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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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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路瑶那两万的念书钱,是她用命换来的。她的性格里或许天生就埋着疯狂的基因,就像现在发疯的父亲。
奶奶不让她去念书,要简路瑶去打工挣钱,供住精神病院的父亲,以及给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存买房的首付。
简路瑶不同意,她要带着母亲留给她的两万块,去城里学画画。于是她和奶奶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巨大争吵,就算简路瑶的牙齿都被扇松了,她也没松口,她要撞墙自杀。
就在院子的石头围墙上,她奶奶在院子里指着她咒骂,她就跪在墙下,一头接一头的往墙壁上撞。
邻居们都被惊动了,劝不住着家庭矛盾,只好去找村书记。
书记与他们家有那么一点远亲关系,和着好心的邻居的们一起劝了奶奶半夜,她终于在多方压力之下,吐出了那本来就是留给简路瑶的钱。
而现在,奶奶要她把那两万块还回来,理由是家里没钱给父亲支付精神病院的费用了。
父亲年轻时候挣的钱,不是花在了牌桌上,就是花在了简路瑶弟弟,简路星身上,而那笔二十万块的工伤赔偿大部分被父亲挥霍一空,剩余的小部分,给了简路星去潇洒。
父亲是在四年前,开始出现精神问题,或许这个病症出现得更早,但它被合理的解释给了暴躁的脾气和酒精,等到它再也掩盖不住的时候,已是病入膏肓的地步。
父亲住进精神病院,简路星在城里打工,除了要钱的时候,了无音讯。而简路瑶成了奶奶生活怨气发泄的出口。
家里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全是她的错。
她生错了,活错了,站在家里,都是错了。
奶奶指着父亲说:“你爸这个样子,家里得有人看着才行。可我还要忙地里,还有这么多鸡鸭,你弟弟今年也十八了,还交了女朋友,我得给他备买房子的钱……家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还读什么没用书?退学了回来帮忙!你画那些狗屎东西,能卖几个钱?”
简路瑶想反驳她已经有一副画卖了八千块,可她不敢说,她怕奶奶马上就问她要那八千块。
她掐着手掌说:“路星才十八岁,他能结婚还得等好几年。我不问你要钱,路星也有工作,家里没什么需要花大钱的地方。你年纪也大了,就不能少种点粮食,好好照顾我爸吗?”
“你这是什么话,你就是不想管你爸死活是不是?”奶奶刻薄道,“简路瑶,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的命就是我们给的,现在要你回来帮忙是理所应当!”
简路瑶不想吵了,她扭头说:“我不会退学的。”
奶奶抓起一个扫把,一头打在简路瑶身上:“不肖的贱东西!那天我就应该让你死在墙根边!还免得要我两万块钱!”
父亲在一旁边激动的一拍手:“贱东西!”
简路瑶忍着奶奶的挥打,她仍是那句话:“你打死我,我也还是一样的答案。”
奶奶气急的一脚踢过去,简路瑶躲开了,她一脚落空,哎哟一声跌倒,简路瑶伸手去看拉她,却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贱东西!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个儿子,现在早就能挣钱了!可你偏偏是个赔钱货!碍眼的狗东西。”
简路瑶沉默的把奶奶拉起来,随后直接往侧屋角里的卧室走去。
奶奶还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吐脏话,简路瑶麻木的听着,锁上她的卧室门。
半年没人住,屋子里一股霉味,简路瑶坐老式的木板床上,用力的咬紧唇,忍住大哭的欲望。
眼泪一层层的溢出来,她睫毛颤了一下,一行泪水就滚了下去。简路瑶死死咬着唇,瞪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无声哑哭。
她在卧室里坐到了天黑,堂屋传来奶奶和父亲吃饭的声音,父亲嘴里骂着不成调的话,奶奶也时不时的回他一句脏话。
简路瑶就听着他们把饭吃完,随后奶奶走过来,隔着门喊:“简路瑶,出来洗碗!”
