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集（X庚）》苏零

6、（源庚）Three is an orgy ,Four is forever

　　Three is an orgy ,Four is forever
　　残破的混凝土电线干，表面满是细碎的裂纹蜿蜒，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刚刚下过一场雨，原本灰白的表面被雨水打湿，浸润出棕黑色的阴郁痕迹，边缘处却只是淡淡的晕开，消失在纸张背后。
　　薄薄的纸，早已不见原本的惨白模样，只余下一个个湿了又干的水渍，淡黄的圈圈，深了又浅，浅了又深。
　　始源一把把纸头揭下，一不小心，力气用得太大，揭下一半，另一半风中飘零。
　　无奈，再抬一次手，把另一半取下，小心的拼凑——招租启示。
　　大大的旅行箱在水塘中滑行，拉出长长一道水纹，消失不见。
　　染墨街45号2楼。
　　染墨街是一条又长又深的小巷，坑坑洼洼的水泥板，到处是足以倒映天光的水潭，偶尔露出水面的地方，破裂的纹路赫然。
　　拉着旅行箱在小路里穿梭，路的两旁堆满杂物，空的易拉罐头东倒西歪，喝饱了水的废纸箱耷拉一片，还有旧得分辨不出原来色泽的洗衣机，链条锈得一塌糊涂的自行车，等等等等，几乎阻塞了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小路。
　　红漆剥落的门框，框的一边，门牌号码摇摇欲坠。
　　45号。
　　已经是接近巷底的位置。
　　完全如出一辙的布置，唯一的区别是那面灰黑色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翠绿色的叶片，浅褐色的藤蔓，微微发红的吸盘，吸饱了水的墙越发灰暗，那一片爬山虎却是越发苍翠，叶尖上聚集的水珠，微微发亮。
　　收起拉杆箱，走进一片昏暗。
　　“哐当……”才迈开一步，始源就一脚踢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
　　貌似是一只锅子。
　　“哐啷，哐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很久。
　　始源吓了一跳。
　　之后恢复寂静，只是，似乎被声音吓到的人，只有始源一个。
　　难道都不在家……
　　绕过一个转角，几线天光从高处的窗户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无数灰尘颗粒在光路中飞舞。透明的玻璃早就蒙上厚厚一层污渍，正中还被发黄的旧报纸糊了起来。
　　老旧失修的木制楼梯，一脚踏上去“咯吱”的厉害，甚至还有微微摇晃的感觉。一部分的楼梯隐在阴影里，几乎看不到落差的痕迹。始源很小心的用脚摸索，走过转角，终于踏上了二楼。
　　四扇房门都是紧紧关着的，始源拿起纸头看了下，没说是哪间。
　　凭着感觉，随意敲响一扇。
　　指关节与门板接触，空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空间回响，始源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阴森。低头笑笑，把所有不好的情绪抛到脑后。
　　“吱呀……”敲门声响了很久，久到始源就要放弃离开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门后的脸，明显的睡眼惺忪，乱成鸡窝的头发，头发的主人还嫌不够乱似的又胡乱抓了几下。
　　始源不自觉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下午两点。
　　原来这个时候还能扰人清梦。
　　“那个……我想租房子。”始源晃了晃手里的招租启示，一不小心，一半的纸头从指缝里滑了出去。
　　睡眼朦胧的人盯着那剩下的半截纸头看了半晌，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这启示太久远，久远到连字迹的主人都已遗忘，还是崔始源他根本找错了地方。
　　“……”始源想把纸头捡起来，然后告辞。
　　不管他是不是找对地方，跟这么个站着瞪着眼睛都可以睡着的家伙租房子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没想到对面的人先有了动作。
　　退后一步，“砰……”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始源长那么大还真没撞到过这样的情况，想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超级帅哥一枚，居然会有朝一日差点被门板撞断鼻梁。
　　好吧，不能排除这样的平民窟里也有人形天外来客的可能性。
　　看了看手里的启示残骸，看来这玩意已经没有用武之地，始源甩甩头决定离开。
　　“喂，你要租房子是不是？”那扇刚才险些与始源鼻梁亲密接触的门板，再次被大力拉开。
　　始源下意识回头，忍不住挑眉毛。
　　这个人和之前那个瞌睡虫是同一个人？
　　虽然只是换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T恤，牛仔裤，但整个人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头发稍稍打理了下，黑的发亮的发梢很服帖的垂在额头上。深邃干净的轮廓，精致漂亮的五官，在不怎么明亮的空间里，却有一种越发柔和的干净漂亮。
　　始源忍不住拍拍脑袋，他居然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疯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飘渺细碎的音乐声，伴着一个稍显冰冷的男声，模模糊糊的一片，听不清在唱什么。
　　门后的房间里似乎一直在放这首歌。
　　“你到底要不要租房子？”韩庚虽然对别人观赏的眼光习以为常，但整天被人当猴子猩猩看总不会心情好。
　　“要，当然要。”

