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号监区的春夏秋冬》巾领红

4、如常

　　冬日的西北冰冷不堪，成群的麻雀白日飞出院门嬉戏，天黑又飞回来找东西吃，活的比人自在。快过年了，监狱里也要张灯结彩，上面安排服刑人员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大伙儿除了劳动就是忙着排练，赵瘸子是最有才的一个，历年晚会必不可少有他吹笛子的节目，还有魔术，身体的残疾并不能淹没一个人的才华，只有大腿里的钢钉义无反顾的告诉他疼痛的意义。赵瘸子曾经在文工团工作，有次深入农村汇演，变高空魔术时舞台意外垮塌，为了保护一位上来配合表演的姑娘赵瘸子便抱着她一起掉了下去。谁成想，姑娘并不像普通农村妇女那般纯良，醒来后一口咬定是赵瘸一把推开她就想自己避开，早年地方公安腐败，领导不作责，但凡有些蝇头小利就会出现错案乱案，赵瘸子除了有一群挚爱他的年轻学生替他寻求援助外，家里也没钱做努力，这群因为喜好聚在一起跟着他学笛子的小孩子，除了爱又有什么力量，各自为政的文工团内部更不想揽这种不好听的名声，纷纷都躲着不愿接受警察的询问，赵瘸子，便成了监狱里唯一的瘸子。
　　庆明一大早被带去指认现场，因为还有一些疑点存在。囚车一路驶向他最熟悉的方向，阳光打在脸上，马路上成排的红灯楼，街面上到处挂着新年好的标语，车水马龙的人群没有人手里是空着的，小商贩们狰狞的脸也有了笑容，卖对联儿的，卖干果的，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幸福，庆明以前从没觉着幸福原来这么唾手可得，连天空突然的大雨都让他下去淋一会儿。不一会儿车停下来，警察押着他上楼，又回到了最熟悉的家，这次却是戴着手铐，家具落满了灰尘，地板上斑驳的血迹不停的肯定着一切已成事实，不可改变。警察问：当晚回来大约是几点钟？庆明实在是记不清准确的分秒，抱头痛哭起来，电视旁依旧摆着他和女朋友之前去国外拍的婚纱照，背景是阿根廷的一个瀑布旁，两个人因为拍照都被淋湿了，女朋友当时和他说，有天你不要我了，我就来这个地方等你接我回家。所有温暖的幼稚的关于爱情的语言涌上心头又一闪而过，庆明情绪过激越哭越厉害，警察无奈又将他带回监区。回忆能带给我们快乐和痛苦，悔恨亦然，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一个现实的放大镜。
　　大年三十晚上，狱警组织大家有序观看春晚直播，中国人对团圆非常重视，是从古至今不可或缺的精神角落，大大小小总要有些仪式。狱警小赵给大家挨个发放当晚的伙食，有饺子，有月饼，还有糖，小赵特意多给老王加了量，人情这种东西有时很奇妙，无论在何种境地，但凡熟络起来，关照即刻出现，无关身份。周自成也凑到老赵和庆明旁边小声嘀咕，给给给我就喝了一口从厨房老师傅那整了口酒，高度二锅头，一会儿咱仨分着喝别被他们看着，快装起来，一把塞进了老王的马甲兜里。电视直播里的悲欢冲击着每个不能回家或者连家都没有的服刑人员，有人流泪，有人无声中哭喊，也有人觉得舒适，监狱里也有美好的故事。
　　气氛融洽，每个人的心都是放松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全体起立，狱警命令所有人原地不许动，慌乱中大家议论着发生什么，狱警宣布所有活动停止，所有人员等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