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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事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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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谁”
楚子怀心情很复杂,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你为何把我留下?”
李翊祯安静的坐在原处,没因为被冒犯而愤怒,倒是笑得蛮无所谓,甚至阴郁俊美的脸上飘过一丝戏弄:
“好玩啊。”
“什么?”楚子怀很诧异,把一个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的人,放在身边好······好玩吗?
看到少年把所有情绪都毫无保留的在脸上展现出来,李翊祯突然唇角出现一个冰冷的弧度。
“或许没我想象中那么好玩了。”
他摆出对游戏失去兴趣的神情: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喜怒不形于色,你差得太远。”讥笑着看向楚子怀:
“把对我的恨表现得如此明显,我一定会时时刻刻防着你,你如何能趁我不备给我一刀?让我死?”
道理听上去逻辑严密,楚子怀有些绷不住,又不愿承认李翊祯说得是对的,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愧冲他喊:
“谁说要对付你就必须要出卖自己的人格,阴险行事?我用阳谋也一定能赢你,让你死!”
李翊祯用咯咯的寒笑,来面对少年的幼稚,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直笑到人牙齿打颤,招架不住,才道:
“阳谋?对付大皇子或许行得通,对付我,不行!”
楚子怀聪颖,这两年在周朝顶尖儿的学堂,学业都是数一数二的,又因为是楚南风的弟弟,很受师长喜欢同窗推崇,性子中养成了有几分傲气。
他长身直立,对李翊祯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一派胡言,简直谬论!”
哐当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声,寻声低头,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扔到他脚边。
“来,给你兵器。”李翊祯道:“现在就来杀我。”调笑着继续说:“用你的阳谋。”
锋利的刀刃在楚子怀脚边闪着吸引人的光芒,现在四下无人,李翊祯看上去身无一物,的确可以下手。
杀了他就能为万佛寺的僧众报仇,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心底仇恨,李翊祯的讥讽,无一不在蛊惑楚子怀,身体被刀光牵引着行动,等他从汹涌的心绪中清醒过来,已经紧握着刀站到了李翊祯身侧。
“动手啊小和尚,我在等着你杀了我。”
李翊祯用冷鸷的言语激他。
是的,现在时机正好,仇人就在眼前,只要用手中的刀捅向他的胸口,一切就结束了。
握刀的手发出焦躁的嘎吱声,几滴冷汗从楚子怀鬓角滚落。
他努力的要抬起手,举起刀,他甚至提前感觉到了用冰冷的刀锋刺进李翊祯滚烫的胸膛会有多么大的快意。
可是,他的手抬不起来,肌肉都紧绷僵硬了,他还是抬不起手。
或许楚子怀自己都不知道。
是小时候在寺庙的生活,让他此刻无法亲手了结一条人命。是天生的善良,让他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仍有怜悯。
颓然坐下,手指无力的松开,匕首掉在坚硬的大理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啷声。
夜风呼呼乱吹,楚子怀突然觉得有些冷。
一旁的李翊祯自在的抻了抻手脚,“下不了手?不忍心杀我?果然不好玩。”
失望之意,溢于言表:“回去吧,二皇子府不适合你。”
弹了弹前襟,起身往院外而去,刚到门前脚还没踏出,忽然只听嗖一声快响,有东西朝他脸快速飞来。
力大又快,逼得李翊祯堪堪退了两步,只能靠着院门侧脸去躲。
惊魂未定,余光往往旁边一扫,刚刚那把匕首将将擦过他耳廓,此刻正插在门上,刀刃上还有一溜嫣红的鲜血。
抬手往耳上一摸,有温热的刺痛。
哦,是他的血,李翊祯扬起一边嘴角,盯着已经立在他身边的楚子怀。
“现在游戏有趣了。”
楚子怀面无表情,同刚才的少年判若两人:
“教我。”
“教你什么?”李翊祯问。
“教我杀你。”
李翊祯唇角扬得更高:“好像更有趣了些。”
狂风卷起漫天枯叶,在寂寥不清的夜中,如破茧而出的蝴蝶飘飞。
楚子怀转身离开,几步后方停下,没有回头,话却是对李翊祯说的,铿锵有力带着少年人该有人傲然:
“这就是阳谋!”
明明白白告诉你留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终有一天杀了你,让你教我各种手段,就是为了终有一天能杀你。
然而答应与否,全在你自己。你若愿意以身犯险,我便与虎谋皮,其他事再与我无关。
“本殿下答应你。”李翊祯对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道。
养狗有什么好玩的?他要养狼崽子!
秋高气爽,昨夜乌云密布,今晨已是明媚阳光,菊花丛丛开得正好,有仆人在湖中的淤泥里打捞莲藕。
他们以前从没听说过哪家官宦会在自家湖中挖藕,那些管家都说,夏日观荷花,秋季赏残叶,方是高雅趣味。
像这样为了一些廉价的藕,把好好一个观赏用的湖,弄得乌烟瘴气成什么体统?
其实这些仆人也不懂达官贵人的体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听得久了自然也觉得自己也高雅起来。
什么是雅?
