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青阳舟

25、第 25 章

　　“怎么回事？”齐铭咬着后槽牙问传令的小兵，赵世明下手已经很轻了，可伤口还是痛。
　　“报告大人，援军到了！”
　　齐铭微微一怔，他以为援军是永远等不到的，奇怪，这援军是哪里来的……他挣扎着起身，宋青蔓叫小兵就地套了辆简易马车，扶着齐铭上车往西门去了。西门已然安静了下来，一些老兵正在打扫战场，地上深一块浅一块的，到处都是残缺的刀枪剑戟。程天晟一个人在医所里忙碌着，看到齐铭他们过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齐铭捂着腹部搜寻着人群，援军全部穿着统一的军服，他们胸口的标志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是赵成功的部队！
　　赵成功不是已经逃走了吗，齐铭只觉得脑袋里有些混乱，猛然间看到了真相。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缓步而来，头盔下露出的脸庞无比熟悉，双眼精光乍现，一脸炫耀地看着齐铭。齐铭一阵心安，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看得宋青蔓他们心里一松。
　　“下官见过睿亲王。”齐铭拱手作揖，他有伤在身不能行礼，由赵世明他们代了。
　　睿亲王翻身下马，虚扶了齐铭一下，关切地问候道：“你怎么受伤了，快坐下，不必执这些虚礼。”说罢他又挥手叫其他人起来，慰问了一下百姓和伤兵，把事务全交给手下亲信，带着一干人到齐府去了。
　　齐铭拾掇了一番，带着宋青蔓重新且正式地拜见了睿亲王，而后宋青蔓得了眼色带着丫鬟们退出了正堂。睿亲王一扫王爷的威严，吊儿郎当地歪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酸痛的大腿一边跟齐铭抱怨：“赵成功那个老狐狸真是不好打交道，若不是我们手里有他们赵家的把柄，你们等到城破都等不到援军。”
　　“果然如此。绵州和锦州根本不会派援军来宣平，只等宣平城破，云州陷入战乱，他们的计谋就成功了。”
　　睿亲王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文书摔到桌上，冷言道：“子昂你看看这个。”
　　齐铭拿起来仔细一看，不由大怒。这是几封信件，有署名齐格的，也有署名赵成凡的，语句间全是勾结之意，甚至用整个云州作为交易。睿亲王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信件的时候大发雷霆，现在很理解齐铭的愤怒。
　　“赵成凡这个卖国贼，如何处理？”
　　“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宣平宣和，重建边线。”睿亲王把信件贴身收好，摸了摸干涸的嘴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让嘴唇已经裂开了很多小口，说话动作一大就会扯破流血，他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嘴唇继续说道，“朝廷里面还有他们的人，一旦撕破了脸，说不定谁赢谁输，我们得顾忌着圣上……”
　　齐铭点头表示明白，现在宣平的危机已解，他身上的担子也卸了不少，城里的势力应该要着手清理了，以免留下不必要的后患。他先是把裴秋承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睿亲王，二人又低声谋划了良久。齐铭忽而又想起宋青蔓曾经提过王氏要求出城的事儿，这要是利用好了一定是步打到敌人七寸的妙棋。
　　宋青蔓不知道他们俩商量了什么，齐铭在回来的路上告诉她宣平安全了，她心里一下轻松了好多，脸上也隐约露出了笑意，吩咐厨房把晚饭弄得丰盛些，好招待这个解救了宣平的睿亲王。一个时辰后她在院子里看到睿亲王和齐铭一起走了出来，齐铭脸色还是苍白，腹部缠的白布条渗出了不少血，伤口创面不大却有些深，任何动作都容易扯到它流血。宋青蔓顾不得睿亲王在旁，疾步奔向齐铭，伸手扶住他，口里直叫瑞珠儿去拿止血药。在医所她看到不少受伤的兵士，鲜血淋漓的满身刀伤的都见过，那个时候的她除了恶心反胃和同情可怜，什么感觉都没有，偏偏是齐铭这个样子叫她既紧张又心疼。
　　或许是感受到宋青蔓的不安和心疼，齐铭拍了拍她的手，故意反着说道：“我活了二十多年没受过半点伤，你一来我就流了不少血呀。”宋青蔓一听心里更加难过，齐铭第一次受伤就是为了保护她，第二次被蛇咬，现在再次受了箭伤，每一次她都在他身边……齐铭一见宋青蔓皱紧了眉头，心知她关心的重点已经从白布上的血迹转移开了，这才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为了你，我甘愿。”
　　宋青蔓蓦地红了脸，偷偷掐了齐铭的腰，这旁边还有人呢，也不害臊。
　　睿亲王察觉到了他们之间那种爱情的酸味，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差点就立地成佛了，这不是欺负他没有带王妃一起出来吗？他故意咳了一声，看着齐铭又痛又爽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打破他们这种腻腻歪歪的互动。他半眯着眼看着宋青蔓，笑道：“齐夫人一向安好？如今宣平危机已解，本王的人可以还给本王了吗？”
　　宋青蔓不解，睿亲王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她诧异地看了一眼齐铭，发现他也不知情。
