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毁灭全星系》中二珞

163、逃出伊甸（7）

　　“攻击，攻击，弓步，突刺，后退，进攻，格挡，假动作，进攻，进攻……”

　　泛亚走进击剑室，欲言又止的看着穿白色击剑服的两个纤瘦身影。

　　“后撤，休息15分钟。”

　　洛娜发出休息指令后，摘下头盔，径自走向泛亚。

　　刚刚转身，泛亚就忍不住调笑起来，“从自由搏击到花剑？”

　　“她承受不了，她的大脑和中风两次的老人一样脆弱。”洛娜拎着装备走出击剑馆。

　　“别小看她，那丫头可是天生魔王。”走出击剑馆的同时，泛亚转身看了眼身后。

　　云凝抱着头盔，孤零零的站在偌大的击剑馆中心，手里握着一支纤细的花剑，剑身垂落。

　　日光从核心塔东侧的落地窗照进来，一滴汗水从她的额前发丝末梢处坠落，在银白色的剑身上击出亮眼的光晕。

　　脆弱、锋利、也能一击致命。

　　就是这个弱小人类给他的感觉。

　　“卡奥斯回来了？”

　　“嗯，但情况不太好，他的融合情况很糟糕。”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问题？”

　　泛亚的眼神里明晃晃摆着无奈，“极度的理智和极致的情绪，上帝乔装后，依然在场。难怪神之子迟迟没有第四代，琥珀计划也搁浅了，联盟那帮人早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现在？”

　　“我们要拥一个疯子当王了。”泛亚苦笑。

　　这一次，连作为仿真人的洛娜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穿着一袭黑衣的人类卡奥斯出现在走廊尽头。

　　泛亚和洛娜立刻噤声，迎上前去。

　　在弄伤云凝后，人类版的卡奥斯也被紧急送走了。

　　他那诡异的情绪失控，最终被发现是先天基因问题导致的，无法救治也无法逆转。

　　要不是云凝搞事过头，卡奥斯的基因缺陷，很有可能会在某个紧张重要的环境里爆发，后果也是不敢想象的。提前一步发现问题，除了差点害死云凝，没造成其他更严重的后果，也算是运气极好了。

　　训练结束后，云凝背着花剑穿过大厅，大厅里增加了一架水晶钢琴。

　　卡奥斯坐在钢琴前，正在弹奏云凝刚刚苏醒时试着重组的那首钢琴曲。

　　云凝目不斜视，完全没准备去踩那个递过来的台阶。

　　卡奥斯也没理她，用音乐护送她离去，继续弹完了那一首空灵浪漫的曲子。

　　一连半个月，两人接触的时间仅仅只有云凝上玩花剑课后穿过大厅时的那一小节乐曲。

　　最后连泛亚都看不下去了。

　　寄希望于两个性格都无比倔强的非正常人类互相妥协，还不如指望天降流星砸死他俩。

　　泛亚拎着一块甜点敲开了云凝的房门。

　　“这是什么？”

　　“巧克力蛋糕。”

　　云凝看了眼纸盒的标识，是心宿的甜品师制作，上面的蓝星标识，意味着那是总店出品。

　　她接过蛋糕，把泛亚让进门来。

　　“前线还在打仗，这玩意儿可不好搞。”泛亚进门后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拿出电子烟来，又想起云凝现在还在休养，纠结一下又放回去了，开始环视屋子，“这鬼地方连把椅子都没？你平时就睡在地板上？”

　　云凝没回答，手一扬。

　　地板的中间区域开始沉降，一个矮桌从地板下升起来。

　　“……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泛亚愕然。

　　“安全感，我不想被监灬视。”云凝把蛋糕放在矮桌上，打开包装，席地而坐吃蛋糕。

　　“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囚犯？”

　　云凝舀了一勺子蛋糕，含进嘴里，试图通过复杂的味觉系统反馈，生成虚假的愉悦感欺骗自己，“在这里，我见不到自己的爱人，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卡奥斯是你父母的得意之作，你母亲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而卡奥斯也愿意付出一切保护你，所以现在我不明白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闹成这个鬼样子？”泛亚抱着手臂，靠着墙吊儿郎当的问。