简路瑶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开门出去,把碗洗干净。
家里没有一口多余的剩饭,连她买来的水果,也不知道被奶奶收到哪里去了。简路瑶最后自己烧了一点热水喝了,然后空着肚子去睡觉。
明天天一亮,她就去把证明弄好,然后离开这里。
简路瑶这么想着,躺进了夹着灰尘与潮气的被窝里,愣了一会,她才有了看手机的心情。
展览会那边又发了邮件过来,说展览已经结束了,她的画也已经完成了交易,款项会在一周之内汇过来。
简路瑶看了看自己银行卡余额,她还有八万多,如果硬挤挤,也不是不可以拿两万块给奶奶。可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奶奶以后只会想尽办法榨干简路瑶的每一分钱,直到她死为止。
而且奶奶也不是真的就没钱了,她一辈子抠门,再怎么也有一笔存款,母亲过世前留下的遗产,也不仅两万。
家里还没到撑不住的地步,可是另一方面,简路瑶又懦弱的心软,以及在心里萌生出一种无法遏制自责和愧疚。她觉得家里这样,和抛下一切出去念书的她,也多少是也有关系的。
那笔钱,她到底给不给?
这个问题让简路瑶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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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将进一拿到画,就拎到了宋澹家里,说是送给她的小惊喜。
宋澹一看就猜到:“画?”
杜将进以前也是学画的,他是国画。杜将进的爷爷是国内有名的国画大师,父母做古董和字画生意,也都是书法大家。
“对,但可不是我画的。”杜将进神秘兮兮的眨眼说,“反正是个惊喜,你快看看嘛!”
宋澹只好拆开包装,露出那副颜色阴郁的油画。
她盯着看了几秒,笑道:“谁的画?挺有意思的。”
杜将进凑过去,比划着画问:“你就没看出来点什么?”
宋澹笑道:“这里有个女人的背影。”
“嗯。”杜将进点头,“还有呢?”
宋澹认真看了会,柔声问:“还有什么?”
杜将进直接道:“你再看后面的作者签名。”
宋澹把画翻过来,看见后面落了一个中文字——简。
她一顿。
“你再看这个背影,眼熟吗?”杜将进手指画出那个背影的轮廓,自己说出答案,“她画的是你啊!你感受感受这画里的压抑着的情感,那丫头是真喜欢上你了!”
宋澹瞧着画,没接话。
杜将进歪坐进沙发里,轻薄的白衬衣勾出他纤瘦的身躯,格外娇柔,他卷着胸前的长发说:“我们这个年纪了,能遇见爱情不容易啊,澹澹,你要不要去试一把啊?我看那个小野猫挺好的,而且画也画得好。”
宋澹轻轻把画放下,说道:“我们都这个年纪,还谈什么爱情?那都是小孩子才玩得起的游戏。”
成年人大多都活在自我和挑剔里,与人谈恋爱,不只意味着你要为此付出大笔的时间和精力,还要把自己生活空间腾出位来。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的妥协。
一次两次尚且还能忍受,多几次之后,就不免在心里质问,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又算个什么破事,要让我一回接一回的受委屈?
杜将进不以为意的说:“那个简不就是个小孩子吗?我看她眼神赤诚,是个好孩子,你跟她在一起不吃亏。她还有双大长腿呢!”
宋澹想起那天医院,她干净眼里的关心和情感,默了几秒,还是摇头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谈不动恋爱了。每天光是应付宋言律,就耗尽了我的心力。”
杜将进瞄了一眼楼上:“他这几天安分一点没?”
宋澹一言难尽的摇摇头。自从她不准宋言律随便出门后,母子两人几乎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天花板都要掀翻了。
杜将进道:“你还是让他自己出去玩吧,这个年纪关着,他气撒不出去,得憋出事来。”
宋澹头疼的叹了口气,家里的事情,最是棘手。怎么处理都不对。
又坐了一会后,杜将进离开了。
宋澹拿起那副画,看了许久后,她还是给助理发了个信息,问她有没有留存那天在酒店拍的便签照片。
助理心细,有留,立马就发给了宋澹。
宋澹把简路瑶的电话号码输进拨号键盘,拨出的下一秒,又后悔的立马挂掉了。
她看着那副情感浓烈却过分阴郁的画,最后还是叫来了阿姨,把这幅画放进杂物间去。
“哎,好。”阿姨接画就走。
宋澹看着阿姨的背影,又补上一句:“找个单独的纸箱装起来,小心一点,别弄脏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