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夜出 ...
-
老道的话说得声音不大，楚南风却听着比旁边醉酒人的哄闹还要刺耳，当即觉得什么灵魂倒错有大灾来临，全是扯淡。
两人到京城第一次出来玩，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楚南风不安的去看不归。
见他没有因为如此荒谬的话发怒，反而眼中霓虹闪烁，有几丝游离的错愕。
不归想到了母妃，想到了因他而死的贺家人。
他本就一直认为与自己亲近的人，确实没有好下场，此刻被人宣之于口，便有些神思在外。
楚南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记起了贺弢同他说不归亲人都不在的事，心里一紧，担心老道的话会惹他多想。
登时一把扯回老道往怀里揣的银票，道：
“好个神棍，刚给了你几分好脸，就开始大放厥词！”
眼看到手的银子没了，老道急连忙伸手去抓。
“贫道话还没说完呢，公子着什么急？”
此话正中楚南风的心意，他是想算命的能说些好话来听，好叫不归高兴点。
随即举高银票，躲着老道枯树枝一样的手，摆出了纨绔子弟的嘴脸。
“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否则让你今夜就滚出京城！”
“那位公子虽然命硬，对身边的人不利，但是其本人却是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
老道个子不高，一跳一跳的也抓不着银票的边角。
这叫什么话？听着让人别扭，楚南风拎着眉头，觉得眼前的老道士太不上道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刚才你不是说不收银钱吗？现在抢什么银票？修道之人如此不清心寡欲，我看你货真价实就是个神棍！”
“修道之人总不能饿死，公子快将银票给我，我吃了饱了，才好回去做法帮你改运。”
跳了半天，老道年纪大了，体力不支，靠着旁边的树喘得不行。
“你还是想想怎么改自己运吧，出门前就没给自己算一卦？”楚南风讥讽道：“有没有算到今天晚上你祸从口出，必定得不到银子？”
说完，再不想与之纠缠，拉着不归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身后传来老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公子今日不舍财，他日若是厄运缠身，就后悔去吧！”
见两人不理他，又伸长脖子喊了一句：“贫道劝你，还是赶紧离身边那位男子远点为妙，否则祸及自身累及家人啊。”
听到后面的话后，已经走出老远的楚南风，突然转身，冲他喊：
“就算他真是天降魔星，克一方人，我都要定了！”
那么大的声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看见是两个俊美男郎双手相叠，更是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
“这么好看的郎君，竟然是兔儿爷，啧啧。”
“现在真是世风日下，男倌儿上街都不避讳了。”
楚南风全当没听到，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笑得生机盎然，将不归的手握得更紧。
哈口气都能看到片片白雾的温度，他指尖冻得微微发红，晃了不归的眼，让他暂时忘了痛楚，用同样的力量回握，一心只想把这人焐热。
冬日的北风一吹，街边连成串儿的灯笼灯火荡漾，飘进两人心中，暖烘烘的。
他们不顾旁人的眼光，踩着新落的雪花，穿过异样脸色的人群，有一股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劲儿。
不夜城新鲜事儿多，里面的人忘心也大，不过须臾，人们便又忙着自己快活去了。
楚南风渐渐慢下来脚步，一个侧身，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只是在大道转弯，却像是走进另一个世界，嘈杂远去，喧嚣也被短短的几步隔在别处。
“你别听那个神棍乱说，不过是个骗银钱的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楚南风抓着不归的双臂，目光灼灼。
转而眼神又暗淡下来，“都怪我，打一开始就不该理会那个臭道士。”
刚刚的维护不归感觉得到，又哪里忍心他自责，将人轻拥入怀。
“有你要我，旁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楚南风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十分不明白，往常自己明明是情场高手，怎么到了不归这，就如此容易害羞。
常常不归一句话，就能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想硬气一点儿吧，又忍不住沉沦在动听的情话中，温暖的怀抱里。
“待会儿带你去我以前常去的酒楼，喝最好的酒。”
这是楚南风从前和狐朋狗友经常说的话，他在酒桌上，总是宽袖一甩，饮酒而言，‘我的梦想就是要喝最好的酒，泡最美的妞’。
然后一桌人上前恭维，‘楚公子，何许人也，想要什么样的人不是唾手可得。’‘南风想要甚酒？明日就送到府上。’
此刻他仰起头，在不归耳边，带着从未有过的娇羞默默改了后半句：
“我要喝最好的酒，泡最烈的男人。”
他不自知，在避开人群的小巷，说这句话，怎么都会添上了几分调|情的成分。
几缕光映进来，在楚南风额间划出一个漂亮的幅度，不归的眼光随着他的额头看到他泛着淡淡粉色眼角，最后停留在嫣红水润的唇瓣。
不归此刻想不到别的事，只觉得嘴发干，喉结干涩的滚动，简单回道：“嗯。”
便再也受不了身体的喧嚣，捏住楚南风清瘦的肩头将人按在墙上，似火如荼的盯着他。
楚南风惊得轻呼，还未反应过来，唇间就叠上一个稍显急促的吻。
头晕目眩间，不归已经拉着他走上大道，大刀阔斧的走进人群。
“你说的酒楼在哪？”
