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31、替天行道

　　望着膝下哭红了眼眶的女子，谢灵岫再也忍无可忍，也不管那人仍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忽地起身，便将人甩地坐在了地上。

　　他迈开步子离开那人几步，才又肃着颜面说道，“你今日越矩了！”

　　那冉新络泪眼婆娑不知所措，师父不是一向最疼爱她？今日怎的如此反应？“师父谈何越矩？您从前就从不会如此冷漠地对我！况且没有师父的话，络儿哪有机会留在九檀？师父就是络儿的天，络儿的神，为您做什么络儿都愿意！师父，络儿知道您娶那女人乃是迫不得已，即然如此，师父何不看看络儿？络儿又哪里不比它好？”

　　这话听在耳里，反而叫谢灵岫更加动怒，他冷笑一声，“真真自不量力，你哪里又比得上她？”

　　他一步一步走近，俯视着地上的女子，一双凤眼透露着厌恶，可他故意放松了语调，“你既口口声声叫我为师父，做师父的又哪有不管教徒儿的道理？”

　　他眯了眯眼睛，“为师不说，不代表为师不知道，昔日那新弟子比试之时你做了什么龌龊之事？不仅如此，你伤了阿鲤，却仍是不依不饶，处处欺辱刁难于她，心肠歹毒至此，可是我冤枉了你？”

　　冉新络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它此时已忘了哭泣，面色蓦地煞白，“师父！可是那穆鲤对您吹了什么耳旁风？您难道真的就信了？络儿与您多年的师徒之情，难道不比那些巧言令色来的真实？”

　　“巧言令色？谢灵岫蔑视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昔日爱徒，“巧言令色果然叫人糊涂，我今生最大的糊涂就是将你收在门下，即然话已至此，今日你就走罢，我谢灵岫不再有你这么个逆徒。”

　　“师父！”精心打扮过的冉新络此时已花了妆容，她万万想不到事情怎会在一时之间发展至此，她忽地站起身来，捉住谢灵岫的广袖，“师父！这些事徒儿万万没做过啊！当初失手伤了穆鲤，徒儿也是万般悔恨，可谁知她并不愿原谅徒儿，又处处造谣污蔑徒儿，如今她今日嫁了师父，徒儿本想为了师父好好与她相处，谁知她竟又在师父面前口吐恶言，师父！络儿冤啊！”

　　谢灵岫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那冉新络还当是自己的解释生了作用，便更加变本加厉，竟忽地朝谢灵岫的胸前扑去，她身量比谢灵岫矮了一些，便朝着他的脖领处吻去，只觉心满意足，小鹿乱撞。

　　却不防下一刻就被狠狠地推开，与此同时，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她扑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与面颊的刺痛同时冲击着她，她看着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师父，忽然心生怯意。

　　“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为师不是佛祖，不会对谁都仁慈善良，为师讲究的是替天行道，这一巴掌不过是惩罚你对我做的，至于你对阿鲤做的，今日不与你计较不过是不合时宜。”

　　“再有，日后她再也不是可以任你欺凌的人，若是你再对她生出什么邪恶心思，本君必然不会饶你，若是记住了，就快些从我面前滚开。”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冉新络已不知是哭是笑，“那穆鲤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叫师父如此护着？今日之前，络儿更万万想不到师父也是如此痴情之人！”

　　“哈！”她咧嘴一笑，嘴角便挂着一丝血迹，“可那又如何？师父可知她心中一直藏着的人是谁？是那垂星殿里一直帮着她，护着她的沈轻歌！师父，你又何必不信命呢！”

　　若说刚刚她惹起了谢灵岫心中的怒火，可现在这句话无疑是在那怒火上浇了一盆冷水，怒意退去，他忽然觉得内心深处一阵钝痛，可毕竟不能显露出来。

　　他哼了一声，“此事还轮不到你管，还是顾好你自己罢！”说着背过身去，也不去管她，径直走了。

　　他拐了个弯才放慢了脚步，如今局势已经够乱，若真的伤了冉新络引得婵媛国的不满，无疑会乱上加乱，于公于私都不是什么好事。可刚刚那冉新络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处，如今自己都能叫一个小辈嘲笑了么？

　　可那又能如何呢？他不是不信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可能叫她忽然改了心意，更不可能叫自己淡了与她一起的念想，接下来该如何呢？又会如何呢？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渐渐走近寝房，看着那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伸手碰了碰虚幻之处，终于放缓了心境，含着笑意推门去了。

