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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逾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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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念仙人听青冥神君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太惊讶。他虽小小一只，但负手而立的模样还是有些仙人气质的，他语气忧虑道：“青冥呀，你这是要做什么？为实现紫烟的愿望，你甚至可以发动移山回海的神力，为什么要骗那位凡人——说那什么骨灰做肉身杀人不正义的屁话，莫非你忘了你本身就是人间正道，世界之主了？”
青冥神君：“……”
本主神都不知道你在奉承还是在教训我。
函念仙人皱着小脸，嘴里跑马：“知道你是多少人的信仰吗？唉，你竟然让一届小小凡人认为你无能，可真是太掉面子了。‘人要脸树要皮’，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无忧无虑的小树苗，而已长成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如今身居世界之主的至高位置，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给你的万千黎民一个好寄托。唉……幸好还有这么个偌大的地方把你给关着，要不真把你放出去，就像那凡人说的，过不了几年等你小脸丟尽了，凡间一个你的祠堂庙宇都没有了。”
青冥神君以手扶额：“本神是长大了，你的说教却还是老样子，幼稚的很……我要那些个祠堂庙宇做什么？那些神像长得是一个比一个……额，一言难尽，天南地北地还丑得各有千秋，这不也是在损我风流倜傥的形象吗？”
“怎么会没用？你虽然屁事都没做，但给了凡人信仰——说不好听点，你就是那驴儿嘴前的萝卜，不可能被‘吃到’。就像凡人不可能得到你直接的馈赠，但他们因为信仰你，参拜庙宇祠堂之后，就算不能立即实现愿望，心态至少也能笃定些。从而顺其自然追逐他们的‘愿望’，如那驴儿在推磨前进，你的存在是信徒实现世俗愿望的动力，功不可没……功不可没……。”
被迫由木本植物退化为草本植物的“萝卜”君：“……”
那我真是太伟大了。
“人总是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表以敬畏，没人知道你的真正面目，没人知道你这恶劣性子，他们只能敬畏地想象。往好处想……那创造世界的主神有多么伟大。你才能永远在人们的精神信仰中，从而成为永远的神明，”函念仙人叨叨一长串，颇为语重心长，最后又是一声香火般悠悠的叹息，“一旦被世人完全了解——神便不再是神，青冥，你要记住。”
青冥神君嗤嗤笑起来：“你真把我当成深闺小丫头了？”
“为师当时倒希望你是个小丫头呢！结果你们……”函念仙人双手抱在胸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青冥神君忽然又抿起的唇缝，灰紫眼瞳中像是要射出冰凌来，函念仙人知道是不能再揪这老虎尾巴了：“唉……好吧，不谈这个话题。青冥，你选择走这一条实现愿望的路，是想用这位的‘情愫’困住那只龙吗？”
“没错，”青冥在这位函念仙人面前没绕那么多弯弯，很直接地说：“我要用这个凡人的情谊，困住那只桀骜不驯的龙，让他沉浸于这个世界之中，从而收服他。”
函念仙人抚摸着白胡子，隐隐的担忧从两瞥长眉毛中泄出：“为师没记错的话，那条龙是一位没落的神明，你确信一个凡人的情，能感化一位……神明？”
不知怎么着，青冥神君觉得函念仙人，是在讽刺他耽误人家有情人三年，但他还是接着说：“没错，这位龙神也是一位主神，当年和我的地位相同。但他统治的是另一个世界。”
这听上去有些答非所问，但函念仙人多年研究“主神心术”，知道青冥家伙若开始不正面回答问题了，就是是默认了。
也就是说，青冥主神认为，无所不能的神明是可能被凡人感化的。
就像凡人偶尔会被春日阳光下，两只蝴蝶的共舞的精致美景感动一样，青冥神君被朔航和莫识卿的故事感动。
因此，他想赌一把，赌这“美景”也能打动跟他同等地位与力量的神明。
函念仙人没再追问，换了个话头： “青冥真是心胸越来越宽广了，真相信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吗？。”
青冥神明受此溢美摆了摆手，说道：“有些东西也不是我能掌控的……”
函念仙人见青冥神君破天荒地谦虚起来，凑上前：“创世的主神有什么不能掌控的事，是‘花期’？”
函念仙人指的是青冥之树三年开一次花的现象。
可这对于本体是青冥之树的神君无疑是某些方面的骚扰，所以青冥神君的眼角爆出欢乐的小青筋，刚刚他通过“读心之术”了解到朔航觉得神君“不爱幼”，如今神君忽然想要破罐子破摔——要不也别“尊老”了，他强忍着某些冲动，问道：“你知道神明与凡人的不同之处是什么吗？”
函念仙担忧的眼神又从眉毛缝中射出来，他说：“这个你都忘记了吗？‘金鱼’神君，为师记得六十四年零九个月前才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你可回答得有模有样。说，神与人的不同之处，无非是世界的广度决定了人意识的广度，而神明则是意识的广度决定着世界的广度。最后还引用了上古贤人的妙语，说凡人是‘乘物以游心’。怎么为师这把年纪了记的比你还清楚些……
“诶哟！为师一把老骨头了，你……你这不孝徒儿，轻点……”
主神大人上前释放着对某位为老不尊的仙人的不满。
