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白似璟》哈士猫

12、第十二章 三人默契

　　“哟！他醒了！”

　　“来来来，先给我们笑一个，别害怕！”

　　坐在陶白左右的两个人，一个使劲把他后背的绳子一拉，让他迫不得已直起身子紧贴在靠背上，另一个狠狠地抬起他清瘦的下巴，一脸猥琐的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安分的手在他白白嫩嫩的脸上来回摩挲。

　　“你俩别闹，先办正经事！”坐在前面的人似乎是个头儿，一声低喝，总算让陶白屈辱的处境稍微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出言制止可不是为了帮陶白，“喂，大明星，问你点正经事，你要是说了，就让你活！李月有没有交给过你一张图纸？或者你家里有没有被她翻动过的、很适合藏纸片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刚杀掉李月，正要搜查陶白的别墅，要不是林吉在门口突然发动车子，他发现自己被人看到了……说不定图纸也已经找到了！可是现在，命案现场被警方重重封锁，想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搜查，已经是难如登天！

　　现在，只能指望别墅的主人陶白了。

　　在常规的绑架案中，有人交了赎金被放回去，也有人被残忍撕票，如果非得从变态歹徒的手法中寻找规律的话，看到凶手长相的“肉票”被撕票的可能性最高！

　　而这个事件，那张图本身就是绑架的真相、就是凶手的“脸”，陶白绕不过去，被放过的可能性就非常低！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能不能被放过是显而易见的，可这明显骗人的话，大多数人都没法不就范……因为，别无选择。

　　回答不知道，一定会遭受到更残酷的逼供、拷打，如果到最后还问不出来，也不可能让陶白活；

　　回答知道，提供线索……且不说陶白是真的不知道！无从编起！说图什么的，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就算他知道，这些人如果要放他回去取图，那为了防止他回到家后立刻寻求警方庇护、不再将图拿出来给他们，他们必然会作相应的防范设计，到时候恐怕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可偏偏……陶白不是那“大多数人”！

　　“哎！问你话呢！”

　　“找死是不是！快说！”

　　陶白没吱声，两边两个人立刻凶神恶煞起来，对他们来说，这连严刑逼供都根本谈不上，一个弱不经风的明星，吓唬吓唬应该就差不多了，真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说不出来了，那才麻烦了！

　　只见陶白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的惊骇、恐惧，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石化了一样……这种状态怎么可能回答问题？

　　“喂！”

　　后背上被拍了一把，火辣辣的疼，但其实那人根本没用力……身体素质的巨大差异，就算挣扎也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陶白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恐惧、空洞，嘴里含含糊糊的喃呢——

　　“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跟丢了魂似的，除了反复念叨这个，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

　　“卧槽！这不是吓着傻吧？”

　　“不能吧？那女的不是前几天才死在他家么，你杀的啊，也没见他吓成这样！”

　　“那能一样么？早就跟你说，杀人的时候斯文点，尽量不要搞那么夸张，咱们这次任务又不是在战场上……你倒好，直接把那人头上开了个碗大的血窟窿！他一个斯斯文文的明星哪见过这个？估计就是吓着了！”

　　“那怎么办？他傻了，咱们怎么问？”

　　“行了行了，先弄回去吧！卢卡斯先生应该会有办法的！”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沮丧，几个杀手八成是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种乌龙，重要人质因为他们杀人手段太残忍被吓傻了……一想到回去后老头子暴跳如雷的样子，谁还有心思再垂涎陶白的美色？

　　加速行驶的越野车，死气沉沉的车厢，各怀心思想着回去怎么推卸责任的杀手……陶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坐着，没人再愿意费劲和一个傻子交流，也没人在意他痴痴呆呆的目光正直愣愣的盯着后视镜。

　　他们只知道陶白好看，却忘了他是个演员。

　　虽然不知道他们问的“图”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听得出是李月搞出来的麻烦，现在李月死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关系人不会再被轻易杀掉……陶白醒来后在心里迅速做出这个判断，知道这个问题无论“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能回答，才笃定的出此下策。

