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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几疏星 ...

  •   普天下的地牢都是一样的阴湿昏暗,紫微宫里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苏小二纱制的裙摆在潮烂的地上拖着,她却是毫不吝惜,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事,嘴角令人不安地勾起了笑。
      也许是注意到她的走近,地牢里唯一锁着人的那间牢房里,传来了铁链响动的声音。
      “卢长老,你还是别乱动,这链子可是用了很久的,若是铁锈碰着了伤口,恶化了可不妙呀。”苏小二停在了牢门前,着狱卒打开了,一脚跨进了铁栅栏,笑眯眯地看着里面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吊在墙上的人。
      “苏……沐……”卢定安还未说全她的名字,便被苏小二身旁的娑伽罗欺到身前,一掌捏住了嘴,发不出声了。
      “宫主的名姓岂是你这个叛贼叫得的!”少年拧紧了眉毛。
      “娑伽罗,放开他。”苏小二淡然地吩咐道,“卢长老,听说你挺了这几个月都未死,我替那些个被你害死的兄弟们向你道声辛苦。”
      “……毒……妇……”卢定安断断续续地吐着字,不住大口地喘着气。
      苏小二不以为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卢长老,就请你为紫微宫做最后一桩事吧。”
      “……不……”
      “不?是送你回去见你的主子呢,回去你可得问他多讨要些辛苦钱,大巽的天子,可不会是小气的男人吧?”苏小二笑得一团和气,随后便转过身,出了牢门,吩咐两旁立着的狱卒道,“这几日就别打了,好生照顾着,别给我死在半路上。”
      “遵宫主令。”
      带着娑伽罗与一言不发的左明渠,苏小二返回了地上,只是那么短时间未见天光,她便仿佛有些受不住,仰起头,贪婪地享受着日光。
      “宫主。”左明渠终于出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把卢定安还给朱承奚做什么?”
      “明渠,昨日雷光说什么来着?”
      左明渠愣了一下,旋即回答道:“黎锦堂的铁甲军被阻在了盈江南岸,十日了。”
      “琅玻的护国大将军正在和墨少将军的风雷两军周旋,去迎阻黎将军的是国主本人,连芙也证实了。”苏小二低头瞥了眼在地牢被弄脏的裙摆,往自己的书房走去,“琅玻大部分的军队是在洛遂青手上,铁甲军也是不逊于风雷军的精锐,国主他凭什么,能把黎锦堂拖住这么久?”
      “那撒提耶曾经就是琅玻的护国大将军,想必也精通武略吧?”左明渠猜测道。
      苏小二却摇起了头:“黎锦堂也不是庸才,若是看到对方有意断开自己与墨璟浓,理应立刻退出战团,另寻他路,而墨璟浓也不应该再留恋琅玻国内战场才对。”
      “可这不是正遂你意?”
      苏小二斜了他一眼:“我可没想过琅玻能让朱承奚这样无法招架。”
      “你是想说事有蹊跷么?”
      “我不容于这次再出什么岔子。”苏小二挺了挺身子,侧过脸,看了看娑伽罗,缓缓地说,“娑伽罗,琅玻的巫术,到底是不是真的……”
      娑伽罗一惊,抬起头对上了苏小二的眼睛,脊背上开始流起了冷汗:“回宫主的话,巫术分轻重,据说那些能够毁国灭军的巫术牢牢地掌握在正统王室手里,照理说应该随着正统血脉的断绝消失了……”
      “正统血脉……”苏小二摇起了头,“娑伽罗,我不是在怀疑你。”
      “属下知道,宫主不必介怀。”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小二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我还是上京城去一趟吧……”
      “万万不可!”左明渠连忙阻止,“这时候宫主进京,朱承奚是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他现在应该忙着进攻琅玻的事吧……”
      “当初宫主让墨少将军向朱承奚坦白与我们来往之事,就根本是太冒险了!朱承奚收拾完琅玻,若还有余力,一定会趁胜再来攻下北辰的,宫主这段日子里安心呆在北辰就好,可不要做自投虎口的傻事!”
