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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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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姗第二天做了人流,就像是每一个被渣男搞怀孕的女孩子一样,她在安静的痛苦里独自完成了扼杀生命和流淌鲜血这一过程。
人流之后,李云姗在医院住了一夜,她说自己要好好爱护身体,以后给她爱的人生健康的孩子。
简路瑶陪她住院。
夜深人静,医院也静悄悄的。简路瑶坐在凳子上玩手机,虚弱的李云姗早已经睡熟了。
她无聊的把那几个娱乐软件翻了又翻,最后看起了小说。
走廊外,这个时候响起了担架车划过的声音,估计是哪个做完手术的病人被送到了普通病房,简路瑶看了一眼,从观察窗里瞧见几个匆匆走过的护士和医生。
她没多在意,继续看手机。
几分钟后,外面又响起了急促的高跟鞋声,处于无聊状态的简路瑶又看了一眼,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宋澹。
简路瑶一下子站了起来,可也只是站了起来。
宋澹这个时候来医院,多半是家人急病,她这个时候与宋澹碰面,肯定会让对方烦躁或者困扰。
想了想,简路瑶又如坐针毡的坐了回去。
外面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宋澹是走远了还是进了某间病房,简路瑶开门去看过,走廊安静,只有值班的护士偶尔走过。
简路瑶在走廊上晃了一圈,没找到宋澹。她也不可能一道门一道门的去趴着看,作罢的回到病房里,百无聊赖的接着刷手机。
几个小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个男孩愤怒的声音,清晰的在安静走廊里回荡。
“我死了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简路瑶抬头,情不自禁的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宋澹的声音比较轻,听不清楚,但男孩的怒怒吼紧跟而来。
“我不要你管!死了就死了,我不在乎!”
简路瑶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那个愤怒的青春期男孩,就是宋澹的儿子。
宋澹穿了一条深绿色的及膝裙,头发随意捆在后脑,没化妆,她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
儿子在KTV与人嗑/药喝酒,搞到医院洗胃,听到这个事情,她几乎气炸。
匆忙赶到医院后,守到宋言律清醒,却只得到这样抗拒而叛逆的回应。长期的母子不和,加上一晚上的折腾与担忧,她的火气也瞬间被点燃。
她站在床边,脸上的苍白与憔悴毫无遮掩,声音冷怒地说:“你以为我想费那个力气管你吗?”
宋言律长得像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丹凤眼,高鼻梁,俊美的长相,也曾一度是宋澹最厌恶的长相。
“那你就不要管啊!”宋言律尖刻的喊道,“我也不想看见你!”
宋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她不想让母子关系愈发恶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更不想她的孩子在叛逆偏激的路上越走越远。
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生下来的,宋言律也始终是她骨肉相连的孩子。
她镇定下来道:“你为什么没有按照安排去日本?现在在……”
“对,我现在就应该在日本,最好就死在国外,好狠狠的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宋澹沉默下去,她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宋言律,一言不发。
那种沉默的压力让宋言律更加暴躁,像是一头发泄不出怨气的小狼崽子,憋闷之后瞬间爆炸出惊人的破坏力。
“谁叫你要把我生下来?你活该!”
宋澹闭上眼睛,片刻后,她沙哑而冷静地说:“这个暑假,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说完,也不想看宋言律的反应,直接摔门而出。
宋澹站在幽静的露台上,点燃了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宋言律不是她自愿要生的,过去那些事情,她以前甚至不愿意去回忆。宋言律生下以后,长达十年的岁月里,她回避去面对他。
因为一看见宋言律的脸,就会想起那段不堪而血淋淋的往事。她不是没后悔过把宋言律生下来,年轻时,她也没少说那些愤怒尖锐的话语。而那些一时口快,如今都变成了无法弥补的情亲裂痕。
她不恨无辜的宋言律了,可宋言律在经历了亲生母亲十年的冷眼和排斥之后,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尖锐的回击她。
因果报应,的确不假。
她抽了两支烟,怒气散了,无奈与无力涌了过来。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犹豫得鬼祟,宋澹警惕的冷眼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简路瑶。
她一愣。
简路瑶踟蹰了几步,不自在的笑了笑,说:“我……朋友住院了,也在这里。”
她忍不住担心的看着宋澹,走廊灯光昏暗,可她那双眼睛仍旧明亮得像是装着莹火。
“你……怎么样?”
