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我的朋友是审神者》H2SO4夜

4、第四章

　　花阳翻出了她珍藏多年的菜谱。过去她都只能看图解馋，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要实际操作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她在最开始的一周，每天早上接到新鹤送来的高级食材都有种自己还在梦游的感觉。
　　新鹤对葵的讨好显然是不遗余力的。除了花阳一开始忽悠他的美食攻略大法，这只鹤还会举一反三，服装、首饰、化妆品、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天天花样不重复地送来，看得花阳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在丧心病狂地发狗粮还是在丧心病狂地炫富。不过不得不说这个该死的有钱刃品味还真好，就是实在自恋了点，东西大多主题都离不开“鹤”。

　　然而葵并不领情，新鹤送的东西她都扭头就塞给了花阳，后者作为一个多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无产阶级穷苦人民，怀着仇富心理也没怎么客气。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新鹤发现自己送给葵的鹤宝宝挂件出现在了花阳的斗篷外套上才露了馅。然而新鹤没气也没恼，更没有叫花阳把东西都还回来。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就跟没看见似的。只不过从第二天开始，他送的东西就都变成了双份。
　　对此，花阳只能说一句：有钱任性，服。

　　时间晃晃悠悠地过去，当漫长的梅雨季落下最后一场绵绵细雨，这一年终于还是在夏蝉的噪鸣声中进入了炎热的酷暑季。

　　夏天大概是花阳最讨厌的季节了，因为在黑街这样恶劣的生活环境里，一切浪漫的夏日物语都是天方夜谭，只有难耐的酷热、扰人的蚊虫、加速腐败的食物和一身没完没了的臭汗。她坐在主屋的大门口，守着本丸唯一一台老的快散架的电风扇，正把平日里缠满右腿的绷带一圈圈拆开。
　　“小花？”
　　鹤丸走过来时，已经散了满满一地的白色绷带间摊开着少女纤细的右腿，濡湿的汗意布满常年缺乏日晒而惨白的皮肤上，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他的目光一滞：只见那条腿上从大腿至小腿近脚踝，纵横交错数道巨大狰狞的伤痕，是陈年而深刻的刀伤。
　　“嗯？”注意到他的目光，花阳不等他开口，自己先懒洋洋地说了出来，“这是以前做手术留的疤啦。”
　　鹤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重复，“手术？”
　　“嗯，手术。”花阳点点头，撑起下巴，“我这条腿的毛病其实是天生的，好像是一种神经障碍，天生跑不快。”
　　“包括眼睛也是。”她想了想，补充道。
　　“我是个孤儿，当然没什么钱治病啦。但院长嬷嬷一直很不甘心。她后来遇到个流浪大夫，说能治我的腿，要价比正经医院便宜好几倍。但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没钱，后来还是一个跟我很好的小姐姐卖了自己换来的钱，给我交的手术费。”
　　女孩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银灰色的眸子里沉静下来。她唯一喜欢夏天的就只有这片天空，在烈日的照耀下格外明亮澄净，越发像记忆里的那双眼睛。
　　她出了一会神，才接着刚刚的话，一字一句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然而那个混蛋，根本就是个无证行医的骗子。”

　　花阳话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那张总是开朗得有点没心没肺的脸罕见的沉郁下去，显然那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回忆之一。鹤丸想说句冷笑话转移下她的注意力，还没开口，花阳闷闷地提前打断了他：
　　“别说话，别安慰。我热，心静自然凉。”
　　“……”

　　空气里只剩下老风扇“吱吱呀呀”的转动声，花阳对付丧神的乖巧很满意，闭眼感受着迎面习习拂来的风里并没有多少的凉意。然而这份贴心的安静并没能享受多久，就被另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花阳小姐！”
　　花阳不满地睁开眼，瞪向打扰她的新鹤，后者神情凝重，一副“有大事相商”的样子。
　　“花阳小姐，你这里可以安空调吗？”
　　“……啥？空调？”花阳觉得自己听错了。
　　然而新鹤那张俊秀精致的小白脸上每一丝表情都在写着正经不开玩笑，这个该死的有钱刃是认真的。
　　花阳很想说你丫把脑袋凑过来让我打开瞧瞧里面是怎么个构造是不是装的都是冷却水，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还是不好对这个这些日子来承包她一家老小衣食住行的金主太过直白，只能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鹤姥爷你这天才的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主公是最怕热的，花阳小姐你这里的环境她恐怕会很难过。”新鹤眉头紧锁。但他也看到了花阳抽搐的嘴角，意识到这事有点问题，“如果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还请说明，我会尽力想办法解决。”
　　“……大哥，谁给你的勇气觉得我这里能安的上空调？”花阳实在憋不住了，这副“不懂民间疾苦”的天真少爷嘴脸实在太欠教育，“这里是黑街，黑街你懂吗？政府三不管地带！供电局的电根本都不通到这里！看到我屋顶上那些黑不溜秋丑了吧唧的板子了吗？那是太阳能发电板，我自己去垃圾堆捡来改装的，能供这台破电扇转就不错了，我去哪搞足够的电压供你开空调？？？”
　　“所以是没办法安了吗？”新鹤露出失望的神情。
　　花阳翻了个大白眼，不想再搭理他。