      “明渠,我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苏小二朝着他微微一笑,“明儿个就让锦天带着卢定安去积紫吧,免得夜长梦多,卢长老一口气上不来,就没有用处了,用来做进京面圣的借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遵宫主令。”左明渠行过礼后,便离开了苏小二身旁,出了紫微门,往北辰城里去了。
      回到祥琼苑,苏小二从刚才起注意到了娑伽罗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一坐到书案前,便对他说:“娑伽罗,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宫主……是,属下到现在还不知道揪出叛贼卢定安的事情始末,当初不是说他是天罗教的奸细么?怎么现在又成了朱承奚的人?”娑伽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我说过,污糟的事情是不会让你碰的,但你若是真想知道,说给你听也无妨。”苏小二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说道,“洛遂青杀了我姐姐苏暮烟的事,你知道吧?”
      娑伽罗点了点头,却更加露出了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苏小二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颇为可爱,不由笑了出来:“他曾对我提过,进紫微宫的时候是有人接应的,虽然他没有告诉我是谁,但我想就是卢定安。那时候卢定安还不是长老,自然不会惹人注意,他澜沧阁想留个人在紫微宫里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不过我猜测,卢定安并不知道洛遂青要杀苏暮烟,但是也许机缘巧合之下,他看到了什么。洛遂青自然不会将全盘计划告知给他,所以在见到我的时候,想必卢定安是相当的意外。娑伽罗,若你是卢定安,此时会作何感想?”
      “嗯……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过是洛先生的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又或者已经是他的弃子了……”
      “没错,卢定安很不惹眼,却心思深沉,见洛遂青根本不重用自己,又扶持我坐稳宫主之位,跟着澜沧阁自然无出头之日,这时候就要另觅新主了,大概便这样搭上了天罗教,恐怕那是当上长老之后的事,我提拔他做长老,倒是让他有了能与天罗教交易的筹码,真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苏小二苦笑道。
      “可是为什么又是朱承奚?”
      “天罗教覆灭,我紫微宫被朱承奚接连摆了几道,把我与蓝宵若的事透露给朱承奚知道的,就是卢定安。他大概是见天罗教不成大器,打算再次将其作为跳板,直跃龙门吧?朱承奚本来就天性多疑,肯定不会安心于我告知他的那些消息,会亲自打听是必然的,这恰好让卢定安能与他接上头,谁又知道这个平日不惹眼的卢长老,在一边暗度陈仓呢。”苏小二的话语锐利地击打着舌尖,“那个因为一无是处而不被我重用的卢定安,其实是在刻意将自己置身我的棋局之外,好与朝廷暗通款曲,将我紫微宫卖得彻彻底底。”
      “可是那时宫主确实是想与朝廷联手啊?”
      “是,我是诚意满满,可朱承奚却另有打算。吃亏的不是他,他有什么好顾虑的?杀一个天罗教是杀,多加个紫微垣也是杀,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娑伽罗听罢,吸了口凉气。
      “娑伽罗,这紫微宫里的人,谁都不可以信,知道么?”
      “可是,宫主也……”
      苏小二坚决地摇起了头:“我也不能信,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只要保住自己一条命活下去便好,谁都不可以信,紫微垣里,谁都不可以信。你不似我,有些人不信不行。”
      “是……遵宫主令……”娑伽罗那时还是带着几分的将信将疑,并未将苏小二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是少年英雄,兄弟义气在先,家贼难防这回事他还不明白。

      见了燕锦天,见了那个不成人样的卢定安,朱承奚倒还是一脸的无辜,看着燕锦天说:“燕城主,什么风将你刮来了?苏宫主又有什么贴心话着你带给朕么?”
      “我家宫主着锦天还人给陛下。”燕锦天客客气气地回答,“宫主说,承蒙陛下交还叛门贼子洛遂青,我们紫微垣也自然要还一个人给朝廷,这才像话。”
      “哦?这人可不是我……”朱承奚刚想抵赖,燕锦天便再度开口道:“陛下,往后用人可要小心着点,碰上这种三姓家奴,背信忘义就好像喝水吃饭一般,又是信口雌黄,平白污了陛下清誉。”
      朱承奚一挑眉:“这东西说朕什么了?”
