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澈庚)幸福太短,寂寞太长 ...
-
幸福太短寂寞太长
外面在下雨。
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金希澈不喜欢雨,从来不喜欢,他不喜欢黏黏腻腻的东西,看着恶心。
关上窗,省得房间变得湿嗒嗒,打扫起来麻烦。
现在是一个人住了,没人会来啰嗦,没人会来帮忙。
桌上的手机显示着一条刚到的短信:我到墨尔本了,晴空万里,你那里还好么?对了,前两天我买了些微波食品放在冰箱里了,虽然没啥营养,总比泡面好,将就点吧。——韩庚。
本来习惯性的回消息:这里的雨没完没了,烦的要死。就在按上发送键的一瞬间犹豫,然后删除。
以后要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不能随便依赖别人。特别是情感上的依赖。
重新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我这里很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金希澈第一次见到韩庚,并不是韩庚所以为的成为他房东的那一刻,而是更早。
那天,那个时候,并不是下班高峰,所以地铁里面并没有出现人挤人的场面。
金希澈没有坐到座位,他也不介意,本来这硬邦邦,冷冰冰的塑料椅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对其兴趣浓厚。不过也是,他的工作异常轻松,整天坐在位子上动动手就好。
虽然他其实很鄙视他的职业,整天把手放进各种各样人的嘴巴里捣鼓,每天害得他穷倒胃口,人比黄花瘦。
不知道地铁驶过了几站,每天往返的同一条线路,不用担心会坐过头。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玻璃发呆,玻璃后面是漆黑的隧道,玻璃上面映出的是自己的脸。
很多人批判过他的那张脸,说他倾国倾城,妖孽横生。当然这是两种极端的说法,并且是两种都被刻意夸张过的说法。金希澈并不觉得他的脸能到达让人一见惊艳,二见倾心,然后废寝忘食的地步。
当然,走在人群中完全能达到回头率百分之一百的效果。
坐在后面的两个小女生头对头不停的嘀嘀咕咕,然后眼睛不停的往他那里瞟。
金希澈当然选择视而不见,他可是很挑剔的,不是赏心悦目入不了他的法眼的还不如欣赏自己的脸来得实在。
于是,他就一直盯着面前的玻璃。确切的是玻璃中的自己,一站又一站。
“哗啦啦……”眼前又是一阵光亮,直觉告诉他可以下车了。
然后,不小心,发现眼前的玻璃,映射出另一张脸。
一张无可挑剔,却淡漠到极致的脸。
只是一闪而过,然后是一个刹车,金希澈不由自主向前冲了冲。“啪……”门打开。
下车的时候下意识的向后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背影,低着头往车上走,耳朵上的耳麦,耳麦下的线,一晃一晃。
金希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心,只是在一闪而过的一瞬间,那个人的表情,让他有种瞬间心颤的感觉。
步出地铁站的一瞬间,忽然觉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刺眼。
打开客房的房门,里面是一片空空落落,没有任何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很符合他的风格,干干脆脆,一丝不拉,连废纸篓里都是空荡荡的。
人人都说,当医生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可偏偏,看着柜子后面的积灰皱眉头的人,从来不是他金希澈。
我们俩还真天生一对,我所有的缺点你全替我补上了。记不清什么时候了,金希澈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是,你东西到处乱放,我替你收拾,你只会叫外卖,我替你下厨,你只会赚钱,我替你花。韩庚的手肘撑在窗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回答的漫不经心。
然后,谈话戛然而止。
这是韩庚的死穴。他的眼里永远有着淡淡的落寞。
怀才不遇,那只能怪天意弄人,然后继续努力。这道理他们都懂,所以只是很轻巧的扯谈两句,然后改变话题。
只是,金希澈话里的深意再没有人去挖掘,也没有人去在意。
而他安慰自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关上房门,回到客厅,金希澈突然想起他该重新写张招租启示了。
太安静的房间,实在不适合他。
上一次的招租启示是怎么写的,金希澈已经记不清了,貌似就是在地铁站第一次见到韩庚以后,突然觉得一个人的房间空落了些,虽然他并不缺钱。
然后,在他最后一次在一个人的寂静的要死的屋子里被乱梦弄醒之后,他的第一个房客到了。
依然是那天的打扮,所以金希澈可以肯定是他,只是耳麦从耳朵上取下,挂在脖子上。
请问是这里么?他的手里正是金希澈昨天费了不少脑细胞写出来的启示。
恩,是。希澈的回答有点慢半拍,他还在心里感叹世界太小,世界真奇妙。
你好,我是韩庚。我想分租你的房子。他挥了挥手里的纸,笑得一脸灿烂。
灿烂到足以把金希澈吓到。这是他昨天见到过的人么?这一前一后区别也太大了。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伪装,可一个人的眼神很难伪装。但在这个叫韩庚的人的瞳孔里,居然找不到任何阴郁的痕迹,只有满满的憧憬和淡淡的温柔。