　　“夫人还记得范辛学吗？”睿亲王没有卖关子，点破了这个谜题，“本王离开京师之前，范大人特意向本王讨了人，要求在这段时间里时刻保护夫人的安全。听闻夫人前段时间遇险，不知现在如何了？”
　　宋青蔓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在霓裳阁出手相救的是什么人了，为了解开这个谜题她好几个晚上没睡着。只见她朝着睿亲王盈盈一拜，感激地对他说：“多谢王爷相救。”
　　然而齐铭却有点不高兴，这范辛学是个什么情况，手都伸到他身边来了，难道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吗？他鼻子一哼，冷冷说道：“别忘了还得谢谢范大人的关心。”
　　宋青蔓难得噎了一下，齐铭这反应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睿亲王呵呵一笑，简单地解释：“范重黎重情重义，对儿时玩伴多加照顾并不出奇，左校尉那边他也打过招呼。”齐铭又用鼻子一哼没有再说什么，这个话题算是揭过去了。
　　睿亲王朝着院子上空打了个响指，没一会儿就传回来一声啸叫，他又打了个响指，那声音就再也没响过，应该是撤了。睿亲王对齐铭点点头，齐铭明白叫来侍书吩咐了几句，然后又找来赵世明说话，一直忙到吃晚饭这才安稳坐下休息了。
　　宋青蔓特意叫厨房炖了鸡汤，放了足量的人参等药材，闻起来有点苦。齐铭看着碗幽幽苦笑了一下，在宋青蔓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把汤喝了，放下碗眯着眼稳了好一阵，差点就吐了。让主位上的睿亲王看得心里暗爽，笑嘻嘻地劝齐铭再喝一碗，毕竟难得看到齐子昂这么吃瘪的表情，可不能轻易放过。赵世明和程天晟也憋着暗笑不止，因为战事的紧张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吃饭了。
　　过了好几天宋青蔓才知道睿亲王能带兵援救是因为他拿到了赵成凡通敌的证据，威逼利诱赵成功去阻截石漠大部队，自己带着三千精兵奔赴宣平。而赵成凡通敌的罪证藏匿之处居然是程天晟提供的，这是他投诚之后的首功，为此睿亲王还口头赞赏了他，说回去必定为他请功。程天晟抿着嘴，眼睛不时地瞟向赵世明，似乎在看赵世明的反应。赵世明很淡然，他甚至在为程天晟争取，力求完成自己对他的承诺。齐铭趁着战后安抚百姓，用睿亲王的名义审查了宣平的大小官员，以战事偷生的名义处置了一批，弄得王少良心里七上八下，回家埋怨王氏自作主张去求宋青蔓，愚蠢至极。然而齐铭并没有动王少良，他背后的十皇子还是一棵大树，枝枝蔓蔓不少，他们不能轻易去除。睿亲王的意思很明确，他要把赵成功手里的兵权夺过来，所以他留下一千精兵，带着其余人马迅速转回大部队，带着罪证与赵成功斗智斗勇。程天晟掌握了不少赵氏机密，肯定得跟着过去，而赵世明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也要一同前往。
　　于是宣平城里又只剩下齐铭一个人战斗了。
　　不想才过了十几天，又来了一支队伍，为首的是昭武校尉左右良。他一进城就拿着睿亲王亲笔手令接管了留下的一千精兵，带着这些兵将们退出宣平，在城外驻扎。齐铭派人送粮送冬衣，左右良只是略表感谢客气了几句，似乎并不想跟齐铭深交。然而几天后左右良突然改变了态度，亲自登门要拜访齐铭和他的夫人。
　　走进齐府左右良不禁啧了一声，对引路的管家嘲讽道：“朝廷四品官员就住这样的院子，是说你们勤俭呢，还是说你们知府大人本事不够被人欺压呢？”
　　管家心里不舒服面上还是绷得住，只是笑着引路没有回答。
　　齐铭在正堂接待了这位左校尉，他们之间只有公事，没有说多久就说完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左右良是个武人，说话很少拐弯抹角，马上就说了他到访的真正意图。
　　“齐夫人今日不在府中吗？”
　　齐铭在查范辛学的时候顺便就把宋青蔓儿时玩伴一起查了个遍，对于左右良他还是很有印象的，所以今日他故意把宋青蔓支了出去。
　　“青蔓一早就出门了，今日很晚才会回来。”
　　左右良冷笑，齐铭这伎俩实在是不够看，也不知道为何睿亲王会那么赞赏他。他憋着气，耿直地戳穿道：“昨日我就叫人递上了拜帖，小青今日出府想必是齐大人故意为之吧。”看到齐铭脸色一变，明显浮上了些许怒意的样子，左右良心情忽然大好，这才是他故意喊出宋青蔓小名的目的。范辛学早前与他通信，把齐铭的生平查了个底儿朝天，当然也得知宋青蔓这些年跟着他有多么不如意，自然想为小伙伴出一口气。
　　“青蔓已是齐夫人，还请左校尉注意言辞，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影响青蔓的声誉。”
　　“呵呵，那些虚礼留给外人看吧。”左右良瞥了齐铭一眼，没好气地说，“齐大人还是多顾顾自己，是谁在幕后整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如今你已是四品大员，不仅连宣平城中的势力都没有摆平，竟然还被人设计到死，真是蠢钝至极！也不知重黎那个家伙怎么就看上你了，睿亲王也……”左右良突然住了口，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自觉说了太多无谓的话。
　　齐铭心里已然有些恼怒了，但是他还是沉静地看着左右良，这个人在军中威望不低，勇武敢战，有消息称他很快就要晋升为游击将军了。现在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能跟他硬拼，不要做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