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87、第八十七章 打猎

　　亲王带着猎人们当先冲入了丛林，他们要在国王和贵族们来到之前把猎物赶出来。国王神情激动，猎人们驱策着狗，而他，驱策着猎人们。莫纳斯基伯爵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和国王一样，他没有佩剑，只在手里拿了一杆打猎用的长矛。

　　狩猎队伍很快分成了两拨，第一拨跟着国王快速逼近丛林，他们大多是年轻的贵族，或是想要通过打猎引起国王注意的人，很快，他们将会积极地投身于打猎之中，冒着生命危险与野兽周旋。而另一拨则是夫人小姐们，还有自愿陪在女士们身边的骑士，他们退在后面，在安全的地方谈笑着看国王打猎。而拉莫和公爵就在这两拨人之间，不即不离地跟着，既没有完全置身事外，也没有冲在最前。

　　公爵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一个地方，顺着公爵的目光望去，拉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菲奥娜小姐。菲奥娜小姐不像其他的女士，穿着华贵花哨的骑马装，侧坐马鞍让她们在马上根本无法动弹。身着卫队制服，跨骑在马上，腰间佩着长剑，林珞菲看上去英气勃勃，而她垂在肩头的柔软黑发和那双温柔清澈的黑眼睛，又给这种或许会被人批评为生硬的装束平添了几分女子特有的婉约柔和。公爵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跟随着她，那种目光里，有欣赏，有赞许，还有脉脉的深情，那样专注，几乎已可以说是沉醉。

　　拉莫含笑看着公爵，他为公爵感到高兴，因为公爵终于可以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拉莫知道，因为尼奥，公爵不可能去向菲奥娜小姐坦承所有的一切，但拉莫相信，在公爵和菲奥娜小姐之间，只是这样无言的表达就足够了，菲奥娜小姐会感觉得到，她会明白公爵的心意。拉莫垂下头，默默地祝他们幸福。

　　猎手吹响了打猎的号角，“嗡嗡”的号角声震耳欲聋，人和马都兴奋起来。拉莫也笑了笑，大声道：“是该好好庆祝！”他的声音杂在四周的一片嘈杂中，根本听不清了，事实上，即使有人听到，也不会明白拉莫话中的意思。

　　公爵好像大梦初醒，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身旁的拉莫，略显尴尬地一笑：“上校，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公爵的样子，拉莫禁不住失笑了一声，他向公爵摆了摆手，笑道：“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想喝家乡的邦布酒了。”

　　公爵也不禁一笑，但很快，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邦布酒，这种马勒地区特产的酒，就像是一片挥不去的阴影，总是在最快乐的时候粗鲁地搅扰真诚的心。

　　“拉莫，”因为将要说出的话，公爵厌恶自己，他怎么能怀疑朋友呢？肝胆相照的友谊，休戚与共的情义，似乎从一开始，他和拉莫就注定会成为朋友，两人之间，不必多说，就能够互相理解，握住拉莫的手，公爵能感觉到那颗心的跳动。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出于国事的考虑，拉莫都是公爵最不愿意怀疑的人，从另一方面，公爵也绝不愿意只是因为拉莫的家乡就怀疑他。可是现在，公爵却不得不问，斟酌再三，公爵缓缓道，“拉莫，你和齐埃尔……是朋友吗？”

　　拉莫微微一怔，立即明白了公爵的意思，第一个念头竟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保护齐埃尔。他知道公爵在看着他，这个时候，绝不能有任何犹豫。于是拉莫淡然一笑，很快地答道：“是的，齐埃尔不仅是我的副官，也是我的朋友。”

　　公爵的心一沉，他是多么希望拉莫会说一句“不是”，可是拉莫却承认了，承认自己和疑点重重的齐埃尔是“朋友”。公爵心潮翻涌，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齐埃尔是个天生的战士，”公爵没有说话，拉莫却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公爵心境的变化，说得很坦然，“在战场上，他无所畏惧，也没有犹豫，他善战而不好战，他不害怕杀人，但也绝不嗜杀。齐埃尔有一双战士的手，但仍保持着一颗正直的心，我为能有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骄傲。就像你一样，公爵，你不知道，能把你叫作我的朋友，我有多么高兴。”

