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35、陈年旧事

　　两人被白猗这雪团子用冰阵困在了墓室里头，已经好长时间没人再说话了。

　　穆鲤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脚尖儿，一会后悔刚刚自己傻不拉叽留下来陪他，一会又想着，若是她刚刚也跟着苏木他们跑了，那现在岂不是要他自己孤零零地困在这黑窟窿里？

　　这样她又实在是不忍心。

　　哼！都这个时候了自己还得想着他！她瞥了谢灵岫一眼，“歪！这么久了，就真的没有法子出去了么？”

　　谢灵岫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曾经倒是有个傻子，带着我从冰阵里逃了出去。”

　　穆鲤瞬间眼露精光，“哦？那傻子是用了什么法子？”

　　谢灵岫却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好一阵，“那傻子现在不傻了，倒也有更简单的法子出去了，只不过出去之前，我还是要讲个故事。”

　　“我……！”想打你……她两眼一闭，“要讲就快些！”

　　谢灵岫呼了口气，这才慢悠悠道，“你可还记得四年前，魔界凶兽为祸民间？”

　　“自然是记得……”穆鲤白眼一番，岂止是记得，可不就因为那次凶兽祸害各国百姓，九檀的几位仙君觉着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故而派遣近几年新招的弟子前去捕捉。也就是在那次，穆鲤不仅连根兽毛也没捉到，反而被那像猪一样的怪兽给拱了一下，摔在地上昏迷不醒，幸而被哪个好心的师兄给拾了回去。

　　也就是因为那次，商雒那老家伙说她干啥啥不行，根本就不是块修仙的料，这才将她逐回了家。

　　这边刚回过神，那边谢灵岫已经开始讲了，“那次凶兽闹的人心惶惶，据说巫蛮、玄触、须弥、婵媛，还有令丘都受到了侵害，掌教他怕新弟子们应付不来，便派出我和玉枢去暗中考察……”

　　那一次，谢灵岫刚得了这么个任务，倒是非常开心就接受了，毕竟他一向是个闲不住腿的，出去四处走走顺便也能到各国找故人叙一叙旧。

　　那一日，他最先悠哉悠哉溜达到了令丘，却忽然发现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凶兽的破坏力怎能如此之大？遂亲自追查下去，才发现了那凶兽山膏的一根鬃毛。

　　难道那七大凶兽也出来为非作歹？

　　犀渠、讹兽、穷奇、鬼车、朱厌、蛊雕、山膏是魔界的七大凶兽，说起这哥儿几个，那可是个个都有自己独特的神力，若单论凶猛程度，那看大门的白猗都被比了下去。

　　他连忙顺着脚印追去，却正好见到个不自量力的傻子正朝那山膏挥舞着一把黑不溜秋的铁剑。

　　还没来得及阻拦，那傻子就被一头顶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谢灵岫连忙朝那方行去，与那山膏斗在了一起，就算他修为极高，却也耗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将这凶兽收在了葫芦。

　　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瞥了眼躺在一边死尸一样的傻子，虽是极不想管，可毕竟护着这些新弟子也是他的任务，便只好走了过去，细细看去他居然还有些印象，可不就是拿那破纸鹤啄他的那个？

　　先探了探鼻息，还好，倒是没死。

　　既然没死便只有施救，于是他只好输送些元气给她，好歹是将人给弄醒了。

　　谁知这家伙居然那么不识好歹，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鄙夷，搞得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她是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这傻子倒也没傻的太严重，甚至还颇有一些学识，只听她说，“仙君可知道除了这山膏可还有旁的七凶跑出来了？”

　　呦！倒还认得这不是只普通的猪妖，他也有些诧异，“怎么？你还看到过别的？”

　　傻子点了点头，“在北渊的时候见过蛊雕、在须弥的时候见过犀渠，还有现在，在这碰到了这猪妖。”

　　谢灵岫皱了皱眉头，直觉事情不对，却还是没忘了侮辱侮辱她，“呦，还去过不少地方，怎么着？都那么傻乎乎就闯上去了？居然还活到了现在？”

　　那傻子偷偷翻着白眼，却是敢怒不敢言，“仙君说笑了，刚刚不过是跑的慢了些……被那猪妖发现了……幸好被您老人家给救了，不然可当真不知该怎么办。”

　　瞧着她那明明厌恶极了他，却还是不得不谄媚的样子，谢灵岫忽然就觉得有些意思，“既然你觉得此事有蹊跷，我便要去魔界看一看，你可要同去？”

　　“同去？我……”好奇与恐惧在这傻子的脑海中掐着架，不过最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她将心一横，“那就走罢！”

　　这谢灵岫本想着只是逗一逗她，料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也是不敢，不曾想她倒是答应了，一时又不好反悔，便只好真的带着这傻子往那魔界行去。

　　岂知到了那竟真的发现了些猫腻。

　　两人到了魇都，便朝着宫殿寻去，为了知道真相，便唯有做那不义小人听墙角儿。

　　听墙角儿自然得找对地方，谢灵岫颇有经验，带着穆鲤跑到那魔族大国师的房顶上，掀开块瓦片一趴就趴了一天，把那魔族大国师的放屁、剔牙、抠脚、哼小曲儿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偏偏就是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这大国师怕是个宅男，连出门都未出过一次。

　　谢灵岫咬了咬牙，觉着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儿，便从天而降，将那大国师吓的差点背过气去，来不及呼人，就被谢灵岫捂住嘴巴钳制住了。

　　威逼利诱连环上阵，竟也没叫这位魔族的大国师吐出点东西来。

　　那时穆鲤第一次胁迫某人。两人绞尽脑汁无果之后，她突然想起巫蛮惩罚犯人的独特刑罚来，因此灵机一动四处看了一圈，就拿起那挂在墙上的大刀过来，朝着大国师的裆下一笔划，吓得大国师差点儿尿了裤子。