被这样的眼神包围,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更何况,金希澈是求之不得。
请进……呃……房子有点乱。话出口,才想起自己刚起床,整个房子乱的像被打劫过。
而韩庚果然很配合的整个愣在那里,好像从没看到过这么狗窝的人窝。
呃……你先坐一下,我先整理一下。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的金大帅哥第一次有了撞墙的冲动。
那个,我可不可以先看一下你要分租的房间。后来韩庚才说其实他到这个城市不过两三天,之前住小旅馆,住的不舒服不说,价钱也不便宜。所以,对他来说是越早有落脚的地方越好。
呃……好……金希澈几分钟以内第三次尴尬,因为那个房间本是他的杂物间。
于是到后来本来宁静祥和的早上就成了两人大扫除的时间,最后扔掉的垃圾堆得几乎有小山高。
为什么要留那么多不需要的东西?韩庚没说出口的是,像娘们一样。
本公主用过的东西有特殊价值,怎可轻易贡献给垃圾桶。其实金希澈说的是本公子,但由于一上午的剧烈运动肚子饿了在啃泡面,一个咬字不清晰就成了这个效果。
噗……于是正好在喝水的韩庚把好好的一口矿泉水全贡献给了地板。
金希澈发现回忆这种东西真的不适合他,只是随随便便想了两个片段,头已经有些隐隐发疼。跑到厨房倒了杯水,喝了口,冰到了牙齿。到底已经是冬天,他又懒得烧热水,即使是按一下饮水机开关都懒。
习惯真的是种可怕的东西,金希澈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连泡面的能力也失去了。
坐回桌子,提笔写了几个字,抓起纸头,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他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够容忍那间房间多出陌生男人的味道。
环顾整个房子,干净的吓人。如果按照金希澈最一开始的生活习惯,韩庚离开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天,足够时间让它恢复成狗窝。
原来连洁癖都会传染。金希澈苦笑。那为什么他的自恋韩庚就半点也没传染上呢……
其实我们很像,都是奇怪的要死的人。金希澈曾经这么说过。
只是我们奇怪在不同的地方。韩庚并没有反驳。
韩庚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至少可以忍受被金希澈呼来唤去没有什么怨言的人,他还没遇到过几个。对于金希澈极度自恋的言行,他也总是一笑了之。
但他却时常带着淡漠惆怅的表情,站在房间的窗边看着很远的地方发呆。然后,金希澈叫他,回头,笑容温柔,眼神澄澈。
两个人的生活和一个人有太大的差别,比方说,生理钟的不同。
金希澈是坚持早睡的好宝宝,当然未必早起,当然早睡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那张面皮。虽然他总是一副目空一切的表情,可其实他很喜欢被人眼神追逐的感觉。
照韩庚的话说,他就是一个把闷骚放到台面上来的人。
金希澈的回答是,在某些人面前,他就要死命的骚。这个某些人是谁,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而韩庚继承了所有设计师的优良传统,熬夜熬成习惯,经常日夜颠倒。虽然他一直功不成名不就的。
接到工作的时候,自然是通宵赶稿,接不到工作的时候,他就通宵看恐怖片。
所以,金希澈常常半夜醒来,顶着个鸡窝头出来着水喝,结果先是被房间里蓝不蓝,绿不绿的电视幽光吓到,再是被电视机里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吓到,最后是被坐在电视机前一脸平静的韩某人吓到,因为他的脸也被光打的不蓝不绿的。
我肯定会被你吓的减寿十岁。金希澈每次都是这样的抱怨。
没事,反正你寿命够长,减了那么久也没见啥成效。韩庚每次都扔个白眼。
再怎么减也铁定比你长,你看你生活一点规律也没,你以为你是铁打的,胡乱糟蹋。
睡不着怎么办。
要不跟哥哥一起睡,哥哥给你讲故事?金希澈端出他的招牌无敌电眼。当然配上那发型有点搞笑。
省省吧。
他们的谈话一直有那么一点无聊。金希澈一直都知道,但他乐在其中。他不知道韩庚有没有觉得无聊,但是,他看不出他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在。
金希澈其实是一个很毒舌的人,常常把人臭的无地自容,他自己以此为乐。可偏偏,他跟韩庚的对话就特别没有质量。
他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他只知道看到韩庚的笑脸,还有笑脸背后的失落惆怅,然后……然后他就词穷了。
金希澈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也可能不是饿,反正是一种很不爽的感觉。打开冰箱的冷冻室,里面整整齐齐排着一溜的速冻食品的盒子。那应该是韩庚前两天刚买的,怕他饿死么。
原本的泡面早就被韩庚扔的一干二净,即使没扔也不可能还没过期,金希澈不记得有哪种泡面的保质期是超过两年的。除非是压缩饼干。
原来,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有两年了,感觉真的好短。
犹豫了半天,还是关上了冰箱的门。
拿起伞,穿上鞋子,带上门,步入电梯。撑伞,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歇的痕迹。