　　可是他也知道，装疯卖傻充其量只是权宜之计。

　　听他们这意思，要把自己带回老巢去……陶白没有跟恐怖分子或者犯罪集团接触的经验，甚至这一刻他无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人身上的危险气息远远超过一个普通杀人犯，一旦被带进老巢，到底有多少种办法折磨他……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当务之急是要怎样才能半路脱逃？

　　武力肯定没戏……实力差太多了，他动都动不了！

　　求救的话……这条高速公路是新开不久的，沿途摄像头都不完善，距离前方收费站也还有很远的距离，中间还有一些临时出口没有封闭，如果这条路是故意早就选好的……这大晚上的，这么偏僻的路上，来往车辆都很少，更别说求救了。

　　陶白这样一个硬骨头，从小到大没有低头求过人，多难的时候都能硬着头皮自己扛过去……可是这一刻，把所有的出路都否决了一遍之后，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脸，心里竟不由得有些发酸。

　　他错了，他不该不打招呼乱跑的。

　　自作聪明。

　　要是那家伙在的话……

　　唉，要是那家伙在，回去挨骂他也认了！上次酒店发生的那点破事儿，他也不计较了……现在，谁能救救他！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车影缓缓接近，陶白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保持住了呆傻，不动声色。

　　“哎？后面那辆车……不是跟踪我们吧？”

　　“要不要干掉他！”

　　“应该不是！别节外生枝。”

　　上次，为了从警方的保护公寓劫持陶白，他们对警方的部署做了充分研究，参与这个案子的那几名警官都长什么样，他们已经看过电脑里的照片，眼下虽是夜色，但这些人有红外线望远镜，可以看清楚后面那辆驾驶座上坐的是一个很精致的年轻人，他们完全没见过，而且那辆车还是一辆布加迪跑车，这绝对不可能是警方的车！

　　只有陶白知道……那是曲岚的车。

　　看到那辆车的前三秒，陶白在心里为曲岚捏了把汗，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曲岚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快找到自己的，除非……他跟黎柏璟在一起！

　　所以……

　　“呕……呕……呕……呜哇……”

　　陶白……吐了。

　　看到杀人的血腥场面，多年好友在自己眼前，从眉心开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脑浆迸裂、红的白的飞溅了一地……吓傻了，回过神来突然胃里翻江倒海……这些，只能说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可是这帮杀手们哪儿遇上过这种的？

　　“操！”

　　“找死是吧！”

　　“这味儿恶心死了！”

　　“停车停车！”

　　越野车一阵蛇形，终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你们快把他拎出去，衣服扒了……”

　　“后备箱有纯净水，你擦一下后座！”

　　不光陶白，坐在他左右的两个杀手也被他吐了一身，连座位和脚下都是……中午的饭局，吃的杂七杂八山珍海味本身就不好消化，再加上还喝了些酒，这个味道实在是……

　　后面那俩人迅速打开车门，二话不说把陶白也拖了下去，麻利的脱掉自己身上被吐的沾满污渍的上衣，一脸嫌弃的解开陶白的绳子……陶白身上最脏，不解绳子怎么脱掉他衣服？反正这人也吓傻了，又不会跑！

　　司机跑到后备箱找桶装水，后座不擦真的没法坐人了！

　　坐在前面的那个头儿，本来是不用下车的，无奈车里的味道实在是辣眼睛，恶心的他喘不过气来，只好黑着脸也打开车门跟下来，气呼呼的站在车旁点了支烟。

　　谁知就在此时，就听“砰”的一声。

　　“喂！你们怎么停车的？这是高速！你们的警示牌呢？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呢！”

　　后面的布加迪，车头撞上了他们的车尾。

　　车撞得不严重，只是擦了一下，但车主似乎很生气，一甩车门下来，指着鼻子就骂。

　　这帮杀手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再说，这事儿也不全怪他们！其中一个伸手就往腰里摸，被那个头儿一把按住，给了他个眼色……不要节外生枝。