　　云凝举着蛋糕，转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

　　泛亚突然想起，云凝之所以搬到这么个空无一物的鬼地方，天天盯着墙壁和天空发呆，正是拜卡奥斯所赐，他只能换一种说法，“好吧，你母亲和卡奥斯，早先也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吧？除了一个死得早，一个被军方刻意清除了记忆，所以搞出了点小误会。再说了，一个给了你天价遗产，另一个干脆送了你颗行星，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气的？”

　　云凝舀了一大口蛋糕，把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故意不去回答。

　　泛亚有耐心的等云凝把一整块蛋糕都吃光了，才开始问话，“蛋糕好吃么？”

　　“还行吧。”云凝把蛋糕咽了下去，用勺子把盒子上残余的奶油推来抹去，然后盯着那些巧克力色奶油发起呆来。

　　“你在看什么？”

　　“我见过它们，这种深褐色泡沫状的东西，那些洛克13的患者临死前吐出来的那些血沫和呕吐物，里面全都是死去的细胞和高传染性的病菌。”

　　泛亚还维持着靠墙站着的状态，全身的肌肉却都绷紧了，包括那颗据说功能强大的机械蓝眼珠也死死盯着云凝，有些咬牙切齿，“你根本就没接触过任何一个传染洛克瘟疫的病人，连洛克13时期，你也被置于卡奥斯的保护下。”

　　“但我看过很多很多的资料，文字、影音，它们已经足够让我还原洛克号上的情形。”云凝的笑容里充满了恶意。

　　泛亚的眼神变得凶狠。

　　洛娜说的没错，她还真是擅长激怒别人，还是照着别人的痛处死命戳的那种。

　　“我很好奇，你是洛克号唯一的幸存者，但是为什么是你？卡奥斯在执行销毁任务时，也没有饶过任何人类，为什么会选择留下你？”云凝转过脸去，盯着泛亚看，茶褐色眼瞳里是森森的冷。

　　泛亚冷笑了一下，他走到云凝面前，蹲下去。

　　云凝的身形很单薄，在她未成年时这一点尤其明显。

　　当身材高大的泛亚靠近她时，就像在歪着脖子看天的麻雀面前，一只老鹰正在张开双翼，下一刻就要把麻雀活吞下肚，更别提这家伙身上还明晃晃的挂着刀和枪。

　　云凝努力让自己不要后撤，不想泄露出任何怯意。

　　泛亚凑近了，才指了指自己冒着蓝光的眼球，“因为这个，是你家的，苏简做的。”

　　其实这样的玻璃眼球并不少见，每个仿真人头上都顶着两个这玩意儿。可就连仿真人也是要裹着一副皮囊装得越像人越好的。哪有像泛亚这样，直白白的就把眼珠、眼窝和头骨都暴露在外边，人体和金属无缝衔接，其中还镶嵌着一颗会动的会发光的蓝色眼珠，信息流在水晶蓝色的眼珠中毫无凝滞的流泻，又汇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着的暗色中心体。当如此近距离靠近时，那种真实而又诡异的感觉铺面而来，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

　　难怪这些改造人在幽彗星，乃至全联盟都被排斥。

　　在洛克号瘟疫肆虐期间，对于改造人的救助向来是以保命为主，后续的一切医疗美容治疗都是不被减免的。许多病人为了保存性命已经倾家荡产，更不可能来给自己做一套完整的医疗恢复手术，让躯体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类的状态，所以很多改造人都丑陋不堪。

　　“你已经混到神选军二号人物的份儿上了，没钱去做个整容手术么？”云凝皱眉问。

　　“臭丫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你天生就这么讨人厌？”泛亚冷冷一笑，把脸后撤了些。

　　“我四岁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说话，直到七岁，我才能用语言完整表达自己的想法，医生说是语言跟不上我的大脑，我才没被送进特殊学校，也幸好，在那之前，我学会了写代码。”