居住区的外面就是一溜的可以解决肚子的地方,因为毗邻商业区,所以只要想吃,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
在韩庚搬进来之前,金希澈经常上这里来。这条街上每一样东西他都吃遍了,凡是味道不错的地方老板都认得他这个冤大头。
后来金希澈就很少来了,因为,他眷恋那个人给他带来的家的感觉。
金希澈的父母常年定居国外,只有电话联系,甚少见面。
所以他的公寓常年空空落落。只有逢年过节,而且是节假日快要结束的时候会有几个以前学生时代特别谈得来的狐朋狗友,在房子里面大闹天宫,直到把邻居吵得跑过来踢门为止。
“欢迎光临……”全然陌生的声音。
抬头时全然陌生的布置,只有挂在门外的招牌还写着原来一样的名字。然后菜单上已经找不到他当初最喜欢的炒面的名字,只有一长串他从没尝试过的,多的看的头晕。
短短两年,足以改变一切。
只是不知道是这家店变得多,还是他金希澈变得多。
金希澈喜欢亮丽的颜色,所以整个房间都被他布置的色彩明丽,很鲜活的感觉。
可韩庚偏偏不喜欢。搬过来的第二天,就把原来大红色的窗帘换成了深蓝,还不是海蓝,而是夜空的那种墨蓝,极致的深邃沉闷。
所以,金希澈很郁闷。
好好的一年轻小帅哥,干嘛玩什么深沉,把自己的房间搞得跟个坟墓似的,大白天拉上窗帘整一密不透光。你说喜欢坟墓嘛,就干脆搞个哥特风,或者干脆晚上床也甭要了,直接睡棺材。那就叫另类了。
作为一艺术家不带一点点艺术气息能搞得好设计么。
我又不玩艺术设计。要结合实际。韩庚每次坐在设计台前就特亢奋,一杯咖啡就可以让他奋笔急画好几个小时。不知道困也不觉得饿。
然后,苦了金希澈,只好把前几天吃剩的饭菜热了又热。
不过幸好,韩庚坐上设计台的时候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都半躺在沙发上神游天外,美其名曰寻找灵感。
照你这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成一番事业。金希澈不明白韩庚为什么不肯签一家设计公司得了,这样至少是一堆人,一起出力。
那样,我就坚持不了我想坚持的东西了。
有的时候,金希澈会想,这个韩庚到底什么地方那么对他的胃口。也许就是这种执着,这种金希澈根本不能完全理解的温柔背后的执着。
要是有一天能走出去看看就好了。韩庚不止一次说过他有这样的憧憬。
那个时候的金希澈总是不置可否,因为他并没有想到这会有成真的一天。
随手点了一碗面,金希澈自己都不是记得很清楚他点的什么。端上来,是很漂亮精致的一个碗,上面红红绿绿的点缀物装饰的很别致,但还是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外观变成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当然,金希澈并不具备责备这个的资格。他本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那天,韩庚兴冲冲的跑到金希澈工作的牙防所和他说,有一个设计大师很看好他,给他介绍了一个墨尔本的设计公司让他去学习学习。
那天,金希澈忽然觉得天特别冷,原来,冬天快到了。
金希澈记不清那天他的表情,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貌似他说了一句那很好啊。然后是很久的沉默。跟他一贯的伶牙俐齿极度不符。
那天,他们一路从牙防所走到公寓,足足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只有间或的没有营养的对话。
挑起面条,咬一大口,好咸。真是亏得一副好皮囊。
吃的东西要清淡,否则对身体不好。韩庚搬进来第一天说的就是这句,然后,金希澈家盐的年消耗量骤减。
结账,起身,把没动过几口的面条仍在身后。
走出店门,忽然发现,雨已经停了。
忽然很后悔,那句好几次都到嘴边,但最后又被咽下去的话,如果当初摆到太阳底下,一切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只是,没有如果。
干涸的眼角,所有的眼泪只有往肚子里流。
我们总以为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冲动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却忽略了,真正能把握的,其实很少很少。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只能感叹,幸福太短,寂寞太长。
掏出手机,直接拨通电话。管他什么越洋长途,管他会不会把他打穷最后露宿街头。
“希澈?不是说好不打电话的么?”电话那头依然是那个带笑的声音,柔柔的,很舒服。
“我憋不住了。”金希澈咬牙切齿。
“拜托,我只是去学习半年,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想跟你说……算了,你记着,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能现在说么?”
“不能。”
“好吧,我会记得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让金希澈咬牙切齿的了然。
于是,路边的三个小姑娘奇怪的看着一个长的很漂亮的男人面红耳赤的对着个手机,表情狰狞。
天,忽然亮了,阳光穿破云层直洒下来,替地面的水塘镀上一层金光。
有些东西其实很简单,何必庸人自扰。
韩庚站在墨尔本的田园间,叹了口气,放好手机。
回去再说,也好。
又看了眼手上的地图,现在的关键是要把方向给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