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Boss爱吃鱼

3、第三章

　　成天到的时候，沈今朝蹲在一家明显装修精致价值不菲的餐厅门口，一手支着脑袋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别说，她这幅样子倒是像极了疼痛青春时期的中二迷惘青少年。

　　成天按了按喇叭，沈今朝才回过神。

　　她扶了扶眼镜，打开车门上车。

　　她没有近视，但为了在一个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戴眼镜的学校里更好混下去，她自己去配了副，平时就戴着装装样子。

　　黑框眼镜，蓝白校服，齐耳短发，多么熟悉的造型，沈今朝都佩服自己的伪装天赋。

　　刚上车，成天便出声问她：“怎么，叛逆期到了？高三还敢翘课，胆子不小嘛。”

　　在成天印象中，沈今朝这孩子性格挺乖的，卧底一做就是这么长时间，很少在他面前抱怨，完全没有他之前带的小孩那般叛逆不服管教。他们组里随随便便拉出一个人让他去再读一回高中，估计立马就能跟他打起来，也只有沈今朝才这么好说话。

　　沈今朝拿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在教室外边站了一上午还没卷子写，烦的。”

　　“啧，”成天发动车子，驶入车流，“我说你们班主任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沈今朝嗯了声，又说：“那明天麻烦你了。”

　　按照老太婆的习惯，第二天请家长和国旗下检讨是必要的流程，她跟个病入膏肓的强迫症一样，无论如何都会让“知法犯法”的学生走这一遭。

　　成天倒是无所谓，脱离正常生活太久，能借着这个机会感受感受人情温暖也是不错的体验。

　　沈今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卷子写多了留下的后遗症，手腕时不时就发酸，这会身累心累，闭上眼补眠。

　　她每天上学，得从城西到市中心，车程将近一个小时，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会过上每天五点多起床、七点到校的悲惨生活，后来发现是成天送她。他们老大车技堪比床/技，修炼得炉火纯青，硬生生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沈今朝想起餐厅的事，问他：“我们最近接了活？”

　　成天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没呢，怎么？”

　　“刚刚那家餐厅有人认出我了。”

　　他们的工资卡都是统一的，不是一条道上的根本认不出来，而且听那人的话，应该是有事找他们帮忙。

　　他们圈里常有这种事，一些人遇上麻烦找他们帮忙，只要谈好价钱，一切都好说。这些都是规则之外的东西，他们也只是偶尔接点活，有时是为了还人情，有时是为了钱，反正你情我愿，世界和平，大家都好才是真的好。

　　成天没点烟，想了想，说：“是有这么件事......不过我没接。”

　　沈今朝了然。

　　“这事比较复杂，你别掺和，知道么？”

　　“嗯。”她点点头，继续补眠。

　　只是这次就睡不着了，耳边的风声似乎渐渐远去，沈今朝满脑子都是刚刚在餐厅看见的场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手腕也很漂亮。那时太紧张，她也只看清了这双手，也是因为紧张，她都没看到他对面坐着的是谁。

　　男人还是女人？

　　最好是男人，不然沈今朝怕自己会忍不住回那个餐厅，神经兮兮地问刚刚要给她儿童套餐的小姐姐：“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是在跟谁吃饭？”

　　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很神经。

　　“对了，”成天想起什么，“最近事情比较多，上面派了个人下来帮忙。”

　　沈今朝随意嗯了声，随后又很随意地问了声，“谁？”

　　成天没卖关子，闯了个红灯心情极好地说：“徐西斜。”

　　“我刚点了火锅，准备迎接迎接，让人感受咱们三区的热情。”

　　沈今朝刚闭上的眼忽然睁开，跟被人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似的，背都挺得笔直。

　　“他不是在一区？”她惊恐地问。

　　如果他们三区是重灾区，那一区和二区，简直没眼看，乱的没边。几个大家族都在那两个区，大家族分支多，手底下乱七八糟一堆人，几乎控制了整个一区和二区。能够负责这两个区，尤其是一区的“安保问题”的人，一般都不会是小角色。

　　他们那些人，常被人称做“执法者”，跟成天和沈今朝一样，负责清理地下的“渣滓”。但他们人脉极广，只手遮天，混迹于黑白之间，一般只听上头的命令，其他人，就算是哪个大家族的家主也请不动他们。

　　重要的是他们行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下起手来连他们自己人都看不下去。沈今朝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当年于家暗地与政/府交易，将一些孩子送到实验室，上头直接下令让一区的人动手，一区也不过五个人，那一晚上杀了于家上上下下将近一百口人，消息传出来，那几天一区和二区都格外安静老实，没人敢闹事。

　　毕竟，清道夫们杀人杀多了，心情也会变得不太好，谁都不想撞枪口上。

　　沈今朝不明白，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为什么要来他们和平的三区，这叫什么来着？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难道是说......他们三区要变天了？

