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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眼瞎心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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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的西点师张姐,束着发髻,一身厨师白。此时店长不在,由她管着店,探头出来,扯着嗓门喊:“要上人了哦,勤快点的些!”
安娜不敢磨阳功,哎哎哎地站起来。艾茉莉则正襟危坐了,像个正经顾客,装模作样地端起了卡布其诺。
张姐笑着瞥一眼安娜:“来人了,麻利点哟,不然不教你做糖衣!”
安娜可慌了,她正跟张姐学做甜食呢。闻言忙把帽子戴好,跑到门口去迎人。
门开处,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少年进来,白衣似帆影,阳光清新。
安娜在公交车站台见过他,是那个为了诠释“英俊”二字而生的美少年。
只可惜是个瞎子。
他戴着墨镜,被他的金毛大狗领进来,在靠门边的桌子上坐下。
“您好,您的导盲犬可以在这边休息。”安娜的声线脆生生的,透着恳切,一早听来很是提神。
男孩闻言微微一愕。
他随即坐下,收拢他穿着牛仔裤的奇长双腿,膝盖高高支起来,抵着桌子的下面板。
“请问喝点啥子?”
安娜亮着双眼偷瞧他。阳光照着,透过墨镜隐约能见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秀拔出群,墨镜也拦不住。
看样子是青盲,他眼睛整体上好好的,特别漂亮。失焦却迷人的眼睛,有淡淡忧伤和深深无奈。
安娜突然想起什么,抿嘴坏笑了——他看不见,她可以正大光明偷看他。
等他的咖啡和简餐上来以后,安娜暗搓搓把他的狗牵到门外去。
反正他也看不见。
虽说工作犬可以上公交车,可在咖啡店里会影响其他顾客,安娜瞎琢磨。
“我的狗,一直是在这里用餐。”他突然开口道。
安娜被捉了个现形,背影一僵。
刚刚回店的胡爱爱看得心惊,倒腾着短腿飞跑过来,谄媚地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她新来的,不懂规矩!”
安娜虚着眼睛,扭头看人。
这男生眼睛不好使,耳朵倒挺尖。
什么猫饼?
安娜以为市里人讲究,吃饭怪讲卫生的,谁知不然,竟喜欢猫狗同屋,吃一嘴毛?
将近半小时,安娜全程忙转着这位瞎子事儿精,心头怄火。
主要是面对着一张连胳肢都不笑的冷脸,安娜有点意见。
……
下班走出店门,安娜见马路对面,一个男孩正朝她展露笑颜。夜风吹着,将他的头发吹乱,鼻头吹得通红。
安娜坚决而执拗地喊他,要他跑过马路来。
“不要和我握手,陌生人才握手。”安娜笑着对肇嘉星说,“你杵在这儿干嘛?来取火车票?”
“没有……”肇嘉星挠挠头,“我就是想见你一面。见到你好好的,我就回去。”
安娜很高兴,嘴里说:“你有病啊!我请你吃饭。”
在路边小摊上坐下,安娜夹菜到嘴边,突然兴高采烈地问:“帝都的木耳炒肉丝,是不是都没几根肉丝?”
肇嘉星怔怔地看着她,答非所问:“安娜……我们导师,想让我留校。”
但凡看到从小玩大到的同学或朋友出息了,安娜心里总莫名不舒服,有点嫉妒。她听清楚肇嘉星的话了,怏怏回应:
“你都要当大学老师了啊……”可她却连大学校门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嗯。”肇嘉星点点头,遂抬头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我留在帝都?”
脸上却明显有欣喜。
安娜确实不高兴,可是翻心一想,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别人过得好或不好,只是她心上的一个记号罢了,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生活。
或是成为一位服装店老板的决心。
……
晚上洗澡的时候,安娜一下子惊觉起来:那个肇嘉星,别是想要泡她?什么叫“想见你一面。见到你好好的,我就回去”?
安娜两手绞着毛巾,平不了的嘴角泄露了内心喜悦。
真有他的啊!
这个肇嘉星,原来同在一个班里,一直不言不语的,他是什么时候心里生出来这些弯弯绕的?
肇嘉星打小就乖巧听话,不抄作业不打架,安安份份。长大也是,从不泡夜店,从不在外留宿,从不沾染任何成人用品——包括女朋友。
安娜脑子里开始神补,神展开。被人无端喜欢牵挂,是件多么煽情的事啊!肇嘉星的正经,他的好,他的迷之微笑,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安娜开心归开心,一觉醒来后就清醒了。她第二天给肇嘉星打电话,叫他来,面色可严肃了,警告他:
“肇嘉星,你不准喜欢我啊!”
“什、什么?”肇嘉星闹了个大红脸,“为什么?”
“不为什么!”安娜扯白,“因为我水性杨花,你喜欢不来!”
“不,你不是。”
肇嘉星知道安娜。安娜长着一张没被生活欺负过的脸,可她当时惨状肇嘉星此生难忘。她的初恋来得特别早,特别疯,像病过一场。
可时间在成长她,她越来越知道自己的归处。
肇嘉星的脸红红白白。见他冥顽不化,安娜拎着拳头就给他两下。
肇嘉星却因为挨了这两下,心里多了一个她皱眉的记号和微笑的影子。
对安娜的喜欢,往心里钻得更深了。
肇嘉星走后,安娜默默叹了口气。走过拐角处的书报亭,安娜瞥见一本闵家三公子当封面的杂志,跟咖啡店里那本一模一样。
安娜又想起了艾茉莉,和她那些没头没脑的话。
……
香椿绽芽,街心公园的竹笋尖尖,直往土外头钻。
安娜把口香糖扔进嘴里,尽量装得像姐姐那样有涵养,说:“你好,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许曼林微愕,一双眼盈盈地看着安娜。
要约到姐夫的小三很简单,只消偷偷在姐姐微信上发条消息给她,然后将聊天记录全选删除。
人神不知的。
许曼林淡淡一笑。她不会示弱,她手握邵清华的心和魂魄,可以大杀四方,在他的敝履面前,不必伏低作小,更不必担惊受怕。
安娜笑了笑开口道:“恭喜你,在万千小三中脱颖而出。”
她装得特别像姐姐,沉稳得体,拿着小勺搅动面前杯子里的咖啡。
“你怕不怕我?”安娜把瓶子又掏出来,抖了两颗糖给许曼林。
许曼林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把两颗糖攥在手里不吃,惜命得紧。
这一年许曼林23岁,刚刚大学毕业,嫩得像水葱,浑身盈着娇媚,男人看一眼都能酥倒。她找了邵清华这位大她8岁的姘夫,任他恣意搓弄,却她不知被她撬墙角的女人,有个双胞胎妹妹。
当然,就算许曼林知道了,也分辨不出。
许曼林知性和纯真地微微笑了,道:“我没有别的所求,只求变成他胸膛的一颗朱砂痣。”
把安娜恶心得,差点把嚼着的口香糖咽下去。
安娜一米七一,跟许曼林个头差不多,可安娜劲儿大,一根手指就能搓死她。安娜心火烧得腾腾,只盼在她这儿没有王法,她想抡起椅子砸死对面那个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