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露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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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拉斯夫人是一位长相刻薄，性格也不遑多让的老妇人。
她的薄唇永远严厉地抿着，她的被皱纹挤得狭长的眼睛永远精光闪烁，她时刻准备着评价和支配地位低于她的人，不惮对胆敢违逆她的家伙施以众生难忘的教训。
如果说，露西在见到费拉斯夫人之前，还抱有一些讨好她的妄想的话，那么，在见到她之后，这个念头就被彻底抛出脑海了。作为爱德华的秘密未婚妻，她坐在会客室里的唯一指望，只有晚宴的平顺度过，她衷心希望这位鹰隼般强悍的女性不会察觉她的一切不妥当和小动作，除此以外，再无他求。
这看起来不是很难。
在范妮的引导下，费拉斯很给女儿面子地根据客人们的不同地位和不同技能送出赞美。
露西得到一个“lovely”的标签，她几乎感激涕零。
然后，更令她惊讶和紧张的事情发生了——在晚餐行将开始前，爱德华回来了。然而，他一进门先看到的是埃莉诺，下一秒，才看到了她。
露西不好计较爱德华这个“错误”，她现在只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劝说他同意他在先前的通信中已经拒绝的提议。她相信，他在见到他母亲对她的态度以后，他对这个提议的态度会松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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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
爱德华依然不肯同意——
“我不能这样欺骗我的母亲。”
爱德华拒绝得斩钉截铁，和他的回信一样坚决。
“这不是欺骗。”露西急得眼眶发红，“你本来就是合法的继承人，这不过是增加了一道保障。”
“只有母亲愿意增加的保障才是合法的，而他人使用诱哄和蒙蔽的手段增加的，不仅不合法，还不道德。”
“你不是‘他人’，你是她的儿子，她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那我更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了。”爱德华转身，不想再为这件事纠缠，“露西，我不知道是谁教唆你拿出这样一份协议，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会争取到一份教职，作为我们生计的保障，你大可不必为此操心。”
露西怎么可能不操心，她操心得快疯了！
一份副牧师的微薄薪水可不是她这么多年梦想的收入，哦，忘了加上他那两千磅的出息——这和没加有什么分别？！
“不，亲爱的爱德华。”露西不死心地抱住他的手臂，恳求着，“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费拉斯夫人一旦发现我们之间的婚约，一定会取消你的继承权，我不忍心你因为我而变得一无所有。她的财产本就是你该得的，我愿用尽一切手段，保障你得到你该得的一切。”
“亲爱的露西，你不明白，你不知不觉间被谁灌输了错误的认识。你太天真了，想象不到有些邪恶的律师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到何种地步，你千万不能听凭那些苍蝇般的恶徒的蛊惑。”爱德华抓着露西的肩膀，直视着她，“费拉斯夫人的财产，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只是她一个人的，所谓该得，也只能针对她本人而言。费拉斯夫人可以任意处分她的财产，直到她在世的最后一秒。没人可以以任何方式违背她的意志、歪曲她的意愿，我，作为她的儿子，就更不可以。”
“所以，”露西怔怔地呢喃“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在这份协议上签字了，是吗？”
“是。”爱德华双目灼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
露西的泪水夺眶而出，急急叫道：“你就不为……”
“你在做什么，妈妈？”
突然，范妮的声音打断了露西即将出口的哭诉。她魂飞魄散地望着推门进来的范妮，几乎不能理解范妮正在做什么、说什么。
“哦，天呐，是你们在这里。”范妮掩口惊呼，“难怪我刚才看到妈妈靠在门边一脸凝重地听着什么，见到我都不和我说话，直接转头就走……她一定是听到你们的情话了！你们这些小情侣真是太不谨慎了！这下可好，她猜出你们的关系了，她一定快要气疯了！哦，天呐，事情还能更糟糕吗！”
对露西来说，当然可以了！
她已经懵了，比石膏像还要僵硬。
“我去和妈妈解释。”爱德华立刻冲出门。
范妮紧随其后，提着裙子在一个拐角拦住了他：“你这样冲过去只会适得其反，别忘了，这里还有那么多客人。”
“那我要怎么办？”
“静观其变，至少等客人们离开以后再说。”范妮冷静地看着他，语气笃定，这让她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明早会是更好的时机，妈妈一夜安眠之后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爱德华咬着牙，半晌，一头撞向墙壁：“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范妮见爱德华默认了她的提议，默默看向长廊尽头。罗伯特与她对视一眼，转过拐角，叫来一个女仆：“去请那边客房里的那位小姐，问问她是不是露西小姐，就说客人们开始告辞了，斯蒂尔小姐在找她。”
女仆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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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在台阶前与费拉斯夫人依依惜别。
爱德华担心露西，远远地跟在人群后面关注着她，完全没注意到也跟在他的身后的罗伯特。
此时，詹宁斯夫人正在和费拉斯夫人说话。
约翰爵士和米德尔顿夫人紧靠在她身边。
范妮站在费拉斯夫人身边，正对着詹宁斯夫人和她的女儿女婿们。
客居在詹宁斯夫人大宅的斯蒂尔小姐正在不远处一个男士的逗弄下夸张地大笑着。
只有露西站在费拉斯夫人的背后，等待着向才看了她一眼就被詹宁斯夫人占去全部注意力的女主人致正式的告别辞。
露西没从费拉斯夫人那一眼中看出什么特别的意味，但她坚信，那一定是因为费拉斯夫人对她的仇恨太深沉了。
她拼命地回想着她和爱德华说过的话以及费拉斯夫人刚才的眼神，眼前的实景逐渐虚化。
突然，露西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费拉斯夫人鞋跟到第一级台阶的距离，又目测了一下她对于范妮的视线死角，然后，摆出一副不经意的表情，环顾周围一圈——
没有人注意这里。
她伸出了手。
手掌在靠近费拉斯夫人后腰以上的位置。
在廊柱的背后，她在恍惚中没注意到的阴影里，爱德华惊恐地睁大了眼，正要飞扑出来，被等在他身后的罗伯特一把抱住。
范妮已经不着痕迹地侧过了身，一手抓紧了栏杆，那只环着费拉斯夫人手肘的小臂随时可以发力，好将她的母亲拽向她的那一边，让背后那蓄势待发的袭击落空。
而露西的手依然小幅度地悬在半空。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这时！
“露西，快把你的姐姐叫回来。”
！
詹宁斯夫人的话在耳边炸响，露西茫然抬头，手臂猛地颤抖一下，无力地垂落下去。
“……好的，夫人。”
她应答着，飘着走到了斯蒂尔小姐那边，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带着喋喋不休的姐姐走回来了。
她们站到了詹宁斯夫人的身后。
“那么，再会，费拉斯夫人。”
“再会，詹宁斯夫人。”
……
一切都结束了。
露西想。
她安静地跟着詹宁斯夫人转身，走下楼梯，登上马车。
她无声地恐惧着，恐惧到极点，不知道恐惧的是费拉斯夫人，还是她自己。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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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放开了爱德华。
爱德华靠在廊柱上，滑落在地，喘着粗气。
罗伯特仔细观察爱德华的脸色，冷哼：“这就是你宁肯一名不文也非娶不可的未婚妻。”
爱德华张了张嘴，嘴唇在颤抖：“她……没有下手。”
罗伯特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走：“是啊，她没下手，真是幸运啊，不然，现在台阶下就该有一个人躺在那里了。”
而那个人，肯定不是费拉斯夫人。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露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