　　成天却挺高兴，“我也不知道为啥他要来，我只知道，一区的组长徐西斜，现在要来咱们三区做我的手下咯。”

　　沈今朝想起刚刚在餐厅的一幕，越想越不对劲，她心里慌的一批，这会手心全是汗。

　　完了完了。

　　她干了什么？哦，她好像跟餐厅的那个男人说：边上有徐西斜哦你不能这么乱说话的。

　　沈今朝真想回到那时候，然后狠狠掐自己一把。

　　她是哪来的勇气拿徐西斜当沙包，梁静茹都不敢这么干。

　　现在沈今朝只能祈祷，祈祷他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她把那个男人引到他那边的。

　　酝酿了好一会，沈今朝叹口气，转头看向正在吹口哨的成天。

　　“老大，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

　　“啥事？你说。”

　　“......”

　　暗恋徐西斜这件事，怪难开口的。

　　沈今朝又在心里自我建设了五秒钟，开口：“我喜欢徐西斜。”

　　“你说啥？”成天愣是没听懂，听懂了之后猛地脚踩刹车，随后就听见后边“砰”的一声，——被追尾了。

　　“你个未成年小屁孩暗恋徐西斜？你是被美色糊了眼睛吗？”

　　成天一边说一边下车打算跟后面那辆车交流交流，好在这会他们出了市中心往郊区走，路上没什么车，没连环撞。

　　那辆桑塔纳车前面凹了一块，但不算严重，人也没事，成天跟人私了，转了钱过去，这才上车。

　　他发动车子，一边教育她，“不是我打击你，除开你未成年这件事，算你是半个女人，徐西斜那个人看起来像喜欢女人的吗？哦不，他看起来像喜欢人的吗？人家都是跟尸体过日子的，你说你上赶着干啥呢？”

　　沈今朝已经懒得纠正他自己早就成年这件事。

　　没听见什么回应，成天接着说：“你绝对是贪图人家美色，跟追星一样，是吧？”

　　沈今朝白了他一眼。

　　“那这次人家来三区，你是想干点什么？”成天又问她。

　　沈今朝打了个哈欠，“我能干些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么？”

　　“哦，那我试试吧。”沈今朝懒懒地说。

　　成天一边开车一边细细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要是能拿下徐西斜，也算是为咱们三区增光了。”

　　沈今朝：“老大，我还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有集体荣誉感。”

　　“啧，小屁孩。”

　　正说着，成天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跟人说了两句话，把手机扔回后座。

　　“可惜，人家今天有事暂时来不了，”成天笑得格外开心，“你这暗恋不咋样啊，还没见面呢就被人掐了。”

　　沈今朝想打人。

　　前前后后捋一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餐厅那人没能留下沈今朝，却碰上了难得来三区的执法者，他们估计早想好怎么好好伺候徐西斜给人接风洗尘，说不定这会正喝着酒吃着菜，过会再去某个温柔乡潇洒潇洒。

　　一想到温柔乡，沈今朝就气得牙疼。

　　到了别墅，成天开着他骚包的白色阿斯顿马丁进了车库，沈今朝按了指纹打开门。

　　这房子是这片最大的一个，功能也很齐全，他们老大还把屋后面一块原本准备搞绿化的地给包了，特地弄了个射击场。房子里一楼是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大沙发大电视，边上一间是健身房里面放着各种健身器材，二楼是住的地方，三楼一般没什么人上去，堆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今朝上了二楼，他们组里没什么性别概念，也没跟学校似的男女得分开不能住同一层楼。她的房间在左边第二间，朝向好，空间也挺大，有独立卫生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超大的独立阳台。

　　当初也是看中这个阳台，不然她早就投入大学的怀抱了。

　　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她拉开窗帘，先给阳台上的植物浇了浇水。

　　过了会，有人敲门。

　　沈今朝放下水壶去开门。

　　门外白鲸披散着头发，还穿着睡衣，大概是刚刚在睡觉，被她回来的声音给弄醒了。

　　“回来了啊，晚上吃什么？”

　　白鲸一张瓜子脸，眼睛大大的，底下一片青黑，标准的美女，只是不爱出门，比她要大几岁。她的宿灵是“风语”，听力太好，平时睡觉是个问题，因此常年带着黑眼圈。因为不出门，她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偶尔也会跟着其他人出外勤。

　　“老大说吃火锅。”沈今朝说，“抱歉啊，吵到你了。”

　　“哦，没事。”白鲸应了声，看了看时间，这会才三点多，“那我再去睡一会。”

　　“嗯。”

　　沈今朝关上门，忽然想起那个称呼。

　　病人。

　　她很少想这个问题，但总会在某个时候忍不住思考，他们这样的人，真的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