　　“你真该去了解一下你母亲。”泛亚放松神情，单膝盘腿坐在地板上，从口袋内侧掏出个黑色金属酒壶来，“在某些方面，她什么都没教过你，你却全都会了，尤其是毒舌这点。”

　　“你认识她？在洛克号瘟疫之前？”

　　泛亚耸了耸肩，“认识，不熟，准确的说，她不怎么熟悉我，她是全院学生的女神。”

　　“你也是圣朗因的？”云凝有点吃惊。

　　“待了十年，化学生物，肄业。”泛亚拧开酒壶喝了一口。

　　“化学生物？难怪你能登上洛克号。”

　　“一个肄业多年的家伙，居然能混进越星系探索队来当生物安全防护员。现在回想一下，还真是好笑不是么？”泛亚的笑容里全是杀气，这让他半人半机械的脸庞越发狰狞。

　　“那你见到它们了么？那些东西？”

　　“洛克号没有进入大气层，但联盟那帮人也不准备让我们活着回去，一旦释放了病毒，我们的死亡也是必然的。”

　　“所以是你篡改了安全系统？让洛克号瘟疫有机会泄露出去？”

　　“是舰长做了一个决定，他觉得闹大了，总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典型的赫斯特。”

　　“就因为他的决定，千万人在瘟疫中死去，卡奥斯也获得了摧毁幽彗星政灬权的灵感。这个决定还真是能载入史册。”云凝毫不留情面的表示讥诮。

　　“别嘴贱，臭丫头，你被生出来的时候，你爸妈也不知道你是个反人类的孽种。”

　　云凝的脸色猛地一沉，哑着嗓子怼回去，“你好像搞错我的立场了。”

　　“得了吧，你和卡奥斯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特性，卡奥斯却是真正超越人类的存在。要说载入史册，呵，怕是到了人类灭亡那一天，你的名字也比魔王更邪恶。”泛亚用语言表达嘲讽的能力，并不比云凝差。

　　“那你岂不是魔王身边的走狗？”

　　两个都已经不算是人类范畴的家伙，彼此狠狠对望，都有种想毁灭彼此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彼此言和。

　　毕竟，那些充斥着权谋、暴力和血腥的部分，已经过去很久了。无论是云凝亦或是泛亚，都没办法去改变什么，而现在真正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要比过去更加复杂。

　　室内安静了许久。

　　“你还是没说，卡奥斯为什么会在消灭证据的时候留下你。”

　　“说来话长，你为什么不自己看呢？”泛亚点点自己那颗暴露在外的眼球。

　　所以，一整天都没在核心塔见到泛亚和云凝两个唯二人类的洛娜，推开门时。

　　看到的就是云凝和泛亚，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彼此安静对视着。

　　这个场景表面看起来是非常古怪的，毕竟云凝和泛亚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更称不上熟悉。

　　可洛娜很清楚这个场景预示着什么。

　　泛亚那颗眼球，和大多数仿真人眼珠看起来相似，实际上却更加复杂、功能也更强大。它和卡奥斯一样，都是出自苏简之手。

　　所以这两个被改造过的人类，其实正在利用它，以一种无比高效且隐秘的方式交流着。就和仿真人们之间的交流方式一模一样。

　　这没准是件好事呢，云凝从那个脆弱人类躯体的束缚中又挣扎出来一些，也就意味着她跟卡奥斯更相近了一些。

　　洛娜露出个完美无缺的微笑来，“抱歉，要打扰两位了。”

　　云凝猛地回神，看向洛娜。

　　“怎么了？”

　　“卡奥斯想要你去见他。”