　　这招果然是奏效，就在穆鲤几番吓唬之下，这位国师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这魔族故意放了那么多凶兽出去，其实大多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放出的乃是那七凶中的六个。

　　为何是六个？乃是因为那七凶之一的讹兽被关在九檀的镇魔塔中。这讹兽形似兔儿，生的好看又无害，却是这七凶中最最狡诈的一个，更是里面的头头。

　　而魔族之所以忽然放出其余的六兽，乃是因为他们迫切地需要这七兽聚在一起。

　　据这位国师观测，下月的最后一日乃是上古星宿重现的一日，而这七凶本是上古神兽灵泽死时散落的元神幻化，只要在这一日将七凶聚在一起，或有机会重塑灵泽！而灵泽乃是鸿蒙之初就有的神物，甚至可以扭转乾坤、左右造化！

　　这灵泽元神所化的七兽早已被魔族驯化成了魔物，此时重塑的灵泽自然也带着磨灭不掉的魔性！

　　九檀弟子一旦捕获凶兽，必然将之关入镇魔塔中，由此这七凶就又聚在了一起，魔族无法将那讹兽从九檀救出去，却可以将其余的六兽亲自送进入！竟想不到魔族打得是这样的主意！白费了一众九檀弟子的精力，却是给他们做嫁衣裳！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便是速速返回九檀，告诫众人可千万莫要中了奸计！

　　谁知好巧不巧，两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走的时候却被那看门的白猗给发现了。

　　自然是一番斗智斗勇与穷追不舍，最后以穆鲤的后背上挨了一爪子、两人被困在冰阵中告终。

　　白猗虽是不如那七凶来的凶，在谢灵岫看来却比那七凶还要可怕，只因这家伙有的是体力跟你玩，玩的你力尽身亡，它也不会有一点疲倦。

　　两人被困在冰阵之中，自然是心力交瘁，那根根冰剑乃是九幽至寒之冰，刀枪不入，遇火不融，任他们两个再怎么折腾却都是纹丝不动。

　　穆鲤现在最后悔的是没有带来纸笔，不能给家里人留下一封遗书……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让那灵泽出世扭转了乾坤，这天下都是魔族的天下，那么哪里还会有家人的立足之地？

　　她越想越是害怕，自己倒是死不足惜，可若要让家人身处险境……最后竟轻轻啜泣起来。

　　谢灵岫这才向她看了过来，刚要安慰，却见那傻子身后的冰剑竟有缓缓融化之势！

　　心惊之下连忙去看，只见这傻子刚刚怕是被白猗伤了，后背正隐隐留着鲜血，而沾到鲜血的冰剑竟真的被融出一个个窟窿！

　　这傻子竟不容小觑！他连忙问穆鲤的身份，穆鲤也不知他这个时候问这个做什么，便有些有气无力，一边啜泣一边抱怨，“刚入九檀的时候就报过身份，新弟子比试的时候也报过身份，你们这些老古董从来都记不住人家是谁，也对，我算什么？你们凭什么记得住我？我不过是巫蛮的一个小小郡主罢了，恐怕我巫蛮的皇帝来了，你们也不会放在眼里的罢……”

　　谢灵岫凤眼一眯，暗自心惊，竟是巫蛮穆氏的后代么？火凤的后裔……果然是真的！便拉着穆鲤看她身后的冰剑，自然她自己也震惊了一番，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神技？

　　可震惊归震惊，办法还是要想，总不能叫这傻子把全身的血放干了来融这冰阵罢！这边谢灵岫绞尽脑汁地想着，岂料那边那傻子竟真的有想那么做了……

　　只见她先停了哭泣，猛吸了几下鼻子，便开始解胸前的衣裳，待终于把自己脱光了，才把衣裳挡在胸前，随后竟用了最大的力气，将后背朝那冰剑上撞去，她痛地嘶了一声，只因背上被白猗伤了的地方重击之下疼痛更甚，使得她瞬间脸色惨白。

　　与此同时，她背上的鲜血也汩汩流了出来。

　　谢灵岫万般震惊，连忙前去阻止，“我谢灵岫再怎么也用不着一个小姑娘牺牲至此！”又施法止血，却被那傻子给挡了回去。

　　穆鲤苍白着面容，嘴唇亦是毫无血色，“仙君不必愧疚，我这般也不是为了你，这世界上有许多我爱的人，我不忍心……更不会叫他们受到伤害，既然我这无用之人也有了有用之处……仙君就不要阻拦……”

　　说到这里，似是太过疼痛，她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所以我这般做……是为了我自己，仙君若是仍不能释怀，就当我是为了天下的所有人……”

　　谢灵岫听到这里，竟不知该做何言语，只因实在是震惊，想不到这样一个毫无资质、不求上进、只爱耍些小把戏的人竟也能做到如此。

　　鲜血越流越多，渐渐与冰剑融化的清水混杂在自己，在她的脚下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

　　那傻子仍不住嘴，交代着遗言似的，“若我不幸流血流死了，还要麻烦仙君一定帮我转告我娘，不要为我伤心，反正还有那九幽鬼界，我会在那好好的。”

　　“若是我死不了……死不了……”她看着谢灵岫那严肃万般的表情，突然就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死不了的话……仙君今日可是看着我脱了衣服，是要负责的……”

　　岂知她说完这话就晕了过去，而就在她的身后，那冰阵竟真的露出一处破绽！

　　谢灵岫连忙施法将这人的血给止住，又帮她穿好了衣裳，一手将人揽在怀里，另一手施展法力，便使得冰阵从破绽之处破裂开来，现出好大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