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26、柳颉之变

　　腊月到来，日子渐渐逼近除夕，就在这时，朝中几位元老重臣却忽然联合上书，“规劝”穆乙让出帝位，并尽快传位于太子，甚至理由都是各不相同。穆乙无奈，只得“纳谏”。

　　而就在那新帝登基之时，先帝穆乙不知所踪，连身边的内侍冯元也跟着不见了。

　　当然，这一系列变故的操纵者是谁自然不必多说，事出突然也是很好解释：穆乙这位“傀儡”居然开始蠢蠢欲动，兴科举、壮势力，企图以一帮酸儒之力重掌帝权，开始倒是不足为惧，可柳颉渐渐领悟，这事若再不管管，那就要发展成脱缰的野马了。

　　而选择太子穆连青乃是因为这位本就是正统的太子，真正的穆氏宗族，唯有这样才能获得民心，而穆连青自小体弱多病，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缠绵病榻，因此从前并不曾太多参与政事，即便是登上了帝位，也当是好拿捏的很。

　　柳颉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这边刚刚扶植少帝上位，那边又调遣人马镇压岭东萧默的“新军”，眼看着军政大权便要完全掌握在手中……可谁知此时，那太子穆连青又成了个大人物。

　　只说新帝第一日上朝，那柳颉正得意地秉报着自己的“功绩”：“陛下，臣一直私以为那郎中令萧默狼子野心，可惜先帝十分信赖那贼子，臣也一直不敢置喙，可陛下却不知，就在先帝失踪之时，那萧默竟在岭东密谋造反，如今臣已调精兵镇压，该是很快就可平息了。

　　这话说的当真是好，先帝派郎中令修建别苑，谁知那郎中令竟起了歹心，我柳颉派兵镇压护你河山，你不禁不该恨我甚至还应当感谢我，难不成你还能承认那岭东的事不过是你家老子自己鼓捣的坏水？

　　那新帝听了也未感到意外，倒真的跟柳颉道起谢来，“护我江山者，太尉乃其中功劳最大者，有柳卿把持军政，寡人可以高枕无忧。”

　　只当新帝是个真的软柿子，因此说这话不过是在巴结于自己，柳颉此时当真觉得自己的日子美妙极了，如今他在朝堂上指鹿，怕是没人敢说是马，岂不比当皇帝还要自在？

　　谁知新帝话锋一转，“不过除了那畿外的乱臣贼子，这阊阖城内更有个最大的乱臣贼子，柳卿可愿帮寡人铲除？”

　　柳颉顿了一顿，这才躬身，“陛下告知臣此人是谁，老臣必当鞠躬尽瘁……”

　　“无需你鞠躬尽瘁。”穆连青眯了眯眼，“只需你死而后已。”说着喊了句来人，便从那大殿之后冲出两队人马，拿着刀枪剑戟将柳颉围地好生严实。

　　柳颉被这阵仗唬了一瞬，才又奸笑着抬起眼皮，“陛下这是要与老臣兵戎相向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柳爱卿，若寡人说这最大的乱臣贼子就是你，你愿意为我死而后已么？”

　　“哈哈哈！”那柳颉知道此时已撕破了脸皮，也不再虚以委蛇，亦是拍了拍手掌，那殿外的羽林军竟听令而来，在那围着柳颉的士兵外面又围了一层，两队士兵安静地僵持在了一起。

　　吓得众臣连连逃窜，可门口又有不少的羽林军堵着，跑也跑不了，便想着能不能天降神灵将自己给救了出去。

　　诶？这朝中不是有一位神仙么？因此这些个大臣又全都不约而同地找着谢灵岫，却发现这尊大仙今日他根本就没来。

　　大臣们哭爹喊娘，有的甚至吓得尿了裤子，可知这巫蛮的臣子们都是些什么水准的货色。

　　穆连青倒是镇定自若，自打萧默走后，这些羽林军早已成了柳颉的人，他早就心知肚明。此时他气定神闲地又喊了一句，“我说来人呐！这几个人又怎么够！”

　　此话一落，只见那殿外立即又涌入许些人马，有那好事的大臣从墙角歪头向外看，只见那人马浩浩荡荡将殿外的玉阶站的满满的，再往阶下看去，绵延甚长，也不知何处是个尽头。

　　因着与玄触交战，柳颉已是失去了大半兵力，而又因为镇压岭东，更分散了一部分兵力，柳颉本以为余下的人马已足够捍卫这个唾手可得的江山，可却未想到……

　　他脸面霎时变色，却见那郎中令萧默亦从幕后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柳颉，“柳大人，别来无恙啊？”

　　“你！不是？”

　　萧默又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死了？柳大人，我的命没那么贱，叫我算算，我在那岭东到底待了几日？”说着掰着手指，“在那岭东招募壮丁的时候待了几日，偶尔去溜达了几次……对了，还有你派探子造访的时候我亦待了几日……”

　　说着又极为欠揍地呲出一口白牙，“在那里是真的不能停留太久……毕竟这阊阖城才是我的主场，还有那么多新兵等着我去操练……柳大人，相信你听过有一计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陛下说是在岭东建造别宫，实则在暗中操练兵马，看似是用了这计……”

　　然后他话锋忽然一转，“可是……这计已是被古人用烂了的，如今不过是对付那些蠢人，若是再拿它对付大人您……岂不是侮辱了大人？”