那位仙人不堪其蹂／躏，半途化回了黑砚台。
青冥神君拍拍手上的灰，整理着装，负手立于神殿中央。
神君乌黑的长发垂下，在他站立的时候散落在地，像是一股长流——有多长呢？大概也已流过三千年的时光。
他接着刚才的话头，话音肃穆地说：“就是这样，别的神明有他们自己的‘意识’，他们凭此创造了不同的世界，即使我身为主神之一，在这个世界我‘心有多大，世界有多大’，可对别的主神创造的世界，我是没办法越界的。”
或许对所以有智慧的生灵都是如此，幻想是无边的，灵魂是流动的，一个人的心有多大，他认为的世界，就有多大，可若是不付出努力使想法变成现实，那对于别人创造的世界——你不能越界。（注1）
地上的黑砚颤颤巍巍出声：“所以……你打算从这位龙神的“心”下手？用以情攻心的法子……这样你便能在规则之内，实现许愿者的愿望，又能达到‘收服’龙神的目的……”
“得到一个人，就要得到他的心。”主神不置可否，拾了市井里的土味牙慧说道。
这虽是情话，但函念仙人了解，这脾气古怪的主神想“收服”别人，并不是想和这位龙神谈情说爱，他试探道：“青冥想要换张书案，何必要如此费心，就让为师以身相……”
“我的目的不是换书案，”青冥神君蹙眉打断他的屁话，朗声道，“我的目的，是噬了他的心，让他指明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我要统领另一个世界。”
青冥主神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里响起，回音袅袅。
九天之上，太阳西沉到尽头，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收起羽翼，落在青冥之树最西边的枝丫之上。
阳炎燎过，白雪直接雾化，散开一片雾泽。
此山岳般巨大的枝丫刚刚好能供神鸟将三条腿都搭在上面。
回到鸟巢前，神鸟还要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到世界之神的琅息神殿将孩子接回家。
劳碌了整个白天的三足金乌想到这茬，甩了甩鸟头上红色翎羽，发出“咻”地一声，天边上几朵巨大祥云闻声“肢解”——这其实是某神鸟的叹息。
突然，这只发光的巨鸟原地消失，只剩漫天金红的羽毛飞散，这些羽毛飘着飘着，最后化做银白的光尘。
光尘暗淡后，一位男子出现在原地——原身再巨大的天地灵物，祂的魂魄，和凡人的魂魄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就连三足金乌化为人形，也还是两条大长腿，不比凡人多一条。
这位男子身着华丽的红色宽袍，袍尾拖在地上，像鸟的尾羽，而他的内服，绣着白色祥云纹路。
但这华衣男子面容已经不再年轻，簪冠的发里卧着银丝，颊边有皱纹，看上去是凡人知天命的年纪。
他眼角红色的妖纹依旧艳丽，似有流火在烧，配上他带着些妖气的红色眼眸和纤长的眼睫，这位神谪还能称得上是位美大叔。
这位三足金乌，被世人尊称为缙翱神君，是青冥主神的七位佐神之一，是掌管时令、统领众扁毛的神明。
不知道缙翱神君是否了解，青冥将他家千金变成毛笔，用她写符篆，不亦乐乎，不嫌烫手，当真每天手把手“教导”着。
唉，不过我想缙翱就算是了解女儿受此对待，也还是会认为神君教导有方的。
毕竟他家小女无人管束时，曾经玩火烧了大半座郡城，是个颇为巾帼不让须眉的“活泼”孩子。
缙翱神君虽是鸟族的王，身边什么聒噪鸟儿的陪伴，他此时只是黑山白雪中的一点儿颜色，孤单的有些萧索。
在他的脚下，冰雪化开，一个青色的圆台露了出来，上面有带根的花形的图案——和青冥神君琅息殿门上的图案一致，只是那石雕的四瓣花蕊间，没有那颗黝黑的圆玉。
缙翱神君此时正好踏在图案的四瓣花之上，前方是五个成串的菱形。
缙翱抬起左脚，向前踏出一步，发出“哒”地清脆踏步声，融化的雪水溅起，沾湿绯红镶金的衣角，缙翱却并不在意。他正踏在花形后第一个菱形之上，此时他开口，念道：“太易孕气。”
话音落下之后，那块三尺长的菱形亮起，发出光芒来。
又踏出半步，踩在下一块菱形图案上，接着念道：“太初成气。”
之后每走半步，都踏住一块菱形，念出一句神秘的词段，之后三句是：“太始形及，太素盈质，太灵化便。”（注2）
最后，五块图案都亮了起来，缙翱右脚踏上有六个分支的“花根”，念出最后一句：“太终天合。”
最后一个声音略微沙哑的词段落下后，花型图案整个亮起，周围点点雪尘映出身形，像飞舞的精灵。顶端花蕊中间，那颗黝黑的圆玉忽然显形。
花形图案从对称中心裂开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缝，缙翱看了它一眼，很自然的纵身踏进去，没入莹白的光芒中。
“缙伯，您来啦。其实开门不用麻烦您念这段，直接敲就行了。”青冥神君清风般的声音传出。
原来念出这六个词段，再依次踏上花形上的菱形，可以直接通往琅息神殿。
不知道这六句神秘的词段，有没有暗藏什么不可言说的天机。
之后裂缝合并，天幕完全暗下来。今天是六月的朔日，无月之夜，星光格外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是我们高考百天，某师范大学教授在心理课上和我们讲过的骚话，我记得这个长得很佛的老师，用听之及睡的声音说：“我们心理学上是有讲过‘心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可是这是我的世界，你不能越界。”
并用右手笔画了一个小圈代表“你的世界”，再用左手比了一个大圈代表“我的世界”。
真实，这残酷的真实。
注2：有小可爱问到我，这是写了啥子中二玩意儿，其实改编自《列子·天瑞篇》（的确是中二玩意）。
下一章莫识卿出场，鄙人亲儿子，你们要对他好一点，他有点小抑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