宋澹掸了一下烟灰,随手就带上了温柔笑意的面具,她说:“我没事。”
夜色一样冷清的安静。
简路瑶再也没了站在这里的余地,她干巴巴的笑着说:“那我回去了。”
宋澹微笑道:“嗯。”
简路瑶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李云姗醒了,迷糊的问她:“你干嘛去了?”
“上了个厕所。”简路瑶划开手机,掩盖神情。
李云姗在感情方面的直觉精准无比,她问:“你该不会是偷偷的联系那个宋澹,然后被甩了冷脸吧?”
简路瑶:“……”
李云姗笑了一声,嗤道:“愚蠢。”
她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简路瑶靠着墙壁,自嘲地承认,她的确是蠢。选择在宋澹那么狼狈的时候出现,她只会觉得更烦吧。
她只是,还抱着一点点,或许有转机的希望。万一处于情绪失控的宋澹,正需要关心呢……可到底,还是她想太多了。
李云姗第二天中午出院,她一路吸着气,在简路瑶的搀扶下回到宿舍,躺了两天才活过来。
简路瑶前后照顾她,还每天被她毒舌讽刺,脾气都要磨炸了。等李云姗一能自己活动了,她立马逃出了寝室,整日窝在画室里。
暑假剩下最后半个月的时候,简路瑶决定回一趟家。她的贫困补助申请需要村里和镇上盖章证明,她得回去弄。
可一想到家里,简路瑶就打心底里的排斥。奶奶不会欢迎她的,她连剩饭都不想给简路瑶吃。
奶奶有一句简路瑶会记住一辈子的名言:“鸡吃点猪草还能生俩蛋呢,你吃这么多饭,就只会拉屎碍眼!”
她做了几天心里建设,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回去弄证明的事情,奶奶粗声在电话里问:“你要回来?”
简路瑶道:“嗯,那个申请表我得……”
“行,你回来吧。”奶奶说完,一把挂了电话。
简路瑶把剩余的话咽回去,她阿Q精神的想,至少没叫她别回去碍眼。
收拾好,第二天一早简路瑶就出发了。一天的汽车辗转后,她回到那个她长大的村庄。
沿着熟悉的水泥大路,她拎着街上买的水果和肉菜,推开了院子门口拦鸡鸭的竹条栅栏。院子一角摆着鸡笼,旁边圈了一块地养着鸭子,鸡鸭粪便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
简路瑶吸了吸鼻子,早已熟悉了这个味道。
“奶奶……”她叫了一声,走进堂屋,没想到竟然在屋里看见了坐在旧藤条椅上父亲,他不是住在精神病院里吗?
父亲浑浊的眼睛盯着简路瑶,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贱人,你回来了。”
简路瑶愣在原地。
父亲自从废了一条腿,继而引发出精神疾病后,说话总是这样颠三倒四而又充满恶毒。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害他残疾的凶手,所有人都想害他。
“爸……”简路瑶僵硬的喊。
她与父亲关系也不好,整个家里都只关注弟弟,她就是个意外到来的拖累。
父亲凶狠的盯着她,好似在看杀父仇人。
“回来了?”奶奶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一筐喂鸡鸭的蔬菜,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撂,转过脸打量简路瑶。
简路瑶奶奶年过七十,却十分精干,短发,皱纹深刻,凌厉而不善的三角眼,斜睨着简路瑶。她身材高大,一双粗粝的大手,能把简路瑶直接扇晕过去。
简路瑶很怕她,哪怕长大了,那种恐惧也根植在心底。
“你在外面过得还行吧?”她走过来接了简路瑶手里的东西,看了看,放在一边。
父亲立马伸手过去,从里面掏出一个苹果,拿起就吃。
奶奶瞪了他一眼说:“也不洗。”
父亲回道:“洗你妈/逼!”
奶奶不管他,只看着简路瑶说:“你有钱没有?你爸现在已经没钱住疯人院了,天天在家里耽搁我的事!”
简路瑶立马道:“我在念书,每天都上课,能有什么钱?”
奶奶追问:“你不是有那个什么贷款嘛,国家还给你发补助,之前我又给了你两万,你就用光了吗?”
“我学费就一万五……”
“那你不念那个书不得行吗?”奶奶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念完又怎么样?你一个女人,能挣几个钱?”
这个话题她已经和奶奶超过无数次,每次都以奶奶的巴掌告终,简路瑶已经不想再吵了。
她说:“我真的没有钱,书我也一定要接着念。就算死,我也要念完。”
奶奶皱眉阴沉的看着她。
简路瑶倔强的抿紧嘴,眼底写满了豁出去的坚决和极端。就像是她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晚上,满头是血,奄奄一息了,也不服软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