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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屠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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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凰歌还是留了书,就算不是给谢清璇的,也要给两位前辈一个交代。谢清璇回房胡乱收拾了行李,没带什么药箱,除去防身的、易容的,她还带了两张人丨皮丨面具以备不时之需。
“你不叫上玉儿姑娘?”将谢清璇的包袱一并搭在肩上,楚凰歌问。
“带她作甚?我是跟着你的,没道理再带个跟班。”谢清璇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身轻便衣裳。玉儿这时间随师傅、师娘上山采药顺便练武,饭点之前才会回来。要是去叫玉儿,这离开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这里生活不好吗?”楚凰歌看着谢清璇牵出马儿,难得多话追问下来。
“好是好,可我还是年轻人。楚兄,年轻啊,就该去江湖闯荡一番。”谢清璇一把翻身上马,伸手欲拉楚凰歌,楚凰歌定眼看了那手掌一会,低笑一声。
“说得有理。”楚凰歌借力起身,落在谢清璇身后,将包裹卸下扔在谢清璇怀里。谢清璇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将两大包裹抱好,楚凰歌已从后面捞起了缰绳,将她圈住了。
“驾!”
嘚儿嘚儿的马蹄踩在乡间道上,迎面是肃肃秋风,带着初冬将至的寒。谢清璇抱紧包裹,也没怪楚凰歌抢了她缰绳,忽地就笑起来。
“楚凰歌,我是神医。我不让你死,阎王也拿不走你的命。”
她是笑着的,又仿佛在和什么作赌,一字一句飘散在风里,从楚凰歌耳畔拂过,轻柔而坚定。
“是。”
……
山间的江玉斜仿佛感应到什么,擦了擦额间的汗,叉着腰眯眼往远处望去。可还没休息一会,被谢潇羽一巴掌差点没拍进药地里。
“干活!别偷懒,玉儿都没偷懒你一把年纪还这样?不知羞。”谢潇羽活像那压榨劳工的周扒皮,她指着扎马步扎得生无可恋的玉儿做例子,狠狠训斥了一顿江玉斜。
知天命的年纪,挨训也是笑眯眯的,“玉儿年轻,我可老啦。我刚是想,不知那小娃娃到哪儿啦。”
“想什么想,还能到哪?能出村子就不错了。”
两人的话玉儿一点儿都听不懂,她只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要废了,十分羡慕此时约莫在熬药的小姐。
“手抬平!高点!”
玉儿在心中无限哀嚎,却也只能认命地将姿势调整正确,咬牙放空自己,坚持下去。
就是不知道……她待会回到屋子,发现人都没了是个什么心情了。
……
日夜赶路,楚凰歌二人只花了两天便赶到渡口,准备渡船过江。
这边只有一支中等船只,有着小仓。楚凰歌只踌躇了片刻,便与谢清璇一同上了船,还小心翼翼安抚着马儿。
“你想做什么?”船悠悠离岸,楚凰歌便掀帘而入,谢清璇这才察觉不对,本能摸向腰间。
帘内坐着的,却是一脸苍白的红衣女子。这女人面熟,不巧得很,就是莫语。
“你难道不想找我?”莫语放下茶盏,反问道。
“好了,是我有求于你。”楚凰歌抿唇不说话,莫语也算摸清这人性子,也不出言激她,叹息一声,像是认输一般,“你中的毒是骨惑,要得到解药需找到巫族的巫秀栩。”
“你怎么得到的这药的?你和巫族有什么关系?”谢清璇在楚凰歌身后突然出声质问。
“年幼,去了趟大漠。那时羚邬还不猖獗,商贸也未禁止,自然是较容易的。这毒,是离别时好友特意为我配置防身。”莫语说着不禁咳嗽起来,脸色也愈发难看。
“你……”
“你废了我丹田,我本想修复,却出了岔子。”莫语仿佛知晓楚凰歌要问的,如数说了,她喘匀了气,才从怀里取出一方香囊,“你拿这个去,她自然会为你解毒。”
“巫族的行踪可难得找,你难道知道她在那里?”谢清璇似乎怎么看莫语怎么不顺眼,说话都带着刺儿。
莫语深深看了她一眼,“自然不知。但与你何干?楚凰歌,与此相对,我要你杀一个人。”
“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买卖?她都要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活多久,你让她去杀人?呵,就算她能杀得掉那人,她怎么去大漠?还能那般好运的找到什么巫秀栩,这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而且姓巫!巫姓你莫非不知是什么意思?”