　　“所以我们先得设下一个小小的圈套，先逗柳大人玩玩，叫您发现了那岭东的‘秘密’，果然，柳大人您不负众望，这么快就发觉到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您的兵力也调到那里了不是？然后您的将士到了那里，却发现那所谓的‘新兵’大多也真的是农夫而已，将军发令解散，他们也就真的回家找老婆去了……大人，这些您怕是还不知道吧？”

　　那柳颉面色愈发铁青，双眼也瞪成铜铃，此时怕是憋到极致，忽地面色一紫，竟是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此时刚好来了个人，穿了一身白衣，似是怕被他喷到似的，忙朝一边躲了躲。

　　柳颉看着那人，眼睛差点喷出火焰，只因这人便是那曾与他虚与委蛇，与他耍尽心思的谢灵岫。

　　看到此人，他忽然冷笑出声，“原来是你……我就知道……”伸手指向金殿上的穆连青，“他自己又怎会想出这样的计谋？灵岫仙君！您今日可真真叫老夫大开了眼界，了解了仙界的作风！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那谢灵岫老奸巨猾，心思比他深，论口舌自然也不会输了他去，只微微一笑，“太尉大人此言差矣，所谓的计谋韬略，不过是勾心斗角的必要手段，可太子他质地纯良，心思清澈，其心境又怎是你这般的奸贼所能体会？依我看来，这天下聪明之人确实不少，但能更甚于太子者却是寥寥无几……况且，我只是我，并不能代表仙界的作风，我谢灵岫向来不拘小节，对你这样的狼子野心之人更不必存什么善念……且我心思太过歹毒，就爱耍一耍大人这样的人物，您钻的越深，我就越是开心。”

　　这话说的，别说能叫柳颉气的血喷三尺，就是那其余的大臣也觉着这尊大神太过可怕，不过好歹乱事平息，这些都是惯会见风使舵之人，自然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选择。

　　这场闹剧最终自然以柳颉被俘、皇帝穆乙重登帝位为结局，巫蛮国长达三十几年的外臣干政之困也终于画上了一个句点。

　　只是那一日柳颉被带走之时，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谢灵岫，颇为不屑地呸了一口，“仙人又如何？还不是只顾私情？你怎知我柳颉就不能营造一个升平之世？”

　　那谢灵岫却什么也没说，只冲着他和煦地笑了笑，笑的甚是仙气十足……

　　*
　　伴随着柳颉的失势，曾与他牵连甚密的几位重臣也被穆乙一齐革职定罪，至于其他的墙头君倒也没过多追究，必经这治国之道也不可一味追求至清至纯，留着这些反而对以后很有裨益。

　　而与这些被革职定罪的大臣形成对比的是，礼部尚书曹彦一越成了尚书省仆射，这次风波之后，帝王穆乙彻底罢除太尉等职，将御史大夫的职权限制于监察事务，并设三省统辖百官，三省相互制衡，相互依存。

　　与此同时，一些柳颉的旧部自知自身难保，便带着军队投奔了敌国玄触，很大程度上助长了敌方气焰。巫蛮刚刚解决了内部逆贼，外部战事又使得穆乙急的焦头烂额。

　　而另一边，谢灵岫却是颇为优游自在，有时指导指导穆鲤修习的技法，有时弄些个盆栽，不知何时又将他那把箜篌搬了出来，茶余饭后奏上一曲，甚是惬意。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这般惬意，穆鲤就会从心底里觉着极有安全感，他这么表现，说明心里早有了弯弯绕。

　　当然了，那些弯弯绕她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现在叫她比较苦恼的还是那日他说的那些话，那冉新络不是他的心肝宝贝来着吗？怎的这回又偏向自己了？而且，他还说要替自己讨回公道来着？

　　听他的意思，自己在他心中还算是有些分量？可这人是从何时开始对自己好的？她怎么不记得了？

　　穆鲤这人最怕的不是别人对自己坏，再坏能怎么着，欺负回去就是了，她最怕的是别人对自己好，别人若是对你好，该怎么办来着？

　　这不？谢灵岫说要帮她讨回公道，也不是说着玩玩的，比如这些日子他潜心钻研婵媛国的刀枪剑法，以及空手技法，再捉摸有效应对这些技法的招式，一一教给穆鲤，依他的话来说，只有她自个修为精进能把那冉新络好好揍上一顿，那才叫扬眉吐气，那才叫真正的爽。

　　就因为这个，穆鲤倒也再未与那冉新络虚情假意，两人几乎是见面就掐，得亏谢灵岫的指导，这穆鲤倒真的是一次比一次占优势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两人不断交手的过程中，倒叫谢灵岫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为何在穆鲤与冉新络交手的时候，她手里的那把飞虹经常会无端地亮上一亮，虽那光极其微弱，却还是叫他给捕捉到了。

　　这是什么缘由？他想了想，去找太子穆连青探讨了一番，最后两人得出个猜测，那昧离术乃是在与穷奇恶兽的混战中形成的，细想此时的巫蛮先祖，面对同盟的灭族，家园的沦陷，该是何等的悲怆气愤？

　　那么联想到穆鲤，冉新络该是她最恨的人无疑了，难不成在这种极其愤怒的条件下，会将那神术激发出来？

　　因着神力涌动，便在那飞虹上体现出来！

　　如此一来，他倒也可以清闲一些了，毕竟那两人本就天天掐架，岂不是最好的训练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