      “说了恐惹得龙颜震怒,锦天还是不说了。”
      “是么?”朱承奚拂了拂袖子,显然已然发怒,却还是压着脾气,问道,“燕城主,我朝与琅玻的战况,北辰想必早就知道了吧?”
      “关注已久。”
      “那隔岸观火的苏宫主,可有什么金玉良言赐教?”朱承奚可真是不留一点余地,单刀直入地说道。
      燕锦天早就料到他来势汹汹,浅笑着抿了抿唇,说:“宫主不过是想发笔战争财,看场好戏,没想到连墨少将军与黎将军都有些捉襟见肘,实在是叫宫主大为心焦。”
      “哦?紫微垣主人也会心焦?这可真是新鲜事。”朱承奚干笑了一声,“燕锦天,你别与朕打马虎眼,你们紫微垣到底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陛下明察,我北辰一无兵马、二无铁壁,如何能抵挡天子之怒?紫微宫曾经近乎亡派,宫主她再大胆也不敢在如此短时间内再起事端,我们只是做些奸商爱做的事,宫主的小聪明,陛下不会看不穿吧?”燕锦天不卑不亢,含笑答道。
      “哼,那是当然。”朱承奚拧起了眉头,“朕想知道,苏宫主被囚神洞之时,可否有见到琅玻巫术的真相?”
      “陛下,锦天今日便是为这事而来的……”

      “那撒提耶不要援手?”苏小二听罢雷鸣的话,立时转过身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回宫主的话,国主他说琅玻自己应付得来——这样我们也寻不出盈江战场的线索。”
      “那撒提耶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神神秘秘的。我北辰也是有自己的立场,若是被朱承奚抓到什么把柄,我可不想和那撒提耶一起死!”苏小二有些恼怒,一拂广袖,雷鸣眯了眯眼睛。
      “宫主息怒,琅玻如今国难当头,国主他自然要分轻重缓急,若是为了自保,拖北辰下水这种事也是做得出手的。”
      苏小二闻言,眉毛更是跳了三跳:“琅玻的确有古怪,那撒提耶瞒着我有什么后招,洛遂青可有嗅到什么?”
      “洛遂青被墨璟浓拖在了战场上,无法顾及朝上。”
      “那让墨璟浓快点放他回去!”苏小二的无名火又一下窜起了起来,“这样下去,若是变成那撒提耶与朱承奚合伙害我,那可得了!”
      正在苏小二发怒的当头,虞同衾站在门外禀报说:“宫主,琅玻的使者求见。”
      “这不是说不需要我们出手吗?怎么又来使者?”
      “说是有要事相告。”
      “……见。”苏小二坐回书案前,锁紧了眉头,盯着跨进门的琅玻来使,正是曾经被那撒提耶委派为娑伽罗副手的里布。
      “苏宫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高挑个子的异族男子一如既往地挂着笑。
      “尚可。你说有要事?”苏小二不想与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国主陛下嘱托属下来知会宫主一声,琅玻如今兵荒马乱,若是有误伤北辰商队,那还希望宫主大人有大量,勿加怪罪。”
      苏小二眉毛一抬,蜷起了手:“误伤?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大巽在与琅玻打仗,也不至于会伤我北辰商队。”
      里布呵呵地笑着,答道:“大巽天子说我琅玻巫力乱国,那国主就想让大巽的客人们见一见什么叫巫术乱国,免得叫人说我们琅玻不善招待,怠慢了天朝来将。”
      “巫术……”苏小二沉下声音,重复道。
      里布笼起了手,一脸的微笑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是,苏宫主,巫术。”
      远远地就听见马蹄声一声急过一声地闯了进来,地空的声音直传入了书房:“宫主!黎锦堂战死!!!”
