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11、唇枪舌剑

　　穆鲤刚躺下一会儿，在榻上翻了几翻，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丝困倦，却被门外青黛的声音惊地睡意全无。

　　门外青黛刚打了第五个哈欠，转眼就看到谢灵岫穿过月亮门走了过来。

　　她心下一喜，连忙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姑爷回来了？郡主她今日累坏了，刚刚躺下小歇一阵，奴婢去招呼她起来？”

　　谢灵岫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也歇息去罢。”

　　说完这话才推开门进了外屋，看了看桌上的茶壶，随手倒了一盏，茶水还带着丝温度，他喝了一口润了润唇，这才进里屋去。

　　穆鲤显然早听见了声响，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脊背挺地溜直，一双水灵灵的眼镜也比平常多了丝戒备，显然是有些紧张的，“你……怎么来了？”

　　“新婚之夜，自然是要回的。”

　　“你不是说……不必等了？”

　　谢灵岫无奈笑笑，“我是说你若累了就不必等了，哪里又说不回来了。”

　　又看了看穆鲤身上有些松垮的寝衣，“既然躺下了就别起了，你我也不必顾及这些虚礼。”

　　他这么说，穆鲤也就真不起了，又斜斜靠在床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飘飘打量着谢灵岫。

　　他平日里穿的素净低调，很少穿红色这般的张狂颜色，不得不说，他这样穿倒也不算违和，尤其是那衣领上刺绣的金丝细纹，愣是将一副出尘淡漠的俊脸显得多了丝富家子弟的贵气。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能看到他这个样子，当真是不容易。

　　她想等着看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他心里头尴尬与否她不知道，但不得不说，她是有些尴尬的，可越是尴尬面上就要越坦然，丝毫不能输了气势去。

　　等着等着，她发现谢灵岫开始脱外衣，穆鲤终于不能再淡定，不觉直了直身子，他这是……

　　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忍了，若他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

　　想想又默默躺了回去，见他终于把那红彤彤的外衣脱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层里衣，又朝着床榻这边走来。

　　直到他掀了个被角儿，被窝儿里的小人儿才吱声了，“你这是做什么？”

　　谢灵岫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睡觉？”

　　他这般坦坦荡荡，倒显得穆鲤特别的没出息，哄地一下红了耳朵根儿，“你你……你我何必做的这般逼真？”

　　她拉回被角儿，把自己裹成一团，又将脑袋往杯子里缩了缩，以此来挡住发烫的耳朵。

　　“什么逼真？”

　　穆鲤第一次知道和一位九檀的得道大神说话能够这么的费劲，她吞吞吐吐，“你我本就不是情愿才成亲，所以才说，何必这般逼真……”

　　谁道谢灵岫淡淡一笑在榻边坐了下来，吓得穆鲤朝里一躲，缩在里面只露了个脑袋。

　　听着他悠悠言语，“你们这些年岁小的女孩子啊，总是爱把婚事想的太过神圣高尚，其实不然，若是两人当真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又怎会需要那婚事约定捆绑在一起？”

　　他弹了弹膝上的褶皱，又接着说道，“所谓男女婚配，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当真的只是因为情投意合？所谓伉俪情深……更不过是给私心蒙上了一层浪漫色彩……”

　　穆鲤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严肃认真的侧颜，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这感觉就好似回到了九檀，他是万众之师，她见了他要恭恭敬敬唤上一声“仙君”，他不苟言笑地讲，她们这些小人物只有安安静静地听，大气不敢出……

　　为了打破这气氛，她决定还是说些什么，遂张了张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谢灵岫回过头来，“所以我说，你我的婚事和旁的婚事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为了好好的合作，各取所需，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谁有压力了？谁他奶奶的有压力了？

　　穆鲤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个粗口，表现在脸上只是笑了笑，她哦了一声，“仙君放心，我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料想仙君这样的人确实该对这凡俗婚事是不屑的，不放在心上惦记，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压力。”

　　谢灵岫嘴角弯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管情愿不情愿，既然成了亲，总该有些夫妻的样子，既然与旁的夫妻没什么不同，那么夫妻间该做的、该行的程序还是行了的好。”

　　一阵惊悚涌上心头，穆鲤不觉又朝里面靠了靠，他这么说逻辑倒是通的，只不过她实在想不到他说了这么一堆……最后竟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她尴尬地抿了抿嘴唇，挤出一丝笑意，“可……可我和仙君的想法略为不同。”

　　“哦？愿听其详？”

　　穆鲤舔了舔嘴唇，“我是觉得，男女结为连理确实是有着出于私心的成分，可……到底还是要有情分在的，若是既能相互帮扶又能情投意合，岂不是两全其美？就包括那最原始的雌雄生命要做那最原始的活动，乃至于如今的夫妻之礼，该都是有本真的情份在里面的……”

　　“哦……”谢灵岫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在思考她说的，看着床榻沉默了一阵，幸而刚刚她向里面蹭了好几次给他留了个足够大的地方。

　　他眉眼带笑，忽然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又学着穆鲤靠在床头，“那这从古至今的夫妻之礼，你到底是期望我遵从还是不遵从？”

　　这下不只是耳朵红了，穆鲤觉得她全身的气血都向脸上涌去，她强做镇定，磕磕巴巴，“若……若是是没有感情……自然是不该遵从的……”

　　“哦，我倒不这么认为。”谢灵岫摇了摇头，“所谓‘礼’，那就是人类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不从，那就是失礼，我觉得该从，要不，你也从了吧？”

　　因着两人离得太近，穆鲤闻到他身上带了丝酒气，说话的时候又被口里的茶香掩盖了些，见他靠的越来越近，穆鲤嘭地坐了起来。

　　这话叫他说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若不是配上他这副面容，但凡是换作旁的任何一个男人，那都得是怎样一副猥琐的场景？

　　她默默缓了两口气，尴尬的笑笑，“竟想不到仙君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行礼这事……我觉得今日还是不行，起码叫我做些心理准备，不然的话……太过仓促……”

　　“不仓促了，今日就是你我大婚的良辰吉日，还拖延些什么？”

　　正说的穆鲤心惊肉跳，谢灵岫拿起榻边小桌上的酒盏，递给穆鲤一盏，“合卺酒是常礼，怎能掠过？”

　　穆鲤面色一顿，下意识接过，“你说的……原来是如此……”

　　谢灵岫拉着她的手臂，穿过自己的臂弯，“自然是如此，你还当是什么？”

　　见对方先凑了过去，穆鲤也只好配合着，她平日里也多有饮酒，这点酒水自然不在话下，遂尽快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就是这一瞬，却也头一回这么近地看了谢灵岫的容颜，她离他远了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的残酒……

　　不得不说，灵岫君当真是颜色极好的……

　　喝完了酒，谢灵岫大概也是有些倦了，放好酒盏，一挥衣袖，屋中的烛火就只剩下了床头的一盏。

　　他回身躺下，盖好了被子，“睡罢，新婚之夜这床头的蜡烛是不能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