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19、陶韫叶斐

　　就在穆鲤为此事忧心忡忡的日子里，谢灵岫将自己的具体计划一一指点给了穆乙，又亲去见了礼部曹彦，曹彦这人果然并非鼠辈，更是个聪明人，只听谢灵岫提点了几句就已领会，不过仍是有些疑惑，“可如此动作，岂不引起柳的怀疑？仙君确定能够顺利进行？”

　　谢灵岫淡定笑笑，“所以叫你甄选平民，他们无根无基，且入的也是礼部，乃是最无实权的官吏机构，在某人看来并不能引起什么波澜，再者，这些人来到宫中也不过是为了陪陛下吟诗作画，又有甚么值得怀疑？”

　　那曹彦觉着此话极为有理，自然又对谢灵岫增加了几分敬佩，只连连称是，便自己捉摸具体方案，一步步实施去了。

　　自两人会面的三日之后，巫蛮举国上下兴起了一股科举的风潮，寻常百姓终于有了入仕的机会，自然蜂拥而上。

　　待确认了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谢灵岫才跟穆鲤提起要带她回九檀看看。

　　提起这个地方，穆鲤本是下意识地反感，但思来想去还是应了这提议，一来探探旧友，她成亲的那天自己的老铁苏木并未出现，生气是生气，但担心也是有的，到底是怎的了才将他耽误至此？难不成是生了重病？抑或是受了重伤？

　　二来也是圆了自己多年来的夙愿，替当初那个窝窝囊囊的穆鲤出了这口恶气，当年那冉新络处处针对于她，并借着人缘优势号召了一群乌合之众排挤自己，此等奇耻大辱若是不能得以排解，恐怕自己早晚有一日会憋出病来！

　　如此一来，二人简单收拾了些行李细软，便夫妻双双朝那九檀去了。

　　毕竟谢灵岫是神仙，因此这路途也是极为顺畅，到了凌霄门，也早有几个玄青殿的弟子在此处迎接，为首的仍是岳东篱，先是一本正经作了个揖，“师父派东篱在此处恭迎仙君与夫人归来……”

　　而后又直起身来，时不时偷瞄了几眼穆鲤，只是神色愈发地严肃，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穆鲤看的有些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岳师兄好久不见，真是愈发俊逸了呢，不知最近可好呀？”

　　问的岳东篱脸色发红，这才抬眼直视穆鲤，“尚可尚可，谢夫人关心。”

　　见他拘谨的厉害，穆鲤也不去故意逗他，想是有谢灵岫在场的原因，若真要叙旧，等过些日子自己在单独找他就是了。

　　几人入了凌霄门，便先朝那掌教的玄青殿行去，此时的南烛仙尊正从炼丹室中出来，听说那丹药已经炼了四十八天，只还有一日便大功告成。

　　见是谢灵岫，南烛仙尊连忙迎了过来，“师弟回来了？这丹药就要出炉，今日最最关键，我怕烧火的弟子贪玩忘了干活，只好亲来看看，竟是没有闲暇去迎接师弟了。”

　　谢灵岫笑笑，“多日不见，师兄倒是学会客气了，你自忙你的就是，我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带妻子过来看看。”

　　南烛仙尊这才把目光移向穆鲤，微微点了点头，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他不说什么，穆鲤更加不知说些什么，两人只好大眼对小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谢灵岫拽了拽穆鲤的袖子，“与师兄见个礼罢！”

　　穆鲤点了点头，朝前一步，颇为认真地向南烛行了个揖，“仙尊好久不见，如今看着愈发年轻了呢。”

　　怕是这九州四海极少有人直夸自己的样貌，南烛仙尊呛地咳嗽了两声，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既然回来了，就和灵岫到处看看熟悉熟悉吧……”

　　想是那炼丹室实在是闷热，南烛仙尊的面色还有些发红，倒给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掌教填了丝可爱。

　　穆鲤点了点头，心想这地方我也待的时间不短，且在垂星殿做八等弟子的那些日子，她也没少帮着打扫各处院落，虽是几年未来，可也是对此处了如指掌的，还有甚么可看？不过那些个该看看的人却是一个都不能少，该报的仇一个也不能落……

　　她答应了一声，心里头打着小算盘，估摸着谢灵岫也不愿与他这严肃的师兄师兄多聊，因此找了个借口就要领着穆鲤告退，那南烛仙尊自然也没有多留，只目送着两人离去。

　　待两人走的远了，这南烛仙尊才慢悠悠移到了殿前的池塘边上，摸了摸眉毛胡须，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面容，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
　　谢灵岫带着穆鲤回了沅芷殿自己的院子，也早有弟子在院门处恭敬地等候。

　　为首的一人叫作陶韫，连忙迎上前来，恭敬地作揖，“弟子携同门恭迎师父、师娘回家。”

　　谢灵岫点了点头，拍了拍大弟子肩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陶韫连连摇头，“这本是弟子的本分，何谈辛苦。”也不多说，便引着谢灵岫与穆鲤朝院里走去。

　　从前因着冉新络的缘故，穆鲤对这整个沅芷殿都没什么好印象，因此与这处的弟子都没什么交集。

　　虽是没什么交集，可她还是对这位沅芷殿的首席弟子陶韫略有耳闻的。

　　她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位大弟子一番：五官端正，外表虽是不如沈轻歌那般惹眼，却比之更多了些刚毅，又因着师从谢灵岫，凡弟子多对师者有或多或少的模仿，因此举手投足间又多了丝谢灵岫风雅的感觉，总而言之也是非常耐看的类型。

　　感受到自家师娘对自己的打量，且那眼神又是那样的大胆直白丝毫不避讳，陶韫就觉着混身上下都不自在，耳根子也有些发红，说话也有些结巴，“听闻师……师娘要与师父一起回来，弟子叫人准备了些新的被褥家具……哦，还有些衣物，也不知是否合身……师娘若是有不满意之处，尽管与弟子提就是。”