　　什么是缘呢？若你决定坚持不懈，便是缘起，若你疲累了放手，便是缘灭。

　　就算她对他不屑一顾，就算她心悦他人，哪怕是她嫁了别人，只要他从不放弃，那便没人能斩断他与她之间的缘。

　　而另一面，冉新络呆呆望着师父渐渐消失的背影，只觉心如刀绞，师父走的时候打开了房门，冬日的凉风嗖嗖地灌了进来，吹的她浑身的血液凉的彻底。

　　连这风都在欺负她、嘲笑她！

　　冉新络跑出了很远，跑出了师父的书房，跑出了府邸的大门，跑出了巷子，不知不觉跑到了城市的热闹之处，待察觉人们都在盯着自己的时候才想起擦掉嘴角的血迹，她看着这巫蛮集市上形形色色的人们，突然觉得厌恶至极，不过是一群庸庸碌碌的凡人罢了！

　　对穆鲤的恨意不觉蔓延到了所有的巫蛮子民身上，区区一个凡人罢了，怎么能够入了师父的眼呢？她恨透了这群凡人，双眼布满了血丝，便随便捏了个诀，引来一阵狂风，将近处的摊位尽数掀翻在地。

　　一阵快意叫她面露笑容，可这快意太过短暂，紧接着又是一阵愤怒袭来，她再次施法，听着哭喊声渐渐袭来，更加觉得舒坦极了，这感觉愈来愈强烈，她一次次重复着，享受着一阵阵的开怀，直到“玩”的疲惫，再也满足不了内心深处的恶劣欲望。

　　她急需一场更大的浩劫，来满足内心的破坏欲望！

　　她自诩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笨拙之人，因此马上就有了计较，便施展着法术，意欲回到九檀。

　　当一个人的内心忿忿不平之时，她的时间总是过的极快，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九檀，只知刚入了凌霄门，就有许多弟子朝她行礼。

　　九檀的弟子从来都分三六九等，因此那些低等弟子朝她行礼自是应该的。

　　如今还没人知道她已经被师父驱赶出了师门，她一一点头算作招呼，脚步却是不停，一直朝玄青殿行去。

　　待到了近处打探了几人，才找到了要找的人：玄青殿的二等弟子阮三七。

　　这阮三七拜入玄青殿有十几年了，据说刚来的那两年进步极快，一路升至二等弟子，这么看来实在是资质极佳，可近年来不知怎的，修为迟迟不能提升，因此永远和那一等弟子差了一步。

　　师父南烛仙尊曾劝慰过他，修习坤元术最最忌讳急功近利，若是太过追求长进反而欲速则不达。可此人该也是没听进去，直到现在仍是玄青殿的二等弟子。

　　此人除了这一身份，还是冉新络的倾慕者之一，昔日也没少跟在冉新络的屁股后当狗腿子，更没少帮她给穆鲤使绊子，自然啦，穆鲤也不是那等只知以德报怨的白莲花，暗地里也没少带着苏木给这人设套子。

　　话说回来，冉新络找到阮三七，便直接哭地梨花带雨地扑了过去。

　　那阮三七哪里受到过如此境遇？佳人主动入怀，只觉自己的小心脏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儿，忙柔声细语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怀中人却并不回应，只一个劲儿地啜泣，哭地他好一阵心疼。

　　“师妹到底怎么了呀？快快说来，叫我没得担心！”

　　冉新络又是哭泣了好一阵，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罢了，我哭一哭就好了，毕竟那人咱们也惹不得。”

　　看来果真是受了欺负！一阵怒气袭来，阮三七轻轻拍了拍心上人的肩膀，“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我还要这般隐瞒么？！”

　　“这……哎……好吧……”冉新络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才悠悠说道，“师兄也知，我先前与师父一起去了巫蛮，如今那魔族之人正扶持着玄触，不少魔族之人偷偷潜入了巫蛮侵扰百姓，师父无法，便叫我去魔族交涉，谁知那魔族的王子竟对我无礼，居然……居然……”说着又是呜呜哭了起来。

　　这言已尽而意未绝的留白式诉述用的非常恰当，给了阮三七很大的想象空间，他愈想愈是严重，见怀中人哭的如此伤心，突然了悟了什么，因此更加咬牙切齿。

　　可还是先好生安慰了心上人，“师妹莫哭，我阮三七必然还你一个公道！”待将人送回去歇了，才火冒三丈地唤了朵白云，朝魔界魇都去了。

　　而正被怒火迷惑了心智的他此事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