      一时之间,除了里布之外的所有人都气息一滞。
      苏小二哑着嗓子问道:“里布,这就是那撒提耶说的……”
      “正是,苏宫主。”
      地空翻身下马,冲入书房之中,刚要禀报,却见到一个外人站在那里,不由急忙收住了口。
      “地空,你说黎锦堂战死了是怎么回事?”
      “回宫主,不只是黎锦堂,铁甲军也几乎全军覆没!”
      “那是国主神勇无敌啊,实为我国之幸。”里布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再神勇,也不会让十万的人马在一个月之内灰飞烟灭吧……”苏小二压低了声音,“难道琅玻国内至今仍存有这样狠毒的巫术?”
      “苏宫主,您认为如何呢?”里布看上去是答非所问,苏小二却是冷汗直流:又被摆了一道?!
      “你们琅玻如此随心而动,都不和我打个招呼,那撒提耶是已经瞧不起我们北辰了么?”苏小二佯怒,试探着他。
      里布却微微敛住了面上的微笑神情,正色道:“苏宫主,国主说过,即使有朝一日北辰弃琅玻于不顾,国主也不会置苏宫主安危于事外,我们琅玻国虽小,琅玻汉子可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苏小二心底一声冷哧,表面上却是暖孜孜地笑开了:“只要我苏沐嫣还在位,北辰又怎么会弃琅玻于不顾,只是这样先斩后奏,未免让苏某觉得那撒提耶是有意瞒我。”
      “国主只是怕牵连北辰罢了,苏宫主宽心。”
      “黎锦堂死了,还有墨璟浓,那撒提耶打算如法炮制么?”
      “墨璟浓的风雷两军此时恐怕军心大乱,护国大将军必然能一举将其击溃。”
      “原来如此,那我只有恭祝国主洪福齐天,武运昌隆了。”苏小二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两抹娇艳的红晕。
      待里布走后,雷鸣迫不及待地问苏小二道:“宫主,这可怎生是好!”
      “这次的主战派都是朱承奚心腹,黎锦堂战死,兵部安尚书不会善罢甘休,但若是墨璟浓也死了的话,朱承奚如此小心谨慎的人,就算心中怒火滔天,也会暂时按兵不动,此时如果有谁敢怂恿继续发兵,朱承奚定然不会放过他,让段侍郎不要轻举妄动。”苏小二下意识地半闭起了眼睛。
      “可是宫主,琅玻如此一来,将原本的计划全数搅乱,我们……”
      “雷鸣,结果可有何不同?”
      雷鸣一愣,低下头回答道:“……回宫主的话,没有……”
      “那便行了,琅玻能留存下来,对我北辰也是好事一桩,用不着付出原本那么大的代价便有所成,岂不是快事?”
      “宫主说的是,只是之前所做部署,恐怕都已经再无用武之地。”
      “是么?”苏小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漾起了甜美的笑容,“那四句话里的人,不是一个都还未死么?”
      天机长老和着她一同露出了浅笑:“属下知道了,这就着手去办,宫主还有其他吩咐么?”
      苏小二闻言,眉梢一动,转过眼珠看着他:“方才里布所言……你可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沉吟片刻,雷鸣答道:“莫非……铁甲军并不是为巫术所灭,而是因为其他?宫主若是怀疑,不如差人去问一问洛长老?”
      “不,若真是军机,恐怕遂青也不得而知……雷鸣,点几个把细的兄弟,让右弼领头,带上些礼去找连芙。”苏小二眉毛一挑,说道,“伺机潜入盈江战场,就算把地皮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出铁甲军覆灭的因由!”
      “遵宫主令。”
      “至于我……就再走一趟京城吧。”苏小二喃喃自语道。

      苏小二再次踏进来仪殿的时候,皇后脸上神色黯淡,见到苏小二进来,只是略点了点头,招呼她坐下。
      “娘娘气色不佳,可有什么心事?”苏小二关切地问道。
      “琅玻的战事,辰王殿下也耳闻了吧?”