　　一个楼层四间房间，除了韩庚自己占掉一间，其他的三间始源随便挑。
　　始源很理所当然的选择了韩庚隔壁的那间。
　　韩庚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说了句，“这种老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晚上睡不着别来找我。”
　　“你晚上要在房里开PARTY？”始源只是用玩笑的口吻随便说了句。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本就夜生活丰富，不奇怪。
　　“不是，我回家会比较晚，动静可能会比较大。”韩庚靠在墙上，明显又有点昏昏欲睡。
　　“你晚上去做贼？”始源看他的状况决不像一两天玩得晚点的样子。
　　“……”韩庚扔给他一个白眼，摆了摆手回房，“你自己随便，卫生间在对面，厨房在楼下，都是公用的，我回去睡觉了……”
　　“哦。”始源应了一声，开始低头收拾行李。
　　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房东房客的关系，始源的那个问题，明显已经触及对方隐私。只是韩庚倒也没有计较太多。
　　“对了，没事不要进我房间。记住了。”“砰……”伴随着语声的落下，又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门上方的白漆纷纷扬扬，落下好几片，地上细碎一层白粉。
　　始源看了看门上方墙壁上的裂痕，一路蜿蜒到天花板的角落，扭曲的龟裂痕迹，几乎看得到内里灰黑色的石灰。
　　这房子整天遭受如此粗暴的蹂躏，居然屹立至今，实在不容易。
　　隔壁也是一声很大的关门声，然后就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是几乎，房间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好，那种若有若无的音乐声一直持续着。

　　把旅行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出来，乱七八糟堆满了整个床铺。
　　始源拍了拍手掌，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发觉两眼发花，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半，他还没吃午饭。
　　韩庚说，厨房在楼下，公用的那个。
　　可是，吃的在哪……始源不记得他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便利店什么的。
　　“咄咄……”于是，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敲响房东大人的房门。
　　“干嘛？”比第一次还要恶劣的口气。
　　“我想问，附近的便利店在哪，我想去买点吃的。”
　　“砰……”回答他的依旧是巨大的关门声。
　　始源摸摸鼻子，这次还真撞到了。
　　“拿着……”就在始源以为他要自身自灭的时候，韩庚忽然又开了门，扔了两包东西出来，“你要是敢再来敲门，我直接把你扔出去。”
　　“砰……”这次始源学乖了。
　　扔出去？始源看了看自己明显比对方大了一个号的身板，耸耸肩。
　　泡面虽然是极端没有营养的东西，但关键时刻实在是可以救命的好东西。
　　只是前提是，这个靠泡面救命的人，能够把面安安稳稳的泡好。
　　“靠，你在烧厨房么！”韩庚刚刚重新躺下去不到十分钟，就被一股烧焦的味道熏醒，本来以为大概是邻居烧东西忘掉了，谁晓得之后还传来某人被烫到手指的惨呼声。
　　“……”始源苦着脸，想他崔大少爷顿顿都是有佣人做好饭菜端到面前，偶尔泡个面顶多就是按按电热水壶的问题，哪里用锅煮过。
　　韩庚看着水被完全烧干，差一点就要惨遭穿底厄运的锅子，彻底无语。
　　“你给我滚开点。”他说这话是咬牙切齿的。
　　“……”
　　韩庚在灶头边手忙脚乱。
　　始源呆在旁边东张西望。
　　老式的灶头间，油烟味相当浓重，手指无意中碰触到一旁的窗台，粘腻的一层。
　　“砰……”一盆香气四溢的蛋炒饭几乎是砸在崔始源面前的。
　　“你给我快点吃，吃完给我把碗和那只黑了的锅子刷干净，听到没！”韩庚瞪了他一眼，端着自己的那份直接上楼。
　　“……”始源不是被韩庚凶神恶煞的语气给煞到了，而是被眼前香喷喷的食物给感动到了。
　　难怪他老娘成天叨念着要给他找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老婆。

　　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顺着楼梯渐渐远离。
　　那小子那么晚出门？
　　始源看了看手腕的表，接近七点。
　　走到窗边，从高处往下看，光线昏暗，只看得到一个瘦高的背影，双手插袋，肩上背着个很大的东西，慢慢悠悠晃出视野。
　　始源猜那可能是把吉他。
　　墙壁的另一边依旧是若有若无的人声，那个声线冰凉的男歌手的声音，穿透墙壁，笔直得撞进始源的心里。
　　那小子出门居然不关音响。
　　可能是因为韩庚出门没有关窗，站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反而能听清那个男歌手在唱什么。
　　依然有一些模糊，却只是很少的一点。
　　Three, is an orgy.
　　Four, is forever.
　　There are circles of forever, made of fire made of stone.
　　There are circles of a lifetime, made of silver made of gold.