　　然而这个异想天开的有钱刃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弃，捻着下巴嘟嘟囔囔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就离开了，留下花阳满心烦躁，再也静不下来。她把电扇开到最大档，却没什么效果，这台老古董就像个力不从心的老头，任你是喊是推他都快不起来。烦躁的花阳忍不住上拳头去打，“咣咣”敲了几下，老电扇就从“吱吱”声变成摇晃得更厉害的“嗡嗡”声，看起来随时有崩开架的危险。鹤丸急忙拉住她，“小心。”
　　手腕被对方微微粗糙的指腹捏住，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令花阳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你的手好凉啊……”她惊讶地看向付丧神，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睁大了眼，“你穿这么多都不热的吗？”
　　“还可以吧。”鹤丸回答。他此时虽然没有穿出阵的外套，只穿着里面的和服，但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看着也的确不少。然而他脸上却清清爽爽的没有一丝汗迹，白瓷般的皮肤反而好像要冒出凉气似的。
　　花阳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反手一把抓住鹤丸的胳膊，果然隔着双层的衣袖也感到一股凉意，像是摸到一把寒凉的铁。
　　“你们刀剑付丧神身子原来都这么凉的吗？！”花阳又惊又喜。
　　“差不多吧，毕竟我们是刀……哎？”
　　鹤丸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女孩已经一把倒了过来，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他一下浑身僵住，接着听到像只树獭一样抱着他的女孩满足地喃喃，“真是太棒了，人形冷宝宝啊。”说着还扭过头来把整张脸埋到他的衣襟里，吸了吸鼻子，“而且还香香的，有股寺庙味。”
　　“……哈……哈哈，这还真是吓到我了。”鹤丸慢慢放松下来，迟疑了下，抬手把女孩拢进了怀里。

　　远处再次传来快速接近的脚步声，新鹤的声音随之再次响起：“花阳小姐，我想到了，如果你这里电压不够的话，我们可以装一台发电……这可真吓到我了。”
　　新鹤的话在走近看清这俩人的亲昵姿势时就一下子顿住。他怔了几秒，在对方就像把他当空气似的无动于衷后，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变得钦佩起来。
　　“你们这发展的也太快了……兄弟，怎么做到的？”他虚心求教道。
　　鹤丸骚包一笑：“靠内涵。”
　　新鹤：“……”

　　“什么啊，我就是太热了，抱着取个凉。”花阳解释，像只懒洋洋的猫黏在鹤丸怀里不爱动弹。她抬眸瞟了新鹤一眼，“你们鹤丸国永不是都身体很凉吗？让小葵也抱着你不就好了。”
　　“好主意啊！”新鹤眼睛亮了起来。
　　恰巧这时葵摇着一把扇子路过，听到他们的话不禁停住脚步。新鹤向她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主公你要不要试试？很凉快的！”
　　葵扭头就走，噔噔噔跑回屋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鹤丸&花阳：“……”
　　新鹤的双臂还抬在半空，笑容凝固在脸上。花阳想起以前在外面街道上的广告大荧屏看到的搞笑动物节目，雄鸟向雌鸟张开双翅求偶，雌鸟扭头就飞走，雄鸟张开的翅膀就空落落晾在半空。她觉得此时眼前的画面就与她当初节目上看到的如出一辙，新鹤就是只被晾下的可怜的大白鸟。
　　她看得实在不忍心了，有些尴尬地从鹤丸怀里直起身，招呼失落的新鹤：
　　“额，鹤姥爷，我陪你去找人问问空调的事？”

　　（12）

　　花阳带新鹤去找也许能帮忙安空调的地方，鹤丸也跟在后面。虽然花阳想让他留在家里，但他坚持要陪同，显然同为鹤丸国永，这货一点都没想照顾同体兄弟的心情。
　　他们去了西街吉田老头的二手电器铺，这里是唯一有电子产品和零件卖的地方，还能帮忙安装维修。然而三人还没走到电器铺，远远就望到吉田老头摇着轮椅火急火燎地出了铺子，一眼望到花阳，就露出见到救星的表情。
　　“小花！小花！”老头沙哑的声音远远就喊。花阳急忙赶过去，刚到了切近，吉田老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得先抖三抖，喉咙里几乎要哽咽，“小花你快去看看！地瓜他出问题了，现在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老爷子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花阳安抚过老头，紧接冲进铺子，熟门熟路找到店铺后面的房间。房门从里面反锁着，她打不开，身后的鹤丸让她让到一边，伸手握住了门把手。他衣袖下的小臂肌肉蓦然绷紧，手腕一震，随着“咔”的一声门锁断裂声响，紧闭的门扇松开了。鹤丸推门而进，三人走进这间布满乱七八糟电子零件的狭小房间，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只在地板上发现了一振安静的打刀。

