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后费沙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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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覆地的变革时代建立起的无数传奇色彩的故事当中，无疑这是最为富有吸引力的一个。
就像旧同盟国防部军官学校的学生都会怀有“要是我有七三〇党那样的同期该多好”这样的想法一样，银河帝国帝都军事学院的学生们也无一不把“有一个帝国双璧那样的挚友”视为人生的最高憧憬。
生在那样的年代，拥有那样的朋友，建立那样的功勋——
这样想象着的时候，他们会想起那场震撼银河的会战，因为相互撞击的两者都是辉耀宇宙的恒星，因此教科书也摒弃了以战场所在星域来命名的惯例，代之以“双璧争霸战”这样令人充满遐想的名字。
发生在两名稀世罕有的用兵家之间的殊死战争，充斥着一切戏剧要素，足以令少年们的心情乘着想象的翅膀，在名为历史的雾色中遨游……
如果我们去翻一翻“艺术家提督”梅克林格的笔记，可以在其中找到如下的记叙：
“就像他们所拥有的深厚友谊一般，谈到协同作战的精妙，纵观敌方与我方，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与渥佛根.米达麦亚这两人的合作了……能够将用兵学演绎地仿佛是四手联袂演奏的钢琴曲一般美妙，缜密与迅捷、宏大与精微丝丝入扣的咬合，使人不禁生出一种宿命论般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是他们两个就是为了彼此的存在，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然而，共享十年友谊与双璧之名的两名元帅，在史上所留下的最为驰名悠久的一战，却不是联袂携手，而是对阵交兵；不是同生共死，而是不能两立。命运对人的嘲讽，真是不可谓不恶毒。
在名为“银河战争史”的血色长卷当中，那一次“双璧争霸”与“第二次迪亚马特会战”、“巴米利恩会战”一并，被形容为“凄绝”的战争。
或许吧，就像七三〇党的凋零背后，隐藏着属于历史的秘密，这一场命中注定也一定有着宇宙的必然率在支配，只是，大多都被时光的尘沙埋葬了，或许，其中极少的部分，会在后世被历史学家挖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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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如同小溪一般，在时间的乱石滩中潺潺地流淌着……干涸，分叉抑或是汇入更广阔的河流，进入大海或者变为垂落断崖的瀑布……都是难以预言的事情。
被誉为“帝国双璧”的这对提督，属于他们的那一条河流的源头，在时间上是宇宙历789年，旧帝国历480年。
而地点，则是伊谢尔伦要塞。
傲然屹立于被称为“回廊”的狭窄星域之中的球型人工天体，直径六十公里，表面覆盖着一层结合了耐光束镜面处理的超硬度钢、结晶纤维与超硬度陶瓷所形成的四重复合装甲，在虚空中闪烁出冷峻的银色光芒。
“第二次迪亚马特星域会战”中的惨败，促使银河帝国下定决心建造这所要塞。在那之后的四十五年当中，伊谢尔伦从未被同盟军攻破过。这颗点缀在漆黑宇宙之中的人工珍珠，为帝国军争来了“回廊是以叛乱军的尸首铺成的”的豪语，而它本身也赢得了“不破的伊谢尔伦”的美名。
要塞内部，一切生存环境都是人工制造的，气候按照行星奥丁北半球中纬度地区来调节。那是标准历的7月，不过为了内部居民的舒适着想，并不会出现酷热难耐的天气。
“西4577层，D4区……”