　　窗外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貌似是雨。
　　始源皱眉，这时断时续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星期，完全没有个尽头。
　　走到窗户边，伸手关窗，却在手指碰触金属把柄的一瞬停下。那个歌声，依旧冷冽的循环着。
　　再次看手表，已接近深夜，韩庚还是没有回来。
　　始源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在等人还是什么的，他自我安慰，总要了解一下房东大人的作息习惯，才不至于躺下去没几分钟就被吵醒。
　　把头探出去，还能看到韩庚放在窗台上吹风的鞋子。
　　始源挣扎要不要进隔壁房间把窗户关上，窗户的方向刚好是风的方向，细碎的雨丝虽然不大，但是很密，没两秒就已湿了一层。
　　手搭上门把手，冰冷的触感，始源顿了一秒。
　　韩庚说不许进他的房间。
　　但这个情况应该属于特别情况，事出有因。
　　转动门把，略略生锈的铰链转动的声音，带着沙哑凄凉的味道。
　　始源的动作一顿。
　　房间很暗，不是一般的暗。虽然窗外已是夜幕低垂，但房间特别暗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始源顺手打开一旁的日光灯。
　　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更是照着漆黑的墙壁天花板压抑的触目惊心。
　　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房间漆得跟个棺材似的，一种是盲目的哥特风爱好者，另一种，想在极致的黑暗压抑中获得救赎。
　　始源说不清，韩庚会属于哪一种。
　　明明，哪种都不应该。
　　歌声终于变得清晰，一个低沉冰冷的男声毫无感情的吟唱：
　　“One, is for the liberty，一,因为这自由
　　Two, is for the evil，二,因为这罪恶
　　Three, is an orgy，三,裸露的狂欢
　　Four, is forever，四,永恒的□□
　　There are circles of forever, made of fire made of stone，这是永恒的轮回.灵感化作了诗篇谱刻于那墓碑..
　　There are circles of a lifetime, made of silver made of gold，这是生命的轮回.化作银色意志长出金色的羽翼..
　　Five, is a star，五,这繁星黯淡
　　Six, is for the beast inside，六,这兽性潜伏
　　Seven, is for the plunging of gods，七,给坠落的神
　　Eight, is where it all begins again....八,它何以重生。”
　　“我说过，不许进我的屋子。”同样毫无情感的冰冷声音划破原本单调的歌声，始源瞬间僵直了背脊。
　　听得太入神，他甚至没有听到老旧的楼梯发出吱呀声。
　　“下雨了，我想替你把鞋子收进来。”始源慌乱的解释着原本就是事实的说辞。
　　韩庚没有理他，直接越过他走进房间，把背上的吉他很随意的扔在墙角，随后倒在床上，一点都没有把鞋子收进来的意思。
　　“你的鞋子？”在韩庚擦身而过的瞬间，始源闻到了一股酒精与水汽交杂的味道。
　　“它总有一天会干。”韩庚微微闭上眼睛，明显不想和始源再有交谈。
　　“你刚刚去上课？”始源知道他的问题问的很傻，哪有人上课上到三更半夜的。
　　床上的人连给他个白眼都懒。
　　“这是什么歌……好特别。”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始源摸摸鼻子，想他平时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极度受人推崇，谁晓得今天非但被人无视，连故意搭话也被视为狗屁。
　　叹气，准备转身回房。
　　“你喜欢这歌？”韩庚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带着莫名的飘渺感。
　　始源止住脚步，一瞬的欣喜。
　　“挺喜欢这种感觉。”其实始源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韩庚忽然下地，关了音响，一把抓过吉他，拉开外面的带子拉链。
　　始源看着他的流畅的动作有些发愣。
　　修长的手指，轮廓分明的指关节。
　　韩庚的声音没有那个原唱那么低，那么深沉，却是同样的冷冽，不带丝毫情感。
　　始源终于听清了由于被韩庚打断而错过的后半段：
　　“One, is for the soul，一,因为那神灵
　　Two, is for the women，二,因为那妓女
　　Three, is and orgy，三,反复的狂欢
　　Four, is forever，四,永恒的□□
　　There are circles of forever, made of fire made of stone，这是永恒的轮回.灵感化作了诗篇谱刻于那墓碑..
　　There are circles of a lifetime, made of silver made of gold这是生命的轮回.化作银色意志长出金色的羽翼..
　　Five, is for the sun，五,这太阳垂危
　　Six, is for lust，六,这欲望潜伏
　　Seven, is for the fallen angel，七,于坠落天使
　　Eight, is where it all begins again... 八,它何以重生。”
　　始源一直看着韩庚，看着他抱着吉他坐在床边，眼睛盯着窗外，漆黑深邃，却偏偏找不到焦点。
　　没有感情的弹奏，没有情感的演唱，明明应该找两个番茄扔过去的，却听得出极致的寂寞与绝望，与漆黑的房间，漆黑的夜，单调的雨声融为一体。
　　始源叹息，走过去把鞋子收进来，把窗户关上。窗台上已是细细密密的一层湿气。
　　明明已经唱完，韩庚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始源走到床边，把韩庚手上的吉他拿走，装好放到一边：“快点洗澡睡觉，时间不早了，你身上都是湿的。”
　　“……”韩庚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轮廓不明。
　　始源秉着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想出门帮韩庚准备洗澡水，走了几步却忽然觉得衣角被拉住。
　　“好冷……抱我……”接近于无意识的呢喃，带着微微的颤抖。
　　始源再次叹息，折回去，把韩庚紧紧搂住。
　　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单纯的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瞬的安宁。
　　记得小时候，每一次跟别人打架，回来被老头子抽，母亲都会流着泪把他抱紧。一样的姿势，细密的温暖。
　　始源不知道原本浑身冰冷犹如筑了一道铜墙铁壁的人怎么会忽然间退去了所有防备。只是在这样的雨夜，加上酒精的刺激，一切本就很容易失控。
　　“妈……”很轻的语声，伴着两行滚烫的热流划过脸颊。
　　“好了，别哭……”始源低头，轻吻怀里人的面颊，把那两行泪水抹去，“你母亲知道你想她，会很开心的。”
　　“嗯……”很重的鼻音。
　　他怀里的，只是一个想家的孩子。
　　始源忽然也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这次任性的一走了之，母亲一定也很着急。不就是不满意老头子逼着他结婚么，这样意气用事真是太不像他了。
　　那个一贯又稳重又温柔的崔始源哪里去了……
　　“好了，快点去洗澡。我帮你去放水。”始源放开韩庚，他身上冰冷，始源担心他这样铁定要生病。
　　韩庚却突然站了起来，很用力的拉过始源，稳住他的唇。
　　略略泛凉的触感，带着酒精的味道。
　　他们的身高本就相差无几。
　　唇齿相交，没有收到丝毫抵抗的长驱直入，始源没两秒钟就夺回了主动权。
　　再次抱紧那具冰冷的躯体，紧得几乎合为一体。
　　“这是你自找的，由不得我。”