就是能吃的东西放在土里烂掉也不管,就要从外面买,树上结的果子,一定要用棒子敲掉仍了,免得在树上熟坏了多难看?
这多雅?哪像我们府里这位楚家的公子哥,简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什么都不懂,只会让他们做泥腿子的活计。
也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吧,看看,咱们的三皇子还抱着他的腰站在湖边看,挖藕有什么好看?脏兮兮的,村儿里的人都懒得瞅一眼。
湖边的莲藕堆成了小山,楚南风的眼闪闪发亮,拉了拉李翊乾的袖口:
“你不说城外现在有很多灾民?把这些藕拉过去,虽然没大用,总也能多让几个人吃饱肚子。”
“南风心思敏捷。”李翊乾在他耳侧道:“在下佩服。”
他是真的表达欣赏,楚南风听出了几分打趣,脸颊微红,但他现在心情很好,大度的不与旁边这个幼稚的人计较。
拉着李翊乾连连道:
“我再回趟国公府,看看能拿出多少银两来。”
稍稍皱眉,用手背敲着手心,思考着徐徐踱步:
“还是别直接拿银子给官府了,直接换成粮食,下午我就让人在城外搭粥棚。”
忽的站定,沉思点头:“过两日粮食换好了,我亲自去发粥。”
“你不用去。”李翊乾揽过他,细心帮他把落在发上的枯叶碎一一摘下来:
“今年秋汛,黄河发了大水,两岸受灾之地甚广。
京城外现在聚集的灾民太多了,户部拨下来的银子又少。
粥不够发,情形不容乐观,我担心你去了有危险。”
说的都是实情,灾民饿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以食为天,一个人饿急了,尚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何况是一大群。
到时候一旦饿疯了的灾民动乱,派去的兵卫能不能控制下情形实在很难说,他不能时刻看着楚南风,实在很不放心。
“粥棚可以搭,派人去发粥就行了,你不许去。”
枯叶碎摘完,李翊乾顺了顺楚南风的头发。
楚南风偏过头拨开他的手,仰着头:
“就是因为乱,我才一定要去。”
这几年周朝少战事,今上与民修养,国库充盈,户部怎么会没有银子?
《龙潜于渊》中写得明明白白,此次水灾,大批灾民聚集京城,的确户部卡着没给银给粮。
但那是针对谁?书里负责这回安抚灾民的人根本不是李翊乾而是大皇子李翊弘!
在书中,李翊乾回京后不久就快速与户部尚书那个休了夫的女儿结亲。
根本没去趟此次浑水,反倒极力推荐他大皇兄担当此任。
只说,大皇兄能力超凡,又熟悉京中事物,是在合适不过的人,二皇子李翊祯也顺水推舟,上折子推举皇兄。
结果户部给的银粮少得可怜,灾民不是吃不饱,而是简直活不下去。
这个当口,有人振臂高呼,为了活命的人,拼死闯进城内,管你大户的宅子还是官员的府邸,冲进去就抢。
最后当然是李翊乾带着兵及时镇压,才没酿成大祸。
经过此番,皇帝怒火滔天,大皇子一蹶不振,周朝的夺嫡之路上,只剩二皇子李翊祯,三皇子李翊乾。
可是现在呢?
李翊乾为了他没有与户部尚书的女儿成亲,又接下了赈灾的差事,整个事情的走向,已经与书里所写截然不同。
所以他得去,要去看看城外是什么情形,否则他又如何能安心?
“怎么不听话?”
李翊乾捏着他的耳垂,微微摇晃。
“我就是要去!”楚南风打开他的手,抄着手耍赖。
不耍赖能怎么办?他又没办法给李翊乾解释其中症结要害,只能仗着此人喜欢他,假装发脾气。
反正每每只要有他想做李翊乾又不答应的事,耍个小蛮横,李翊乾就会乖乖投降。
果然,三殿下是个耳朵软的,当即缴械投降:
“在府里待久了,确实无趣,这样吧,只许去一天,时间我来挑,必须我陪着,可好?”
楚南风没道理的耍赖,他倒给找了理由,就这样楚公子也不甚满意,勉强点了点头。
李翊乾挑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晴了好几日的天儿,忽的乌云遮日。
厚厚的深灰色的云紧紧挨着,密不透风,像是蓄谋着一场大雨,却怎么也不下。
城外丁点风也没有,在日渐寒凉的秋季,竟然有暗潮滚动的闷热。
楚南风被李翊乾压在身边,站在一排排粥棚后面,一步也不许他离开。
饶是如此,仍然有死了人家的哀嚎,饿疯了人的苦哼,连绵不绝,声声灌耳。
他透过层层缝隙去看,那些灾民哪还有人样啊?
破衣烂衫皮包骨头,有好多肚子鼓都成个大圆球,与枯枝般的手脚比起来,极其不协调。
在发放清粥时,这些人眼里闪烁着比狼还狠的光,拼命往前挤,一身骨头随时要断了,也不在乎,只想喝一口有几粒米的粥水。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李翊乾只能先离开楚南风,带着几队士兵前去维持秩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又来啦。
宝宝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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