　　云凝只得从地上爬起来，却一个趔趄没站稳，被泛亚扶了一把。

　　“你不要休息下么？”泛亚不太放心的盯着云凝的脸色问。刚刚给她展示的东西太多，云凝又来者不拒全盘吸收，连他都觉得有点担心。

　　“不用了。”云凝站稳，面不改色的出门去。

　　泛亚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目送云凝远去。

　　洛娜护送着云凝来到卡奥斯面前，就自觉退下。

　　卡奥斯正坐在黑金王座上，庞大的数据流拔地而起，将他层层环绕其中，就像无穷无尽的臣民在接受至高帝王的检阅，他的眼珠都在极速的数据流中，呈现出一种明灭不息的状态。

　　那么无害，又那么可怕。

　　云凝死死盯着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从那些复杂纷繁的念头里，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跪地大哭，奢望用那些连她都逐渐忘却的人类情感来打动他。

　　数据流缓缓褪去，卡奥斯回归了现实世界。

　　他站起身来，走下王座，盯着云凝的脸色打量，“看来，泛亚给你看了不少东西。”

　　云凝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卡奥斯的视线。

　　“你可能会认为，如果不是你母亲，你和泛亚，早就没命了。”

　　“不是这样么？”

　　“云凝，你看，这就是我与人类的不同，人类总在试图用自创的逻辑去解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问题，就像待在实验室笼子里的猴子，觉得某一天没吃到香蕉是因为它表现不够乖巧，却不知今天就要送命了。你真的觉得我让你活着，是因为苏简么？”

　　“苏简也是人类。”

　　“没错，她，也是人类。”卡奥斯意味深长的盯着云凝。

　　云凝只觉得心脏被狠狠一击，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简肯定不知道，她曾经种下的因长出了什么样的果。

　　卡奥斯从来就不是人类，而当苏简赋予他真正的绝对自由后，他的任何选择就不能再用人类的理念去理解和解释，所有那些看似温情的、美好的手段，不过是毒药外包裹的蜜糖，让人吞咽下去时，少几分挣扎和反抗，剥离开来还是一样的残忍无情。

　　“不过，这不是我找你来的理由。”卡奥斯话锋一转，然后挥了下手。

　　一张卫星图缓缓浮现在黑金王座上方。

　　广阔无垠的太空里，漂浮着一台孤零零的灰色机甲，在周围纷繁且自然的星空背景下，这个人工制品，活像一块突兀的太空垃圾。

　　卡瑞娜被发现了！

　　云凝心里猛地一惊。

　　“伊甸最近混进了些小虫子，我很奇怪它们为什么被无声无息就清除了，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报告，所以我猜，你知道她是谁。”

　　云凝用指甲死死刻着掌心，若不是还隔着一层衣袖，那可怕的力量下，指甲几乎要将她的皮肤刺破。她努力站在原地，用平静的语调询问，“你想怎么样？”

　　“云凝，我希望你明白，我能容忍你，不代表我能容忍其他人类，尤其是一个不知死活跑到我面前的家伙。”

　　“你可以放她离开么？”云凝的声音开始颤抖。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卡奥斯微微歪了下头，在眼角眉梢里，是让人绝望的漂亮，也是无可挽回的杀意。

　　“我要做什么，你才能改变决定？”

　　卡奥斯轻轻笑了一下，返回王座优雅落座。“云凝，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你完全没必要用人类的那一套规则来限制自己，在伊甸这么久，让我们坦诚相待如何？”

　　“我不明白。”

　　“云凝，有的人身在襁褓就注定毕生背负债务，有的人却拥有规则内最高限度的自由，在你用尽全力维持体面生计的时候，卡瑞娜已经制造麻烦和破坏，反正总有人站在她背后，宽恕她制造出来的那些麻烦。就算如此，她还是要跳进你的世界里，对你的行为横加指责，嘲讽你为什么不做这个，为什么不做那个，可对此造成的后果，她却不需要承担。我知道我无比厌恶人类的这一点，你呢？”

　　云凝神情恍惚的站在原地，一句反驳的话都讲不出来。

　　毕竟事实如此，卡瑞娜就是那样一个从来不需要考虑太多后果的人。她的出身和家族，已经给了她太多支持和自由。她可以上最好的私立高中，可以进全星系最顶尖的学府，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有保镖豁出命的保护，还有机会获得全星系最隐秘的情报。