“自然知晓,同意与否,都看你们。”莫语安安静静听谢清璇发泄完了,才慢慢开口,“杀掉鬼测。七杀的鬼测,告诉他——夜鸩让他为谨瑜赎罪。”她定定的看着楚凰歌,脸上无喜无悲,看着她又仿佛穿过了她。良久,倏地一笑:“我与你师傅并无关系,只是恰巧知道那门身法罢了。若我真有什么关系,也不会宛若丧家犬般受竹箜阁庇佑啦。”
“我这一生杀过很多人,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无力反抗的、罪有应得的、完全无辜的……莫语这个名字,也是鬼测帮我取的,他说‘做咱们这一行,话多会没命’,所以他叫我莫语。我教他暗器,他传我轻功……”莫语定定的看着楚凰歌,“求你,杀了他。”
楚凰歌站着未动,要不是她尚在呼吸,谢清璇还以为身边的是个木头而不是活人。
站定许久。
楚凰歌走上前,接过那香囊,“谨瑜,是个好名字。”
“嗯?”
“我应下了。”楚凰歌说,“我需先赴一个约,如果还活着,我会替你杀了鬼测。”
“多谢。”
“我有条件。”楚凰歌没有承这一谢,说,“鬼测需要赎罪,我想你也需要。”
莫语“啊”了一声,又笑起来,这时候的笑是带着泪的,花枝乱颤,她的手有些抖,没了什么力气,她抹去眼角的泪,她说:“好的,我会去做的。你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默不作声,拿走香囊,拉着谢清璇掀开帘子,站在船头吹着风。
“不怕吗?”谢清璇吹了会儿风,整个人似乎都冷静下来,仿佛又变成了一身仙气端庄无比的小神医。
“怕有用吗?”楚凰歌低笑一声,指了指帘子,“她也不怕。”
谢清璇现在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怕吗?怕死吗?怕痛吗?怕的东西太多啦,哪来得及慢慢想呢。到来的时候,想也没用的。只能受着。“快半个月了。”
“嗯。”
这时候说的就是中毒的时间了。这句说完,两人便再没搭话。她们一齐望着滚滚江水,望着江上斜阳,一齐静默着。
……
到了岸,楚凰歌随意找了客栈住下,在下边用饭时拦住了小二,想打听一下焦汶那边的事。
“焦汶?哎哟客官,您这可是问对人啦!”小二兴致勃勃,“焦汶那边可是出了不少事儿呢!”
得了消息,楚凰歌收敛情绪付了银子,与谢清璇暂别回房了。
焦汶那边形势不太好。浮霜楼太过妄为。
安华是有十一影卫护着的,出了影五的事,其余影卫都不再各地打探消息,与安华一同去了焦汶。
谁知当地官员与浮霜楼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将焦汶城门给关了。城内可还有不少平民百姓呢。这事做得太没脑子,把安华气个半死,双方僵持了许久,浮霜楼那边服了软,请安华入城谈判。还将城楼人头取下了。
谁知这是计中计,浮霜楼竟想劫持长公主。
战况他们一慨不知,只晓得长公主似乎逃离了焦汶,下落不明。城楼上倒是多挂了几具新的尸体,如今……应也风干了。
听完这些,楚凰歌一言不发。安华应是没那般愚蠢,忽然邀请入城和谈,自然是鸿门宴,怎的会去?要挟?楚凰歌其实不担心安华出事,但如今这情况,还是让她犹豫起来。
再三思索,她还是决定前往尧城赴约。
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戚长风带着三千禁军,自小路急行军赶赴焦汶,与安华汇合后,夜袭焦汶。直接攻下了这座城。
听到这个消息后,楚凰歌果断转了方向。直接前往焦汶。
“既然都攻下了焦汶,你怎么不去尧城呢?”
“其中出了变故。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去焦汶看看吧。”楚凰歌是这样回答的。
怎么就出了变故呢?谢清璇听不懂,不过总归是跟着楚凰歌,也就释然了。
过了三日,传来屠门的消息。
……
等楚凰歌日夜兼程赶到焦汶时,遥遥望去,便看见了城墙上被挂着的、一人叠着一人、密密麻麻的尸体。
已经开始散发出催人作呕的味道,蝇虫萦绕在上面,地上还有干涸的血渍。
过了。过了。安华做得太过火了。
楚凰歌和谢清璇被卫兵拦下,如今的焦汶已经没人敢往里跑了。遇见想入城的,自然会被重重盘问。
楚凰歌她们是被戚长风接进去的。
“宣徽死了。”
这是戚长风的第一句话。说完,他便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