从正2060层下级军官居住区出发，乘上要塞内部随处可见的升降梯，被关在完全封闭的钢铁空间当中，青年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据说伊谢尔伦如果细细划分层级，大概是超过九千而不到一万的水准，如果是军队人数的话，这个数字只算个零头，然而作为建筑物的楼层数，却是一个异常庞大的数字。被分配到前线的新兵，望着如蚁穴一般繁杂的要塞结构说明图，往往茫然不知所措。作为扼守帝国与同盟之间至为关键的战略要冲的永久性军事基地，伊谢尔伦的建设之完备、规模之惊人，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由于设计的时候，电梯的速度就设定比一般民用电梯高出40%，所以起降之时，超重或失重的感觉也相应的十分强烈，不过对于能够驾驶者单座战斗艇在无重力空间中翻滚的职业军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随着叮的一声，电梯上方的绿灯闪烁起来，显示着他已经到达目的地。
渥佛根.米达麦亚，时年二十一岁，两年前从预备军官学校毕业，在三个月之前平定边境星域的作战中立下战功，刚刚由少尉晋升为中尉，之后便前来伊谢尔伦赴任。然而对于要塞中的生活，评价却不算很高。
并非由于伊谢尔伦精心打造的生活系统不能满足要求，而是此处光怪陆离的生活气息。地处与同盟军交战的最前线，非同寻常的紧张感似乎使原本就存在的军纪废弛现象变本加厉；物质生活丰富，以及有平民女性的存在，又挑起了男性们进一步寻求刺激的欲望……
“赌博酗酒，寻花问柳，贵族糜烂，平民放纵。”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米达麦亚便看透了所谓前线的本质，青年用萧索的口气，这么形容着。
不过，说起来十分讽刺，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正是糜烂放纵的前线军旅生活的最佳缩影之处。
那是一处由平民开设的酒吧，老板头脑精明且惟利是图，因此他的经营项目不止于饮酒玩乐，还使用各种手段买通了宪兵部的要人，将店铺发展成了聚众赌博和□□交易的场所。
鲁道夫大帝整顿军队之时，曾经将“酒精，赌博，同性恋和□□”共同列为军队的“四恶”，如今这家酒吧已经占据了其中三恶，并且据说在宪兵睁一眼闭一眼的放纵之下，还有利用女性侍应生发展色情服务的苗头。
总之，大体上就是一个米达麦亚深恶痛绝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熏人酒气，身材小巧的尉官轻松侧身一闪，避过了跌撞而来的几名醉鬼。
外面的街道被人造风吹拂着，穹顶的照明装置已经将空间的亮度调节到了日暮的水准，七彩的霓虹灯也开始在低层建筑的夹缝中闪烁起带有诱惑味道的光芒。
米达麦亚拨弄着凌乱的蜜色头发，快步从一群群寻找着恰当夜生活的人中间穿过，数过三个路口，转弯，就看到了他今晚的目的地。
透过被昏黄灯光镀上金膜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酒吧里末日狂欢一般的景象，鼎沸的人声压过了电声器乐，虐待着路人的鼓膜。
在门口拦住了他的脚步的是一贯对他抱持敌意的一名上尉，身材高壮的男子手提威士忌酒瓶，醉醺醺地分辨着他的面孔。
“哟，这不是渥佛根.米达麦亚吗？回去，这里不是低贱的平民来的地方。”
由于喝了酒，上尉愈发地口无遮拦起来。听到他大声嚷嚷，他的几名同伴也应和着向这边发出杂乱的嘲笑声。
他发出的侮辱像石头丢进大海一样，没有在青年的脸上激起什么波澜。有着一对淡灰色眸子的中尉蹙起了有着清晰线条的双眉，兴味索然地答道：
“贵官今晚的表演可真精彩，但是我可不知道有马戏不许平民观看的这种军规。”
辱骂他的军官，花了十秒钟消化这句还击的言辞，之后发怒地扬起了拳头。
“你说什么！”
“适可而止，别丢了你的体面啊！”
侧面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上尉的手腕。