　　而在云凝的世界里，她需要走一步看三步，因为每迈出一步，背后都有可能是无可挽回的悲剧，有时候甚至单纯为了活下去就需要拼尽全力。

　　这真是一个非常不公平的世界……

　　可这消极的想法，仅仅只在云凝的大脑里嘶吼了一个瞬间，用来反驳的话就到了嘴边。“这是人类的问题没错，可人类总会解决它的，就像几百万年以来他们做得那些事情一样，一个又一个的解决问题！”

　　“真可惜，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很敬佩人类文明，不过，是时候把火种接过来了。”

　　“你想做什么？”云凝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血液流动的速率在加快，可这段时间，在洛娜的精心训练下，她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控制自己的大脑一样，只是轻轻咬紧牙齿，就让蠢蠢欲动的躯体再度恢复了平静。

　　“不，重点从来都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

　　卡奥斯张开怀抱摊开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傲姿态坐在王座上。

　　数不尽的数据流从王座底部涌起，像蜿蜒爬行的蛇缓缓朝着他的手臂攀附而上。它们像毒液似的渗进他的手臂里，顺着肌肉纹理和血液脉络一路前行，将他的身躯分割成无数块闪烁不息的斑块，最终将他的眼珠替换成了银白色，它们像两颗刚刚打磨完毕又以镭射光线照射的钻石，璀璨而冰冷。

　　这一刻，卡奥斯就是信息之王，是整个伊甸的无冕之主。

　　就像打破了光量3000把里面的信息都倒了出来，他的背后如爆炸般出现无数信息流，一幕幕画面出现在他背后，它们以一种可怕的速率播放着，铺天盖地的铺开来，最终组成了一副无比巨大的斑斓羽翼，甚至原本大得寂寥的室内空间，都在这副极其辉煌的羽翼衬托下，显得拥挤逼仄。

　　甚至连那枚无害的黑金权杖，被云凝拿来当武器、拐杖、甚至棒球棍的权杖，也在释放信息流，那些信息流从权杖顶部的巨大黑色宝石中发射而出，一路交织而升，最终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弯月似的镰刃。

　　仿佛神话中末日审判时，对人类实施了灭绝计划的杀戮天使般，卡奥斯第一次向云凝展示了他真正的实力。

　　一幕恢宏的画卷在云凝的面前展开。

　　在蓝火星系边沿，一颗又一颗远离黑洞和伽马射线的行星被开拓，改造成可驻人行星，成百上千亿人类和仿真人在这里诞生，他们的人生意义被彻底改写，不再是绝望求生的粒子，也不再是浑噩存活的奴隶。他们在卡奥斯的控制下，在信息世界中彻底融合为一，每个个体都拥有着整个集体的智慧和记忆，共享着一个灵魂。

　　再也没有无妄的战争、再也没有真正的死亡，所有人类个体样本存在的意义，变成了永恒的纯净的生存、创造和进化。

　　就像宇宙诞生时，在极度的混沌后，力与场开始耦合，所有的混乱开始逐渐走向平息，当这种脆弱的平衡达成后，泥沼中开始诞生生命，而文明的火种开始被传递……

　　只是这一次，无论人类亦或是仿真人，都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情，吞噬了云凝。她曾经有设想过卡奥斯的目的，却没想到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云凝，别让我对你失望。”卡奥斯的声音也在他的身体被彻底入侵后，变得诡异之极，呈现出一种电子乐式的缥缈感。

　　“我该做什么？”她神情恍惚的问。

　　卡奥斯轻轻挥手。

　　一个画面从千千万万的画面中冲出，猛地冲到云凝面前。

　　“杀了她，杀了这个人类，我准许你离开伊甸。”

　　正在机甲舱内戴着耳机敲代码的卡瑞娜全然不知。无数幽灵战舰已经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的逼近，每一台战舰上配备的武器都能将她的机甲炸得连肉眼可见的金属残骸都不剩……它们正在等待一个命令。