　　楼下有人在讲话，很吵。
　　始源翻个身，继续睡。
　　楼下响起脚步声，很响很杂，明显不止一个人。脚步很重，却很慢，应该不是经常来这里的人。
　　难道有人来找韩庚？
　　始源伸手想推推身边的人，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韩庚什么时候起床了？为什么始源一点知觉都没有。
　　脚步声越来越近，始源无奈之下起身穿好衣服，出去开门。
　　打开门，两边的人都是一愣。
　　“你，找谁？”门外的人一身警服，始源有点弄不清状况，难道韩庚做了什么惹上警察了。
　　门外的人看着衣着凌乱的崔始源也是一脸的莫名：“你是谁？”
　　“……”来找人不都应该先报出还要找的人的名字么，难道警察有特殊的办事程序不成，“我叫崔始源，是这里的房客。要身份证么，在隔壁。”
　　“等等。你是跟韩庚借的房子？”
　　“对啊。”始源一脸莫名
　　“你最后一次见到韩庚是什么时候？”
　　“什么最后一次？就昨天啊。”这个小警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啊……”一声惊呼从小警察的身后传来，此时始源才注意到他身后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双眼红肿的女人。
　　“怎么了？”始源看着眼前两个一脸难以置信的人，他才是最莫名的一个。
　　“这位是韩庚的母亲。两天前，接到报案，这里有人因注射毒品过量死亡。我们确定死者身份以后就通知了死者家属。我刚刚带着他母亲确认完尸体，她说要来整理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