      “黎将军为国捐躯,实在令人扼腕。琅玻妖术果然诡异莫测,陛下可还是要坚持派兵镇压?”苏小二作出感叹的模样。
      “龙颜已怒,想必以陛下的脾气是要先按兵不动一阵子了。可是虽然已经发出敕令召回风雷两军,墨璟浓却是毫无回应。”
      “黎将军不在了,他若是在此时大败琅玻军,那可就是功大于天了。”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皇后有些忿忿地说道,“朝中那些个书呆子又天天在陛下面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数发兵的不实与不适,陛下已经烦不胜烦,墨璟浓再搞出点事端来,就又要落下了口实。”
      “那些个言官么?”
      “还能有谁,而且就属墨丞相那几个学生跳得最凶。”
      “老师不在了,也能这么嚣张,果然是名师手下出高徒啊。”苏小二煽风点火道。
      “不知道辰王殿下可否出面,劝告墨璟浓尽快收兵?”皇后摆出少有的低姿态。若不是这已经关系到她安家的朝廷地位,恐怕她也不会这么心急如焚。
      “这是陛下的意思么?”
      “这……”
      “也就是说是娘娘的意思?”
      “可以这么说。”
      “小王尽力而为,只是墨璟浓深入琅玻内地,联络有所不便,若是有时日上的延误,还望娘娘海涵。”
      “那是自然,有劳辰王了。另外,昭媛的事也要拜托辰王殿下了……”
      “娘娘终于打定主意了?”
      “辰王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安皇后抚着额头,露出些许疲倦的微笑。
      “谨遵娘娘懿旨。”苏小二和着座上的安皇后一同浅浅地笑了起来。
      午后,苏小二在来仪殿陪着安皇后用过午膳,便提出要一同去看望久卧病榻的淑妃,安皇后却说近日里身子骨容易乏得很,要先小憩片刻,让辰王殿下先去,苏小二也就一个人跟着来仪殿的尚侍来到了淑妃住着的霁月殿。
      淑妃养了将近一个月,身体已几近全好,只是面上还带着些菜色,看着病怏怏的。
      “姐姐将养的这些时日里,那墨璟香就这么关着?圣上也没有下什么旨要处罚她吗?”苏小二吃了一个蜜枣,问道。
      “可不是吗?罢了,天意从来高难问,我呀,就当是犯小人了一回。”连清苦笑了一下,一手懒懒地拨弄着碟子里的蜜枣,却没有放入口中。
      “这怎么行?再有下回,可指不定就是要命的了,这次若不是发现得早,姐姐也说不定……”苏小二眼珠子一转,掩住了口,“不吉利,不吉利。”
      说着,她身子往连清那倾了倾,低声问道:“我听说了,昭媛说那藏有巫毒道具的匣子……是别人送的?”
      连清看了看左右的侍女,也凑到苏小二的眼前,与她私语道:“昭媛说是杜修仪送的,当时是托她锦华轩的宫女转交的,可是杜修仪辩白说毫无此事,再问昭媛那个转交的宫女是谁,昭媛却说记不清了,结果也只有这么悬着。”
      “送些珠宝锦缎也就罢了,送这么个匣子做什么?”苏小二见没什么秘辛,也就稍稍坐正了些。
      “说本是用来装胭脂水粉的匣子,做的倒的确是精致可爱,正中嵌着那颗猫眼倒也是稀罕物,我之前也没见过那么精巧的玩意。”连清见过那只匣子,便向苏小二描述道。
      苏小二看着连清发上的那支墨玉簪子,含笑应道:“也是,墨昭媛什么东西都爱独一份……”
      这时,突然听见殿外声音芜杂,一阵纷乱,苏小二与连清互看了一眼,连清着自己的宫女出去看了,才知道是安皇后出事了。
      连清顾不上自己大病初愈,便跟着苏小二火速回了来仪殿,问了左右,说皇后似是中了毒,急招了太医来。
      苏小二他们赶到的时候,已是确诊完毕,与淑妃当初一样,既非疾病也非中毒,是中了巫术。
      连清一听,急红了眼就要去墨璟香住的锦华轩找她算账,却被苏小二一手拦住:“姐姐身子方好,还是小心为上。”说着就横了典赞的宫女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陛下?”
