紫棠、玄色、宝蓝、琥珀……苏妤心里敲着警钟，这些颜色现在的苏娆大多可是不能用的啊，所以她这是要给别人做东西？苏妤就越发觉得丈夫的猜测是对的。
苏娆这时才发现大姊来了，就把手中的布料扔下，欢喜地来迎大姊进屋。
苏妤现在是有点魔障了，看见妹妹这幅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觉得她是因为刚刚在想着心上人。她怕问得太直接，妹妹会害羞，便委婉的开头：“阿娆，你来长安的时候，是不是同别人一起来的？”
过去好几天了，大姊怎么又问起这个？苏娆虽然不解，但没有隐瞒，点点头道：“嗯，是啊。”
苏妤不动声色地接着问：“不知是哪家的郎君啊，我也好备礼叫你姊夫去同人家道谢。”
苏娆没听出什么不对，只是推脱道：“我已经道过谢了，不必麻烦姊夫了。”
苏妤心里一沉，道一声“果然”，真的是个郎君，而且妹妹明显是不想透露对方的身份……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更糟糕的，有妇之夫……她不敢接着想，万一小妹与他并不是那样呢？
这一点很重要，苏妤也不同她拐弯抹角了，“阿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苏娆愣了一愣，路出一个释然的表情，承认得光明正大：“嗯，喜欢啊。”
妹妹是承认了她心悦一个郎君，但苏妤就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要说哪里奇怪……对，太淡定了，一点儿女儿家提到心上人的娇羞都没有，坦然得就像说“我喜欢桂花糕”一样。
所以苏妤反倒觉得苏娆在骗她。
然苏娆的心里的确是坦然承认的。江三郎这样一个人，样貌出众，文武皆宜，家世又好，满长安估计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的郎君来。连几乎甩了全长安的年轻郎君、眼高于顶的舞阳翁主都曾经倾心过的人，她有什么道理不喜欢他。
可她对江三郎的感情，却不是一句浅薄的“喜欢”就可以概述的。
苏妤担心妹妹喜欢上什么不得了的人，或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谆谆诱道：“既然如此，阿娆说出是谁，大姊好与你姊夫帮你斟酌同那郎君议亲的事。”
苏娆噗嗤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的。”
不想嫁给他你还喜欢他做什么！苏妤简直要急哭了，小妹的内心世界太难懂了。
苏娆忙过来安慰她：“我知道大姊与姊夫都在为我操心，不过真不用。我自小就有主意，大姊是最清楚的。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打算。大姊姊夫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这个妹子有主意到十七岁了不想嫁人，苏妤觉得她这个长姊做的很失败。但苏娆油盐不进，除了先前透露出的那些信息，其余的她半个字都不肯说。
若是苏妤知道她这个有主意的小妹甚至还在计划着替父亲完成心愿去游历，恐怕会晕倒在当场吧。
苏妤泄气地铩羽而归，走到门口又被苏娆叫住，她面带苦恼地问：“大姊，你说红色配什么颜色好？”
苏妤：“……”这个小妹愁得我心塞。
她终于是被妹妹打败，认真地给了自己的建议：“玄色和紫棠色吧，压得住。”
苏娆便欢欢喜喜地去挑拣丝线。
苏妤越发心塞。
……
长安城尚宴，年关这时候尤甚，就连陈家这样的小贵之家都三天两头的收到宴请，直看的苏娆啧啧惊叹。
每当这时候苏娆都会努力做个透明人，力求大家不要想起她。不然去了对她来说也像个相亲会似的，她真的受不了。一般钱氏也会去的宴席，她都能幸免于难，但也有年轻小娘子之间只请了陈莹的，陈莹就会特别“好心”地拉上苏娆一起去。
苏娆真是苦不堪言。她的女红算不上太好，年礼做的本来就慢，叫陈莹这样折腾得又断断续续的。苏娆简直担心能不能赶在年前做完。而且她就算去了也不过坐在那里吃茶茶饭看风景。因为一旦她开口，那几个小娘子都会化身成不久前的陈莹，看着对会稽感兴趣，实则三句话不忘往江三郎身上靠。
蓝颜祸水啊。
苏娆就觉得她真的快受不了长安了，她好想走啊。
不过走之前最重要的一关是怎么叫她大姊同意。
转眼就到了除夕前这一日。苏娆竟然真的收到了闻蝉邀她去玩的帖子。而起小翁主怕她不去，还特地派了自己的马车来接。
苏妤惊了个措手不及，忙问苏娆何时交好了舞阳翁主。
苏娆简直头大，斟酌着说：“马场……那天？”
苏妤：“……”你问我？
但是没有功夫废话了，苏妤马上帮苏娆打扮起来。钱氏本来很有叫苏娆投桃报李把陈莹带上的意思，但陈小娘子很没有这个意思。
舞阳翁主可是抢了江三郎的人，她才不要去同她玩儿！
小娘子的世界里大抵只有“我喜欢谁”“我喜欢的人喜欢谁”“谁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喜不喜欢”这些事情的。其实也是令人羡慕的。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娘子才会全是这样单纯的心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