　　“我还想问你怎么开车的呢！虽然我还没来得及放警示牌，但我开双闪了，而且你是瞎么？我停的这是紧急停车带！你是怎么撞上来的？”

　　一群恐怖分子和杀手沦落到跟人唇枪舌战讲道理，想想都觉得已经够让同行笑掉大牙了，偏偏还遇上个讲不清楚道理的！

　　“我不管，反正是因为你停车才撞上的！我车可不便宜，现在这维修费怎么算？你们要是不出钱给我修好了，那咱就堵在路上等交警！”

　　曲岚蛮不讲理的姿态，完全一副被惯坏的样子，气得司机一脸横肉直抖。

　　靠在车门上的头儿，眉头也皱了起来，要光是无理取闹也就算了，这事故要界定起来，主责肯定是这辆眼瞎的布加迪……但这是交通事故的问题么？

　　等交警来？开玩笑！

　　他这儿还有个人质呢！怎么能惊动警察！

　　现在夜色漆黑，这条新高速上的照明也不完备，两个手下拎着陶白站在车头那边，比较远，陶白又吓傻了不会呼救，所以暂时没被这人发现……但再这么闹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你要多少钱？”

　　头儿叹了口气，转身从车里拿出钱包……看看那辆布加迪，有点肉疼！希望卢卡斯先生能给报销。

　　却不料，曲岚得寸进尺，一把拉住他就往自己车跟前拽——

　　“车是爸爸送的，我怎么知道多少钱！你自己看看这车前盖儿都撞成什么样了？再说，就算你给我钱，我怎么开出去！怎么说你们也得陪我送修，直接把钱给店吧！”

　　眼角抽了抽……杀手头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小子要是再这么不依不饶，那就只好拧断他的脖子一起带走了！

　　却不料，正在拉扯的时候，就听“咻”的一声……诡异的声音和陶白那时候听到的一样，不一样的是，此时他身边这些训练有素的凶手身体和大脑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消/音/器！

　　“啊……杀人啦！杀人啦！”

　　曲岚突然尖叫，惊骇的眼神像看到鬼似的指着前方、也就是杀手们的背后！

　　他一边叫一边吓得抱头鼠窜往自己车后面躲……同时，刚才还被他拽着的那个杀手头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杀手们猛的反应过来，刚才的枪声……是他们的同伴被人暗算了！

　　本能的立刻拔枪，调头对准曲岚刚才指着的方向……但是一瞬间，他们就明白过来了！

　　——背后的方向，空无一人！

　　可惜，明白的太迟了，还没来得及再转回头……

　　“咻咻咻”迅速的又是三枪！

　　当枪手从曲岚的副驾驶位上缓缓抬起头现身，四个杀手已经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失去了一切反击的能力……黎柏璟！

　　他蹲在里面，从外面看不到，带上了消/音/器的枪口一直藏在倒车镜下面，按照两人路上商量好的对策，当曲岚觉得走位成熟的时候，突然尖叫就是给他发信号，他稍微露出一点头就可以瞄准开枪……所以，是先尖叫，后中枪，只不过黎柏璟的动作太快，杀手们先入为主才会被他误导！

　　本来，带上曲岚只是权宜之计，那时候在停车场突然得到消息，他担心曲岚也会有危险……那些人如果要让陶白回别墅取图，为了防止他一去不回，必须要有能够胁迫他的条件，陶白父母双亡，最好的朋友就是曲岚……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曲岚的车就在旁边。

　　谁知道，赶到现场已经变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黎柏璟在国外执勤的时候没少跟这些犯罪集团打交道，太了解他们缜密的手法，现在不追，陶白恐怕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可是要追，警车肯定不能开，他也不能露面……尽管他不该让普通市民卷进来，但紧急关头来不及调生面孔的警员过来，曲岚自告奋勇，而他也别无选择。