      那小宫女却是为难了起来:“启禀辰王,娘娘亲口吩咐的……万岁政事繁忙,不要惊扰的好……”
      “娘娘这是不要自己的命了吗?!”苏小二挑起眉毛,轻喝道,“本王叫你去你便去!”
      “是……”小宫女身子一抖,便颤颤巍巍地往外跑。
      连清却是一声低呼,身形一动,抓住了藏在人后的一个宫女的手腕,叱问道:“你不是锦华轩的人吗?怎么在这里?!”
      一时间,人声杂乱的来仪殿突然安静了下来。苏小二看着连清,不解地问:“淑妃娘娘,这……真是昭媛的人?”
      连清也不回答,看着被她抓住的那个婢女就是一声冷笑:“你自己告诉辰王殿下,你是不是墨璟香身边的人?”
      那宫女从刚才起就有些发怵,被连清这一问,全身都抖成了筛子,扑通就给她跪下磕起了头:“求淑妃娘娘饶命!求辰王殿下饶命!奴婢也只是……只是受命而为……”
      “受命?!”苏小二抢过一步,“墨昭媛让你来的?——她让你来做什么?!”苏小二也话音一转,沉声逼问。
      “奴婢只是来看看……皇后娘娘的……”
      “那贱人让你看皇后娘娘有没有中她的毒术是不是?!”连清张口就将她的话打断,狠狠地问道。
      小宫女拼命地摇起了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昭媛说,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异样就立时回去禀报她,奴婢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求淑妃娘娘饶命!!”
      连清正要开口骂,苏小二又是拦了拦她:“看来她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等陛下来了再说,在此之前,反正墨璟香想逃也逃不掉,姐姐你别平白气坏了身子。”
      她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俯身将伏在地上的小宫女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若是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与淑妃娘娘可为你求求情,如何?”
      “辰王殿下……尽管问便是了……奴婢……知无不言……”小宫女由她握着双手,惶恐地看着苏小二。
      “昭媛那只镶了猫眼的胭脂匣子,是杜修仪送的吗?”
      小宫女猛地一惊,哆嗦了嘴唇,本能地看了看四周,苏小二微微加重了握着她双手的力度,脸上的笑是半分未减,又追问了一遍:“是杜修仪送的吗?”
      “那……那匣子……是……”小宫女向后仰着身子,却无奈手被苏小二攥住,逃也逃不脱,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了眼眶,最后还是绝望地说道,“是墨侍郎送的……”
      虽然她声若蚊蚋,却语惊四座。
      苏小二瞬时冷下了脸,低声喝道:“这话乱说不得,你不要为了自己脱罪就胡乱栽赃。”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宫女再次拼命地摇起了头,“那匣子就是由内监塞给奴婢,要奴婢交给昭媛的!说是……只要提是墨侍郎送的,昭媛便心知肚明了……”
      “这——”苏小二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怒喝:“她心知肚明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朱承奚带着宫女太监就杵在来仪殿门口,似是站了有一段时候了,方才大家都只顾着听苏小二审问这小宫女,全没注意到。
      苏小二松开了宫女的手,向朱承奚行了礼后便站去了连清的身边,看着暴怒的龙颜,心底是乐开了花。
      “陛下,既然陛下圣驾已到,苏某也该告退了,这后宫之事,苏某还是退避的好。”苏小二这么一说,朱承奚便不耐烦地挥手叫她离开,苏小二与连清话过别,给皇后娘娘留下了几句话,便随着尚侍出了宫。
      一见着候在宫外的左明渠,苏小二便再也憋不住,扑哧一笑笑了出来,搞得左大护法莫名其妙。她笑得花枝乱颤,护法先生想拽她上车免得丢人现眼也无从下手。
      “明渠,我们立刻出京,回到宫里慢慢地等少将军的死讯。”苏小二收住声,唇边残留的那一点笑意浓郁艳丽,慢慢地、慢慢地退了下去。
      “遵宫主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几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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