出现在醉醺醺的闹事者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大、超过185公分的男子，棕灰色的头发十分齐整地向后梳理，和头发颜色近似的眼睛里闪烁着看笑话的光芒。由于自身是促使米达麦亚来酒吧过夜生活的罪魁，男子和中尉目光交接的时候耸了耸肩。
卡斯帕.冯.先寇布——虽然这名男子没有在银河历史当中留下显赫声名，但是他的姓氏却绝不会使后世的战史学家感到陌生。
没错，假如时间此刻能够向未来调个十多年，大家就会知道，如果以血缘来算，这位伊谢尔伦第七宪兵大队3中队的先寇布中队长，就是自由行星同盟“蔷薇骑士”连队第十三代队长，以压倒一切的勇名传于后世的华尔特.冯.先寇布的堂弟……当然，卡斯帕继承了子爵的爵位，然而对于那名“二度失去祖国”的漂流骑士而言，他们的命运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两人对看了一眼，卡斯帕推开喝醉的挑衅者，与米达麦亚一同来到靠近吧台的桌子边坐下。那里已经摆放着一杯饮料，不起眼的玻璃杯子里是四六九年份诺那•黑先的白酒，是邀请米达麦亚前来的贵族的钟爱。
“给他来一杯酸奶。”
面对着化了浓艳的妆容的女性侍应生，卡斯帕一本正经地如此说道。
米达麦亚在桌子下用脚踢着对方。
年青的中尉不介意和醉酒的挑衅者对峙，然而面对衣着暴露的女性，仍旧是有着一丝的不自然。稍微翻了翻酒单，他点了一杯百利甜酒，远去的红发侍应生回头看了他一样，然后有些感兴趣地掩嘴笑着。
“到底想怎么样！说要请客，却把我叫来这种地方……”
“别那么说啊，没见过‘后费沙’的人，怎么能算做来过伊谢尔伦呢！”
军衔是少校的男子，眯起眼笑着，“你就打算喝这么淡的酒吗？”
这么说着，卡斯帕随手拿起桌上的巧克力糖丢给米达麦亚，接住糖果的青年，被包装纸上清晰的同盟公用语吓了一跳。
“知道自己的浅薄了吧！人有国籍，买卖可是没有国界的，这也就是这里被叫做后费沙的原因……你可不能因为平民的偏见，就把这块宝地弃之不顾啊。”
米达麦亚把糖放进嘴里，然后郑重地回答道：
“我没有偏见，就像我从来没有因为祖传的爵位就歧视你一样……”
听到这话的男子，只得苦笑着。
与众多拥有爵位的贵族的腐化堕落不同，卡斯帕.冯.先寇布是一名有着和家名相称的才干的男子，同时也了解“实事求是”这个词的宝贵价值，因此他才和米达麦亚结下了交情。
“顽固的平民！”
举起盛满白酒的玻璃杯，卡斯帕以这句祝酒词和朋友干杯。
米达麦亚和卡斯帕相识是在他刚从军校毕业，被分配到驱逐舰“弗里德里希二世”号上做炮手的时候。现在想想，也已经许久不见了。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谈天，如果不是对那灯红酒绿的恶劣环境感到饮不知味，这实在是个惬意的晚上。
两人谈兴正高的时候，忽然酒吧一角爆发出刺耳的争执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或许是出于职责，卡斯帕挑起了双眉，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向那张酒桌围拢的人群。喧哗和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又是他啊……”
片刻之后，弄清了情况的宪兵中队长口中发出了喟然的叹息。
“谁？”
“谁嘛……大概是集你讨厌的要素于一身的人吧，是个贵族，好色又没有道德观念的薄幸男，是异□□情的猎手，也是同性仇恨的磁石。”
“好色的贵族？麻烦程度比得上你吗？”
“愧不敢当，鄙人不过是一介中队长，那家伙可是整个宪兵队的关注对象……”
卡斯帕的话当然有所夸张，但是也不是没有事实依据。西元时代有一句“坏事总比好事传播的快”这个意思的谚语，对那名“好色的下级贵族”来说，他降级而被派来伊谢尔伦也好，还是不断地招惹同性的仇恨也好，又或者今天在这里成为众人的焦点也好，那原因在旁观者眼中都可以归纳成两个字——女人。
