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青龙》祝灵

23、二十三

　　如当朝许多百姓和有志奋发的皇家宗室子弟一样，元昭应很尊敬也很崇拜那个为国捐躯的伟大的先祖皇帝，所以沐绍青像是随口说的那些事，令他很幻灭很受打击。

　　“先生，书上明明不是这么写的，书上都说天子要以德孝法仁治国，而桓烈帝堪为后世之楷模典范，可你说他花心，皮厚，又不正经……究竟是先生说错了，还是书上说错了？若他真是那样的人，又怎能当皇帝？”

　　沐绍青瞅了一眼激动不已的元昭应，温言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现在不也一样么？不也当了皇帝？”

　　“什么？”元昭应愕然道，然后脸腾地一下红起，有些不自在。这个这个，他想起有一次师父心情甚好，抓着他们算命，结果给他排了半天命盘后，神色变得凝重：“小昭啊，我看你命格挺好，四柱齐全，紫薇相映，又有天魁在命宫，一生有贵人相助，甚至于说不定还会做皇帝啊，只是……”

　　小师叔陆清羽在旁边观看，好奇地插嘴问：“只是什么？”

　　师父又叹一口气，凝重地说：“只是小昭啊，你的桃花十分之乱。”

　　元昭应一吓，问：“师父，现在是六月，哪里有什么桃花？”

　　师父高深莫测地把拂尘甩到肩后，又高深莫测地说：“——现在说，你们也不懂。唉，我只看到，小昭的桃花线缠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跟什么拧成一股，中间又开了许许多多的小枝叶，”师父的指节不轻不重敲上元昭的头：“别的也不能多说，为师现在先将你敲打一番，望你以后记得凡事瞻前顾后，三思后行。”

　　他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以示答应，小师叔也跟着他一起若有所思地点头。

　　然后陆清羽听得有趣，也伸手递给师父：“师兄，也帮我算一算命，我也想知道。”

　　师父握住陆清羽的手，笑了一笑：“你啊，我不用算也知道。你阳木阴火，火为体木为里，也就是说你外刚内和，秉性是和善，但平时要注意别太钻牛角尖以及别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冲了。”

　　陆清羽嗯了一声，元昭应听来听去，却觉得师父说小师叔的这一段不大像算命。他牵住陆清羽的另一只手，只觉得温柔滑腻，然后趁着师父站在眼前，大胆地又摸了一把小师叔的脸蛋，小师叔的脸，白皙动人，好摸得滑手，他在心里乐呵呵地窃笑，抓紧机会献宝地向师父说：“师父，你看小师叔的脸，粉得像桃子，嫩得像桃花瓣，师父你说他的桃花运怎么样？”

　　陆清羽面露不悦之色想把他甩开，师父哑然失笑，拂尘抱入怀中，摸摸陆清羽的头，然后道：“你师叔是清心修仙之人，不出多少年必臻仙道，操心这些东西，徒浪费时间而已。”

　　元昭继续死心地问：“那我呢？我会不会成仙？”

　　师父叹气：“你？”然后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陆清羽解救出来，无奈地说：“你再大一点，有些话我才好说……”

　　元昭应咬了咬下唇，想起师父当时欲言又止的话，意思不就是说他对小师叔很好色又会很花心么。他想一想，还真不知如何反驳。唉，如果当皇帝能为所欲为，他一定要把小师叔框在自己身边，要是天天能抱着他睡觉，该多好啊。

　　沐绍青问：“你发呆在想什么？”

　　元昭猛然吞了口口水，面红耳燥地说：“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怎么想得口水都淌出来了？饿了？”沐绍青不在意地瞟了他一眼。“罢了，今日就到这里了，用膳去吧。”

　　回到寝宫，还未吩咐下御膳房，就听闻有人传报：“太后驾到。”

　　太后下了銮驾，见到沐绍青，娇羞款款地施了一礼。这位太后是元昭应生母，时年四十多岁只育有一子，在先皇那里又并不太招恩宠，所以待人接物十分谨小慎微。

　　太后以及宫眷本不方便见外客，但沐绍青身份超然因此并无此顾忌，元昭应向母后见礼过后，太后道：“皇上公务事忙，是否还有奏章要处理？”

　　元昭应迟疑地“呃”了一声，方反应过来道：“是的，那儿臣要去一下上书房，先失陪了，请母后和沐先生好谈。”

　　他走过沐绍青身边，然后回头同情地望着他，小声道：“嗳，你的伤还痛不痛，要不要紧？我母后最近异常地啰嗦唠叨，要扯上家常，只怕一两个时辰也完不了，不然我一会儿就过来看看？我担心你撑不住。”

　　沐绍青只睨了他一眼：“你专心去看一点书，然后等着吃饭便罢了。”元昭应悻悻而去。

　　太后扶着椅子款款地坐下，而后头一低，扭起玉帕，长长地叹气：“唉，哀家和皇上，孤儿寡母，若不是青龙神君慈和好善，顾念旧情……”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弯来绕去，含含蓄蓄，只望沐绍青能答应执一场契约之礼，明正主仆名分，她一心为儿子着想，觉得仅有这样，儿子的皇帝才能做得有点保障，不然沐绍青要是哪里被侍候的不顺心，一个抽身而走，他们就又会恢复成上下不靠，有如水上飘萍。

　　沐绍青彬彬有礼地答道：“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皇帝，都要看他自己造化，我其实帮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