　　从撞车到演戏，从指位到放冷枪……都是在路上，曲岚的谋划。

　　其实，身经百战的黎柏璟何尝想不到这样的手法？他只是……不敢！

　　风险太大了，曲岚极其的聪明，他把罪犯的心理研究的很透彻，才觉得演这场撞车戏是行得通的，因为他猜到对方会先想要息事宁人，但这只是对犯罪分子做的心理侧写，其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比如对方性格无法确定，无理取闹的戏码演到什么程度是在对方忍耐范围内的也只能现场拿捏……曲岚只是个导演，不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专业人士，一旦稍有偏差激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一切如他所料，但因为陶白在这些人手上，所以最初黎柏璟无法露头，否则陶白就会被当成挡箭牌……诱骗这些杀手走位到射击位置刁钻的黎柏璟最容易得手的地方，再发出信号，这完全要靠毫无射击能力的曲岚来把握，凭借的只是他以前拍枪战片的那些经验。

　　还有个最麻烦的事情，直到他们接近这辆车时都还没有想到办法——如果两车相撞，曲岚上前无理取闹，但车上的人并未因此全部下车，怎么办？陶白在车上，这个可能性非常高！这种情况，一旦同伴遭到枪击，为了任务顺利完成，车上的人会立刻丢弃同伴、飞车逃离，一旦有了防备，他们有陶白在手，就算追上也很难再拿下！

　　但是最难的这道关，是陶白解决的！

　　看到这群人主动停车，而且全部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曲岚曾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

　　“这小子真贼！”

　　而黎柏璟是在看到陶白身上那些呕吐物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场必须三个人的绝对默契才能完成的挑战，而陶白和曲岚天衣无缝的合作，就像能完全读懂对方的大脑回路一样……作为非专业人士，他们满分了！

　　“陶白！”

　　从车里钻出来，冲上去一把将那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怀中的人实实在在，黎柏璟一路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别、别靠这么近……我身上脏！”

　　这一身秽物，陶白自己都觉得恶心，要不是为了自救，他才不会用这么差劲的办法。

　　可话虽这么说，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全身顿时瘫软的根本无法从这个男人怀里挣脱，软趴趴的靠在对方胸口，听着这个人咬着他耳朵轻声调戏——

　　“你这个脏泥鳅……我不嫌！差点被你吓死，闯这么大的祸啊，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要不今晚你补偿我一下？”

　　陶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个臭流氓！

　　“喂！你们俩要亲密，回家关上门慢慢来行不行？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啊？”

　　曲岚一脸受虐没眼看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打断他们！

　　虐单身狗也没有这么虐的！

　　突然放松下来的他，靠在被撞坏的车头上，动作看似轻松，其实也是因为两腿发软实在站不住了……刚才，那真的是在玩命啊！此时后背上已经湿透了，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

　　“应该马上到！”

　　黎柏璟话音未落，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便由远而近的传来。

　　来的路上，曲岚开车，黎柏璟联络过组里的人，这些人中枪的位置都距离心脏有些偏差，他是故意的……“血塔”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犯罪组织，好不容易露一次头，怎么可能直接打死便宜他们？

　　国际刑警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等这些人救治过来，他们警方还有很多事想好好问问呢！

　　“还能走么？”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不但没挨骂，对方的语调还温柔的像能拧出水来似的……陶白的脸又红了几分。

　　“呃……”

　　说实话，虽然承认很丢人，但双腿实在软的动不了。

　　可还不等他纠结，身体已经突然悬空起来……一个标标准准的公主抱。

　　曲岚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吹起了口哨，这个男人真是帅得不像样！

　　然而，偏偏就在这一刻，大难不死差一点变成了乐极生悲——

　　地上的杀手头子突然抬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腰里摸出了枪！

　　身受重伤动不了、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根本没有再跟黎柏璟博弈的能力……但是，这最后的一口力气，杀掉陶白灭口，够了！

　　“砰”的一声，这次没有消/音/器，陶白和曲岚生平第一次听到了真真实实的枪声，震的心脏发颤！

　　但是，陶白毫发无伤！

　　“黎柏璟——”

　　陶白撕心裂肺的尖叫，撕裂了夜幕……惶恐的紧紧抱住那个刚才将他一把推出去的男人，肩头汩汩而出的血……鲜红鲜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