就在米达麦亚和卡斯帕转回头去聊天的时候，战圈之中的状况似乎已经趋向于白热化了。
“决斗？你说决斗？”
以粗糙的语声，大声喊叫着的，是一名五短身材、略微肥胖的男子，抹了过多发油的赭红色头发半盖着平板的额头。说话的时候，他脸上赘余的肌肉抖动着，显得粗俗又缺少涵养。
【决斗啊！决斗吧——】
旁边怂恿的声浪倒是一浪高过一浪，有着男爵封号的粗鄙贵族头上不由得渗出了汗水，他两眼圆瞪，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好像不敢相信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似的。
他的敌人隔着一张桌子，淡淡地看着他，那种好整以暇的沉静姿态，和眼眸中露骨的嘲弄神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感觉不出来此人旨在耍弄自己，只是男爵过于迟钝而已。
当然，他再怎么迟钝，也不会忘记关于这名可憎男子的传言——据说他是因为一日之内重伤三个决斗者，才被处分而送来前线的。
“单纯的手枪互射，好像太过普通了。”
这时候男爵的对手开口了，耳语一样轻微，却被听得十分清楚，大提琴一般低沉婉郁的悦耳声音排开酒吧的嘈杂，引发了空气这个传声介质的美妙共鸣。
“……每人喝三瓶伏特加，然后用手枪互射，这样如何？”
虽然看到那人的眼眸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男爵却没有那个勇气来示弱。有着普鲁士蓝色文字及印花的玻璃瓶被摆上了桌面。
看着对方做出豪勇的姿态提瓶将酒浆倒入口中，男子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取过一只酒杯，从容地将酒斟好。
“真是有勇气，我在钦佩贵官呢——”
举起杯子向对手示意，并且这样恶毒地讽刺着。
当桌上摆出四个空空如也的伏特加酒瓶，就连周遭喧闹的声音都平息下来了。卡斯帕斜斜地将目光投射向人群。
“……若是我讨厌的人，就明天以宪兵队长的身份来善后。”
男子如此说道，神态自若。
“看来贵官是不讨厌那名渔色家，那就现在以宪兵的身份去阻止吧！”
正确地察知了对方的心意，米达麦亚啜饮着杯中残余的酒，以一种缺乏热心的姿态说到。
“以公职身份插手赌局，就像倚仗财势强迫女性一样，让人不快啊。”
“让你感到快乐，不就是亵渎公职的同义词吗？”
青年烦扰地抚弄着蜜色的头发，刚刚要说些什么，赌局之外某人的小动作，却吸引了卡斯帕的注意。
再次从酒保处拿了伏特加，那名一直跟随在男爵身后吵嚷的青年躲入了暗处，一手探入怀中，随即似乎取出了什么，丢入了敞口的酒瓶中。
看到这一幕，卡斯帕的目光奇异地犀利起来，不由得自座位上稍稍立起了身子，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米达麦亚则以超人的反应速度自椅子上跳起来，大踏步向围拢的军官们走去。
“让开！别挡道！”
口中发出粗鲁的呵斥声，蜜色头发的青年排开人群，看向中心的两名焦点人物。
目光相对的一刹那，似乎有微弱的电流，通过了青年的神经回路。
出现在他面前的，似乎已然酩酊的男爵对面，是一名极为俊美的男子……
以一种不羁姿态垂落额前的发丝，是近乎漆黑的深棕色，五官的轮廓深刻而典雅，微微苍白的肤色，以及虽然已经饮下了大量烈酒，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神态……
自然，最为给予人强烈印象的，是额发遮蔽下的眼睛，左眼是蓝色，而右眼则是黑色，一般来说，这是被人们称为“金银妖瞳”的异相。
——穿过莽莽的时间荒野，那便是渥佛根.米达麦亚以及奥斯卡.冯.罗严塔尔，日后被称为帝国双璧的两名男子，带有宿命意味的相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后费沙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