拥挤之中，刚才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楚南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晕乎乎的回道：
“就在前面，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不归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你的伤还未全好，到了地方，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
“哦。”楚南风像是在云雾中，完全忘了自己出门前要狂饮三百杯的豪言壮语。
酒楼名叫吴记，简单的名字，不简单的摆设。
三层楼全用最好的波斯地毯铺地，满店的琉璃制品，葡萄做的美酒倒在夜光杯中。
有节奏的鼓点，露腰的异域女子随之如蛇般热情起舞，客人们有的跟着跳，有的席地而坐。
一派与中原完全不同的异国风情。
吴记店门大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往里迈步，只因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吴记酒楼，一掷千金，看似迎四方客，真能进去坐下饮酒的，并无几人。
这不多的几人中，就有楚南风。
他带着不归，还未进门，就有人往里去通报 ，马上就有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迎了出来。
“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你终于记起我了。”
楚南风倏的一笑，朝他腿上踹。
“吴清，你好好说话，一个汉人装作西域来的，在京城骗骗别人就算，在我面前演什么演。”
吴清连忙往里瞟，拉着楚南风的胳膊，憋着声说：
“楚南风，你声音小点，被别人听到我还做不做生意？”
“我管你怎么做生意，快把二楼靠街最好的隔间收拾出来，我今日有贵客。”
做生意的人眼快，吴清早就看到了不归，现在就近快速上下瞟了一眼，贴着楚南风耳边道：
“近来胃口见变啊，楚兄以前带来的可都是娇媚美人儿。”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不归听见。
不归看着楚南风一挑眉，楚南风立马面颊飞霞，冲着吴清的屁|股就是一脚。
“吴掌柜，我看你的生意是不想做了。”
吴清是他狐朋狗友当中的一员，以前也会这样同他玩笑，楚南风从来都是笑得更欢，说自己天下各式各样的美人美男都要尝尝。
不想今日却没得好脸，挨了一脚不说，还差点把桌上的琉璃烛台给摔了。
他赶紧上前赔不是。
“楚兄今日这是闹哪出啊？快快，上二楼吧。”
楚南风抬起下巴站着不动，吴清冲他作揖。
“我错了行吧，请你移贵步去二楼，今晚酒水我请了。”
“本小爷缺你这几两酒钱不成？”楚南风颊边还有飞红，这是当着不归面被戳破以前的行径不好意思了。
吴清多伶俐的人，楚南风不为所动，马上冲着不归拱手。
“还请这位公子替我美言几句。”
不归见他言辞诚恳，对楚南风道：
“开门做生意的人也是不易，你别为难他，我们上去吧。”
“我为难他？一个大男人嚼舌根，就该好好教训。”
“祖宗诶，我真错了，谁知道你这回用了真情？”说着无情将二人往楼上请。“走吧，走吧，楼上看好坐。”
楚南风嘴上不依，但不归开了口，他脚还是迈了起来。
吴记二楼与楼下不同，只凭栏处有几个异域人拉着胡琴哼着小调，风情中透着静谧。
几个阁间用厚木头建成，相距甚远，无论各自有人在里面做什么，其他隔间的人都不会知道。
领着二人在楚南风常坐的靠街边的隔间坐下，吴清又出去招呼上好酒好菜。
依然是席地而坐，楚南风斜倚着将旁边的靠背拉到身边，好让不归坐得离自己近点。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不归坐下，“和别处不同，挺好。”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楚南风开心了，“待会上了酒，你才知道，什么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别看吴清这个人不着调，他的酒是真的不错。”
吴记的葡萄酒是楚南风穿到周朝以来，喝过最像上一世最醇香的，涩而回甘，不像其他西域来的酒，太甜，简直像糖水。
他喜欢甜，唯独酒这一项，过甜便失去了趣味。
说着话，吴清亲自把酒水端上来，又替二人斟上，按道理，他该出去了，可这个京城最会做生意的人，却没动。
“杵在这儿做什么？”楚南风不想和不归饮酒时，有个外人在。
吴清看得出来楚南风对旁边男子的在意，微微动了动嘴唇，没讲话。
“掌柜有何事不妨直讲。”不归替他解围。
就等着这句话呢，吴清为难一笑：
“旁边隔间有位熟客，知道楚公子来了，邀他过去一见。”
“不见，没看我正忙着呢吗？”楚南风斜躺着饮了口酒。
还好此话是不归问，吴清答的，否则此他身上不知道哪又得挨一脚。
摸清了楚南风今日的脾气，吴清用眼神去求不归。
“去吧，我一人在这儿待会儿无妨。”不归拿下楚南风手中的琉璃杯。
他不是个随便应人所求之人，只是不愿意南风为了他就同以前的朋友疏远。
楚南风这才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对吴清道：
“瞧把你给精明的，走吧，前面带路。”
刚进另一个阁间门，楚南风就后悔了，再回头看，吴清早跑得没了人影，门也已经被外面守着的人关上。
想退是没法退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咬牙道：
“二皇子这一项无事可做吗？怎么走哪都能碰上。”
李翊祯斜在一个大靠垫上，勾唇笑了笑：
“南风说回京城就来我府上请罪，怕不是忘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夜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