　　公爵抬起头，听拉莫这样说齐埃尔，公爵觉得，刚才是他误会了拉莫。“朋友”，拉莫所说的朋友不是指身处同一立场、同一阵营，而是人与人之间深厚的情谊。拉莫和齐埃尔之间的这种情谊，公爵完全能够理解，在战场上共同进退、互相依靠、生死与共的两人，必定会有着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依赖。公爵感到如释重负的欣慰，说起齐埃尔，拉莫如此坦然，他并非不知道近来国王格外在意康斯坦大公的事，但他却丝毫没有避讳，恐怕只有问心无愧，没有藏着秘密的人，才能做到如此毫无心机的坦率。

　　公爵向拉莫伸出手，微笑道：“上校，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同样感到荣幸。请原谅我刚才的话，拉莫，我相信你。”

　　一直到这一刻，拉莫都做得很好，以退为进，险中取胜，寥寥数语，赢得了公爵的信任。然而，此刻，看着公爵向他伸出的手，望着公爵的眼睛，拉莫却无法向往常一样，坦然将自己的手握住公爵的手，这一刻，拉莫真的有一种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冲动，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公爵。拉莫不愿，也不能欺骗公爵，伤害最好的朋友，这是比自己受伤更为痛苦的折磨。

　　公爵正向拉莫微笑，目光中微微有了一丝疑问，似乎在问拉莫为什么没有伸出手。拉莫看着公爵的眼睛，那一句话就在他的舌尖，再有一秒，他就要说出来了。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的队伍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公爵放下手，转头去看，是一匹马在跃过横倒的树干时摔倒了，马背上的骑手倒在地上，跟在这匹马后的骑士们避让不及，已接连有几个也摔了下来。公爵一眼看到，林珞菲也在这些骑士们之中，她正努力拉住缰绳，试图让座下的马停下，但是刚才马儿冲得太快了，此时情况突变，马又受了惊，再加上前后左近都有摔倒的或是嘶鸣的马，尽管林珞菲拼命抽紧缰绳，但她的那匹马还是发了疯似地奋力往前疾驰，眼看就要撞上那根横倒的树干了。

　　公爵双膝用力，狠狠一夹马肚，猛地冲了出去，他以精湛的骑术左闪右避，很快突入了人群，来到林珞菲身边，冒险探出身子，替她拉住了缰绳。仗着公爵的腕力，林珞菲的马终于浑身颤抖着停下了步子，公爵没有松手，一直将林珞菲带出了人群，才放开了手。

　　林珞菲的心突突直跳，连她的手都在发抖，她甚至忘了拉住缰绳，公爵一松开手，马儿脱去了控制，不安地踏起碎步。公爵一惊，立即重新拉住了缰绳，再也不肯轻易放手。

　　林珞菲的心里乱极了，她简直难以置信，回到泽兰以后，公爵对她的冷淡和拒绝伤透了她的心，她开始以为，这一份爱和思念，只是她单方面的，而公爵对她，却完全没有这种感情。她几乎是放弃了少女的尊严，那样深爱着他，无论他怎样对她，可是突然之间，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像从前一样，帮助她，保护她，尽管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林珞菲能感觉得到他的温存和体贴。这是……真的吗？还是，又是她的错觉呢？当他再一回身，是不是又会像之前一样，变得冷漠无情……

　　林珞菲一直低垂着头，脸上烧得滚烫，如果她能抬头看一眼公爵，就会发现，公爵的情况也没有比她好多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目光有些无措，似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鼻心沁出细小的汗珠，拉着缰绳的手也有些汗湿，公爵的唇轻轻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有人从他们的身边飞快地跑过，那个摔下马的骑士已经被送上了马车，立即赶回天鹅堡治疗，猎人们很快扫除了障碍，打猎的队伍已经准备好再次出发了。

　　“小姐……”公爵终于低声说出了两个字，他正要往下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菲奥娜！”尼奥策马飞快地向这边赶来，一边大声喊道。

　　林珞菲神色一僵，尼奥叫她“菲奥娜”，而公爵却只叫她“小姐”……

　　看到尼奥飞速赶来，公爵却并没有急着回避，他轻轻地将林珞菲的马缰递到了她的手里，顿了好一阵，才低声道：“小姐，我……先走了……请您务必多加小心。”

　　林珞菲一惊，她终于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公爵拨马转身，但公爵的目光却像是不舍得离开她似的，仍是侧着身，看了她最后一眼。就是这一眼，林珞菲怔怔地痴了，她望着公爵离去的方向，再也移不开眼睛。当尼奥赶到她身边的时候，他看见，林珞菲的眼里盈着泪，连尼奥到了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尼奥的手猛地攒紧，他手里的马鞭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压力，“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