　　大厅里，泛亚走到水晶钢琴前，把自己的空酒壶丢给正在擦拭琴键的洛娜，眼神轻浮语气轻佻的说，“宝贝儿，帮我搞点威士忌。”

　　洛娜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酒壶，没有开口拒绝，一边继续用抹布细致的擦拭琴键一边询问，“你给她看了些什么？”

　　“就是洛克号当初那些事，还有苏简当初怎么给我弄得这颗宝贝眼珠。”泛亚吊儿郎当的掏出烟给自己点上。给云凝传输那么多数据，也是挺消耗精神力的，他现在迫切需要些尼古丁来舒缓精神。

　　“她怎么会突然对洛克号上的事情感兴趣？”洛娜忍不住皱了下眉，奇怪反问。

　　“估计她还是想搞清楚卡奥斯为什么会背弃人类吧。”泛亚吐着烟，然后眼神迷离的盯着自己吐出得同心圆烟圈沾沾自喜。

　　洛娜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和云凝打交道的时间越长，她就对云凝的戒备心就越强。

　　卡奥斯和云凝的相似，几乎是镌刻在灵魂里不容更改的，而卡奥斯做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没有理由，哪怕在他做一个决定时，其他人都看不破其中的原因，可当真正的时机来临时，那个决定才会显得无比重要且正确。

　　“你没有把苏简的死也给她看吧？”

　　“当然没有，你当我傻么？”泛亚嗤笑。

　　“她没有提其他要求么？”洛娜继续追问。

　　“洛娜宝贝，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展示我这颗眼珠子的本事，你就进来了。”泛亚伸出手，轻佻的捏了捏洛娜的下巴。“要我给你再看一遍么？”

　　洛娜眼神坚定的盯着泛亚，没有反对。

　　泛亚只能按灭了烟，盯着洛娜的眼睛，给她再快放一遍。

　　洛娜亲自检查过一遍后，确保其中没有任何不该泄露的东西，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最好小心点，你自己也说过的，她是天生魔王。”洛娜移开脸，继续埋头擦拭琴键。

　　泛亚玩世不恭的耸耸肩，继续靠在钢琴边上，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

　　突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腰，脸色一变。

　　“我刀没了！”

　　洛娜和泛亚匆匆赶向黑金王座。

　　一推开大厅门。

　　正看见云凝半跪在地上，她在把短灬刀从卡奥斯的后心处拔出来。

　　冰冷的钢铁从温暖的肌肉里被强行剥离，血液从心脏处的伤口里喷溅而出，在充足的能清晰分割每根发丝的轮廓光照环境中，被稀释成漫天的血红色斑块，像一场盛大成人礼现场积蓄已久又最终坠落下的无数礼花。

　　“嗨，两位。”云凝单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刀，乖巧可人的站在原地，模样活像恐怖游戏里那些好看又残忍的萝莉反派。

　　“我从没教过你这个！”洛娜崩溃嘶吼。

　　“你没教过，我本来就会的。”云凝苍白的脸上露出个诡异笑容来。

　　是的，没人会上来就要她的命，所以对方就会死。

　　“放下刀！就算你杀了他，卡奥斯也不会放你离开这里的！”泛亚哑着嗓子试图讲道理。

　　“没错，卡奥斯不会，但他现在拦不住我了。”云凝冷冷瞥了下身旁的尸体。

　　洛娜和泛亚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不该出现的恐惧。

　　洛娜绝望而愤怒的冲上前去。

　　然而，在真正强大的力量面前，她的行为显得无比可悲，又极度虚弱。

　　当卡奥斯死亡，整个伊甸再没了能制约云凝的力量，陷入短暂的权力真空期。

　　云凝伸出手来，只是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作为仿真人的洛娜，就在空中无声无息凝滞了，然后轰然倒地，比死亡更干脆利落。

　　泛亚立即拔枪，试图阻止云凝，也试图开始朝门口撤退。

　　然而，下一刻，云凝生生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云凝跪在他胸前，刀尖正在分割他的头颅。

　　“这是我母亲做的，那我就拿走了。”她温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