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 续》韩破晓

19、第十八章 背叛（二）

　　“你男朋友吧，那个夏子谦。”夏五叔与其轻松，仿佛丝毫不在意。
　　“嗯。你见过的，那年我们遇见的时候他也在。”我补充道。
　　“我记得。”夏五叔低笑起来，“那小子，长得像我也就算了，连性格也一个样。真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我真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呢。”
　　夏子谦长得像夏五叔，这一点大家一直心知肚明，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自亲口谈及。那日不经意听见的他与谢若菲地谈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正犹豫要不要趁机询问有关夏子谦身世，夏五叔却抢先开了口。
　　“恋爱结婚我是个过来人，虽然不是什么心理学专家，但是多少可以给一些意见，何况那小子和看起来和我一个脾气。”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很奇妙，尽管不熟悉，但是倘若有一方以真诚相待，另一方就能感受到并且敞开心扉。况且有些事情有些心情面对亲近的人反而说不出口。
　　“不知道我这么问会不会太冒昧，夏叔叔有没有对妻子隐瞒过自己的错误？”我小心地问出口。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背叛过我妻子？”夏五叔快人快语，说得直接。“什么是背叛？违背道德的约束？不能信守自己许下的承诺？还是说，背离原先的位置，迎向新的未知？大家习惯给背叛这种行为先设一个道德立场，将对与错截然划分，却不曾想过对与错的界限本来就是模糊的。与其猜测他到底有没有背叛你，不如问一问自己到底什么是背叛，你心里为背叛设下的警戒线到底在哪里？”
　　是这样么？夏子谦瞒着我和宋凯琳见面，并且没有拒绝她的亲吻，这已经越过了我心里对于背叛划下的警戒线了么？而他呢，我只是提到卢平，只是随口一说的假设，就足以让他有遭受背叛的感觉了么？
　　“爱情和别的感情不同，一旦认定就带有强烈的占有欲。性格再温和的人都有护卫自己所有物的本能，而嫉妒正是使这一潜在本能充分显露出来的最佳催化剂。”夏五叔滔滔不觉的样子看起来到不像是医学系的教授，而像心理学系的。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不得不说夏子谦这一点像足了夏五叔。平日里寡言少语，总是一副冷冷淡淡漠不关心的样子，一旦认真起来却是全身心投入，甚至不惜飞蛾扑火的决绝。
　　“某种程度上说来，爱情是很自私的。爱得越深，越在乎对方，得失感越重，背叛的警戒线划得越低。”夏五叔继续道，“说说看吧，他怎么对不起你了？”
　　从昨天撞见夏子谦和宋凯琳亲密地在一起直到方才的不欢而散，我心里觉得气愤，觉得委屈，觉得被辜负，但是要真正说他有什么对不起我，这三个字未免太严重。
　　“也谈不上什么对不起。”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情绪。“只是我不喜欢他瞒着我和以前的女朋友见面，被抓包了还一副理直气壮不愿多解释的样子。”
　　“理直气壮？呵，像那小子会做的事情。”夏五叔愉悦的笑出声，却再看见我郁闷的表情后稍稍收敛了些，“你心情很矛盾？不希望他瞒着自己，却又承受不住他坦白承认的冲击是不是？”
　　我老实地点头。
　　“情侣或夫妻之间最高的相处原则就是，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只有互相让对方自由才能真正做到相互尊重，有时候一些小问题不要太担心。当然这些都是说在被当场抓到证据之前。”不知不觉走到闹市区，卖宵夜小贩热闹地吆喝着，球球兴奋地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夏五叔略微提高了声音，“你说他被你当场抓包？”
　　“嗯。”
　　“在哪里抓到的？”夏五叔问得直接。
　　“餐厅里。”
　　“公共场合啊。”夏五叔小声道，仿佛自言自语。“那你看见了什么？他们很亲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很亲密么？当时他们只是对坐着，除了据夏子谦所说那个未成真的吻之外，甚至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不亲密么？那么宋凯琳不会在完全没有气氛铺垫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吻他吧？
　　“牵手了？”
　　摇头。
　　“拥抱了？”
　　摇头。
　　“接吻了？”
　　没亲到就不算有吧。再摇头。
　　“well，那我想不出在公共场合还能做什么。”夏五叔终于放弃。
　　经他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自己气弱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发脾气。脑子里糊涂起来，不知道当真是我气得很莫名其妙，还是说这种事情局外人始终很难理解。
　　“爱情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对每一个人来说，亲情友情爱情要相辅相成，人生才能圆满。不管是结婚还是恋爱，能否继续维持正常朋友圈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一段爱情的成功。而前任男女朋友也是朋友圈中不可避免的一环。相信我说的，能够在分手后与以前的情人维持良好关系的男人才真正值得依靠。”
　　我们在一间小食店前停下，露天的小餐桌大多空着，随便挑了一张。夏五叔伸出长脚勾过一张凳子坐下，一面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菜单浏览，一面不忘继续方才的对话，“怎么，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我问。
　　“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
　　我没有吭声。
　　“他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不愿意多做解释是他天生的性格，被抓包了还能理直气壮说明他心中坦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见我一连要抗议的样子，夏五叔赶紧道，“当然，瞒着你是他不对。但是有时候善意的小谎言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猜疑，换个角度想，他这么做也是想要守护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没有用对方法而已。”
　　“怎么不说话？”夏五叔将热腾腾的酸辣汤递到我面前。
　　我拆了双免洗筷，再捏过一小块烤羊肉喂一直仰头等着的球球，“夏叔叔和夏子谦真的没有关系吗？”我忍不住嘟囔。
　　夏五叔笑得开心，仿佛我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觉得我偏帮他？”
　　“夏叔叔不觉得？”我不答反问。
　　“我也很想能有这么大个儿子，但是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笑意中不免透着一丝失望。“我知道你们心里多少有些疑虑，这些年我母亲和Frank在我耳边可没少说这件事。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能这么相像确实少见。其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也下了一跳。”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些话我只想说一次。我和我太太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从两小无猜到恋爱到结婚，纠纠缠缠了大半辈子。和每一对夫妻一样，我们之间也有摩擦。但是我的妻子性格很好，不，是非常好。我们之间感情的维持中她付出的比我多，承受的也比我多。你也许听说过，我妻子是先天性子宫前倾位，不能有孩子。现在社会上DINK夫妻很多，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不愿生孩子和不能生孩子是有本质差别的，加上我的家庭非常传统，她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可是她一点也不怨天尤人，依然那么善良，依然全心全意对待身边每一个人。活到这把年纪，我可以说这一生我最感激的就是上天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妻子，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一个好丈夫，但我可以很骄傲地说我从来的没有对不起我的妻子。这一生，除了她之外，我没有过第二个女人。”
　　对于一个长辈而言，这番话已经是极限了。我知道对于夏子谦，夏五叔不会再解释更多。他们算是同一种人，做了就不怕承认，敢于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夏五叔今天这番话，几乎可以说证实了夏子谦并不是他的孩子。那么，当日谢若菲所言又是怎么回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