　　这陶韫居然还是个心细之人，听着他结结巴巴，穆鲤倒觉得这人很是好玩，便与他玩笑起来，“你不必紧张，我又不是那等母老虎，不会欺负你们的，说起来我的年岁也未必就有你大，以后作朋友相处就是……”

　　这下将陶韫逼地更加紧张，连连摇头，“弟子不敢……不敢……”

　　直到谢灵岫轻咳了两声，才解了自己这位大弟子的围，他拉了拉自己的媳妇儿，一一看过几位弟子，“既然今儿个齐全，那就把自家人一一介绍了才好，除了陶韫，这个是老二叶斐。”

　　这叶斐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一看就非他大师兄那般的憨厚老实之辈，微微一揖，“叶斐拜见师娘。”

　　这位二弟子穆鲤自然也是有所耳闻，据言当年谢灵岫周游列国，带的就是这位二弟子，可见对其重视非同一般。

　　穆鲤亦是笑着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沅芷殿弟子成百上千，而谢灵岫的亲传弟子却只有几个，待他将这几个弟子都介绍了一番，才状似不经意间想起了冉新络，“络儿呢，怎么不见她人？”

　　陶韫连忙上前，“师妹今早就开始身子不适，怕是难受的厉害，一天都不曾出门。”

　　“哦……”谢灵岫眼尾扫了扫穆鲤，又抻了抻自己袖上的褶皱，“这孩子确实体弱，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好生歇着罢，不必来见我了。”

　　被他这么一说，穆鲤差点呕了出来，体弱？她气人的时候怎的不体弱了？果然这妖精是善于欺骗男人的，只可惜这沅芷殿里连师父带徒儿，所有的男人都被她给忽悠的团团转。

　　虽是觉着恶心，可到底没有太过表现，她望了望谢灵岫，“彼时我仍在九檀之时，新络她身子还算可以，怎的这几年就变的这么弱了？定是你这个做师父的未照顾好她！”

　　谢灵岫噗嗤一笑，“你说的也对。”又看向陶韫，“既然如此，便叫膳房多做些好的，叫你师妹好生滋补一番，这几日也不要过于用功了，改日我亲去看她。”

　　这陶韫是个实心眼的，看不出其中另有门道，心中还有些纳闷，怎的平日里师妹爱缠着师父，师父还有些觉得厌烦故意避着来的，怎的今日竟对师妹这般关心了？

　　可叶斐是个机灵的，瞧瞧师父神色，再瞧瞧师娘的神色，自然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看来这位师娘是对师妹不太喜欢，师父这才说出此话来激她，也不知师娘是为何讨厌了新络师妹？是旧怨还是单纯的不喜欢师父的女弟子？

　　心下又觉着极为好笑，真真想不到师父在这方面竟也如寻常男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总爱撩拨出对方的一丝醋意。

　　沅芷殿的正殿作讲经布道之用，谢灵岫又在正殿之后辟出了一处单独的小院子，作平日里日常起居之用，一行人将师父师娘送到了小院门口，才告退离去，那陶韫便要先走快些，却被叶斐给拉了回来，“师兄这么着急做什么？”

　　“自然是先去膳房，然后再去新络师妹那里。”

　　叶斐噗嗤一笑，“师父也就那么一说，你做什么当真了？还是莫要去了。”

　　“师父说的话，又怎会随意一说？我若不去，师父岂不要生气？”

　　却被叶斐搂住了肩膀，“我说不要去便不要去，你若去了，惹得师娘生气，那你可就真要惨了。”

　　“什么意思？”陶韫还是云里雾里，叶斐也是极为无奈，只好与他细细解释，一边解释，一边拉着他吃酒去了。

　　而另一边，穆鲤四处看了看谢灵岫的房间，干净整洁，东西不多，除了一张睡榻之外还有一张写字的桌案、一架书架子、一只雕着麒麟的香炉、一张梳妆台，上面摆着个做工精致的妆奁，墙角还有一只木箱，里头是些女人的衣物，该是陶韫他们准备的。

　　穆鲤走过去摸了摸，虽是样式不怎么样，心中倒是升起一丝暖意，准备这些姑娘家用的东西，倒是难为陶韫他们了。

　　看过一遍，她这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置妥当，又去瞧谢灵岫，见他一直在窗前站着，也不想去搭理他，只走过去翻看谢灵岫的那些书，才发现都是些各国的经书，须弥国的尤多，简直丝毫没有趣味。

　　想起冉新络，又把书翻地噼啪作响。

　　谢灵岫不觉莞尔，“这些可都是绝版的经书，你若碰坏了一本，可是要赔的。”

　　这话叫穆鲤愈发地来气，“好啊，我巫蛮虽是小国，但也不至于连本书都赔不起，坏了我赔就是了，再说什么经书不经书？若是劣根太深，怕是读多少圣贤书都是没用。”

　　“哦，你莫非是在说我劣根太深？你还真就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看来有些事唯有枕边人才能察觉，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劣根，还请夫人指教？”

　　穆鲤瞪了他一眼，“谁说你了？怎的这般愿意对号入座？你若不想叫我碰你的东西，便趁早叫人再给我拾掇出一间屋子就是，你也快去看看你那多病的徒儿，莫要在此处故意找茬。”

　　果然，重点来了，谢灵岫窃喜，看来这九檀倒是回来对了，只装作未明其意，“你我夫妻，自然是不能分房的，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也没什么不能碰的，只希望夫人与我一样珍视便是了。夫人说的也对，既然现在闲暇，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去探一探络儿的好，夫人可要与我同去？”

　　穆鲤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去……”

　　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