　　“啊，地瓜！”
　　花阳蹲下身，肉眼可见有缕缕发着微光的雾絮般的物质有气无力地环绕着打刀漂游。她伸出手指按在刀身上，随着柔和的光芒自少女纤细的指尖亮起，那些游走的“雾絮”如受到牵引般向她指下汇聚，重新融入灵光暗淡的刀身。花阳身后两名付丧神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不敢打扰，面上神情复杂。

　　陆奥守醒过来时，睁眼就是三张直勾勾盯着他的大脸——两振鹤丸国永白花花的脑袋，中间夹着熟悉的人类少女的面孔。他莫名觉得这画面有些喜感，忍不住“噗”的下笑出声来。
　　“你还有精神笑啊！”花阳抬手一巴掌就糊在付丧神的脑袋上，下手毫不留情。
　　“哎哎，俺可是病号，你可别又一巴掌把俺拍没了。”
　　陆奥守撑起身子，盘腿坐在地上。花阳与他直说来意，“地瓜，你能不能帮我安台空调？”
　　“啥玩意？空调？”陆奥守的反应与花阳当初如出一辙。
　　花阳解释了来龙去脉，新鹤还在后面补充，他觉得电压不够可以弄一台发电机来解决。陆奥守听得直愣，看看新鹤，又看看花阳，“小花，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不能捡了鹤丸国永就跟他学吓人啊，把俺又吓没了咋办？”

　　当陆奥守搞明白了这帮人真的不是开玩笑后，他也很干脆利落地直说，办不到。对方如此明确答复了，三人也只得告辞。
　　这过程中大家都只字未提陆奥守之前失去人形的情况，直到他送三人离开电器铺，走出门口时，花阳才犹豫了下，叫住扭身要回店里的陆奥守。
　　“地瓜，你要不要……回本丸来住？”
　　陆奥守怔了下，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慢慢地咧开嘴，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爽朗笑容。
　　“都说了，俺是陆奥守吉行，不是地瓜。俺是土佐的名刀，龙马最喜爱的刀。”他不急不恼地纠正花阳的话，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还是暂时不用了吧，老头他需要有人照顾。机械肢也快研究好了，等他能自己站起来，俺就离开。这期间俺会小心的，主公你放心。”
　　“……那就别突然又用这种奇怪的称呼啊，你故意的吧？”花阳在两振鹤丸讶异的目光中别扭地抱怨，也不再坚持。

　　（13）

　　安空调这件事花阳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然而她实在低估了新鹤不愿让心爱的主公受半点苦的决心，以及他身为有钱刃的任性。两天后，当她一大早就不见自家鹤丸的踪影而火急火燎地在本丸找了一上午后，两只鹤各扛着一个大得吓人的纸壳箱子从外面回来了。
　　花阳不知道是该惊叹付丧神远超人类的怪力和体能，还是有钱果然就能为所欲为，新鹤居然真的从外面的工厂扛了台发电机和空调回来。她亲眼目睹空调装到了她和葵住的屋子里，眼泪突然就模糊了视野。
　　院长嬷嬷在上，她有生之年居然也能住上空调房。此时她不想叫新鹤姥爷了，她想叫他祖姥爷。

　　为了庆祝空调安装成功，新鹤在院子里搭了竹台架子，晚上吃流水凉面。他还买了整个的西瓜回来，在后院的井水里浸了一天再捞出来。
　　这是花阳度过的最清凉的一个夏夜了，但当她吃着蘸了酱汁的凉面时，却突然高兴不起来，心里也像这碗面一样凉了下来。
　　她其实很清楚这段时间的幸福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也只是抱着及时行乐的心理。然而两天前见到的陆奥守的情况，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看向乐颠颠追在葵后屁股的新鹤，其实这个有钱少爷除了有点傻，人真的还挺好的。长得帅又有钱又很平易近人，对小葵有多好自不必说，对自己不管是不是借了小葵的光，也的确很不错。
　　但他与这条街上其他刀剑付丧神是不同的，没有人比花阳更清楚这件事。

　　花阳犹豫了很久。物质的享受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而她一旦开了口，就要再次远离这种富足生活了，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说她没有一点不舍得，这是不可能的。何止不舍得，她简直恨不得让这段日子陷入无限循环里，就让她死在这美梦里吧。
　　可是，她还有良心。

　　花阳把新鹤单独叫到一个避人的角落。她深吸口气，做了最后的思想斗争后一咬牙，在新鹤疑惑的目光中说出：
　　“鹤姥爷，我觉得为了你们好，你还是应该带小葵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