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76、第七十六章 酒醉

　　拉莫搀扶着公爵，穿过天鹅堡的长廊，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有几个内侍想要跟着，却被拉莫拒绝了，公爵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酒后的红润，失了血色似的青白，拉莫并不认为公爵仅仅只是喝醉了酒。

　　公爵的步子不稳，拉莫一只手揽着公爵的腰，另一只手拉着公爵的手勾着自己的肩头，公爵的身体很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现在的公爵，似乎不像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而更像是，他完全不想清醒。用力支撑着公爵的身体，拉莫的心也沉了下去。

　　回到公爵的住处，弗里兹迎了出来，看见公爵由拉莫搀扶着，仍然走得摇摇晃晃，他不禁大惊失色，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公爵从没有喝醉过，他一直有着过人的自制力，酒精对于他，几乎没有什么诱惑力，国事再多再烦，公爵也从没有喝酒过量，这是第一次，公爵醉了……

　　“请去拿一小杯白兰地，加薄荷酊，再拿一块湿毛巾来。”拉莫一边扶着公爵坐下，一边吩咐弗里兹。弗里兹正不知所措地呆站在一旁，听到拉莫的话，赶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公爵靠坐在沙发上，双眼紧闭，除了脸色格外苍白，脸上并没有多少痛苦之色，这也是可想而知的，像公爵那样的人，就连在生死关头，都没有皱过一下眉，更何况只是醉酒。只有公爵的手，右手无力地垂落，左手却像是无意识地抚着胸口。一般醉酒的人或许会胃疼、会头疼，然而，公爵却像是心在疼。

　　公爵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抿着一句话，拉莫凑近了才勉强听清，公爵一直在念着一个字：“菲……”虽然含混，却像是从心底吐出来的。

　　拉莫长叹了一声，重重的一拳击在一旁的圆桌上：这是何苦……何苦呢！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弗里兹一手端着一个小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湿毛巾，跑了进来。拉莫接过了弗里兹手里加了薄荷酊的白兰地，扶起公爵，轻声道：“公爵，喝下吧，你会感觉好一些的。”公爵没有反应，拉莫只得将酒杯凑到公爵唇边，一点点替他喂了下去。一般人喝酒后常会身体燥热，但拉莫揽着公爵的身体，却只觉得透骨的寒冷，公爵的身体像是没有了一点温度，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公爵，公爵……”拉莫把空了的酒杯交给弗里兹，低声呼唤着公爵。弗里兹拿来的毛巾是凉的，拉莫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拿过毛巾，想替公爵擦去额上的汗，不料，毛巾一碰到公爵本来就已冰冷的身体，公爵竟发起抖来，拉莫赶紧拿开了毛巾，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公爵的身上。看着公爵的样子，拉莫的心里越发难受起来，禁不住走开去，望着窗外浓重的夜，黯然叹息。

　　拉莫这一声叹竟惊醒了公爵，公爵睁开了眼睛。虽然已经喝下了醒酒用的薄荷酊白兰地，公爵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团雾，什么都看不清，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似的，耳边嗡嗡的响，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拿锥子敲着、凿着他的头。他吃力地透出一口气，拉莫早已听到了声音，赶到了他的身边，连声问他：“公爵，你觉得怎么样？”

　　公爵勉强抬起头，迷蒙的视线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拉莫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就好像是在深水里，又闷又沉，语速很慢，却仍然听不清楚。公爵想笑一笑，可是胃里突然一阵紧缩，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让那一个笑冻结在了他的脸上，他猛地伸出手，捂住嘴，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涌到嘴里，当他实在克制不住，微微张开嘴，却又什么也没有，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上衣。

　　“公爵，你如果想吐，就吐出来，吐出来就会感觉好多了。”拉莫是军人，军营中大醉并不是罕有的事，拉莫喝醉过，也看过别人烂醉如泥，现在，不是讲究礼仪的时候。

　　公爵难受得甚至没有听清拉莫的话，而事实上，此时此刻，他的状况也根本不允许他讲究礼仪，他已经无法控制，胃一次次的抽紧，甚至等不到一次紧缩结束，就是又一次痉挛。心脏撞击着心房，就好像是也要随着一阵一阵的翻涌跳出他的身体，可是每一次，当那种冲涌的感觉到了他的嘴里，却又总是什么都没有，一次又一次的折腾，直把公爵弄得全身无力，歪倒在沙发上，剧烈地咳嗽，每咳一下，又牵动胃里，更加难受。

　　拉莫拿来了一杯水，公爵咳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住了，接过水，喝了下去。他略微感觉好了些，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翻腾，但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抽紧了，冷汗沾湿了他的衣服，他觉得很冷，禁不住地蜷起身子。他又笑，虚弱地道：“原来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大概，就像是丘比特的箭，得到时很快乐，失去的时候却又是如此痛苦。”公爵喘了口气，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可他还是继续往下说，说得虽多，说的时候却像是毫无意识，他的头脑好像已经麻木了，说话也不经过思考，“不过，虽然这样不好受，还是不停地有人想要得到……”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睑轻轻颤动，好像很快就要再次合上。

　　拉莫向弗里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弗里兹从没有见过公爵这样，傻站在一旁，已经呆若木鸡，他巴不得拉莫的一个手势，鞠了个躬，就匆忙退了下去。

　　拉莫走到公爵身旁，沉声道：“不，不是失去，是放弃！公爵，为什么要放弃爱情？”

　　公爵吃力地眯着眼睛，朝拉莫看了一眼，视线便又低了下去，嘴里喃喃道：“什……什么……”

　　“公爵！”拉莫很少发怒，可是这一次，他大声喊道，“公爵，你爱菲奥娜小姐，菲奥娜小姐也爱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公爵迷茫地睁开眼睛，仿佛听不懂拉莫的话，许久许久，他才轻声笑了笑：“菲奥娜小姐？那是谁？我想我不记得了……”

　　拉莫站在公爵面前，看着他：“不记得了？就在刚才，你念的还是她的名字。”拉莫俯下身，直视公爵的眼睛，“公爵，看着我！你还能说你忘了她？那你刚才又为什么一直喊着‘菲’呢？”

　　“菲？……”听到这个字，公爵仿佛害怕似地，猛地往后一缩，“菲……菲……”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亲昵温柔的字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坚持，拉莫灼人的目光炙烤着他，他终于抵受不住，用着极低极低的声音道，“我能舍弃我的眼睛吗？能舍弃我的手、我的身体、我的心吗？……我割舍不下……割舍不下……”一滴清泪从公爵紧闭的眼里漫了出来，滑过公爵的脸颊，又消失了。

　　“那么告诉她啊！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拉莫难得这样激动，可是看着公爵，又想起舞会上痛苦的菲奥娜小姐，他不禁为他们两人悬着心，“公爵，你知道，她也同样爱你，你这么做也是在折磨她啊！”

　　“不……她会好的……有他在她的身边……或者……已经……”公爵说得很慢，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说完，语调中竟隐着一种深刻的绝望。

　　“他？”拉莫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阳性第三人称，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提起他，公爵会这样消沉？“可是菲奥娜小姐爱的是你啊，不是吗，公爵？”

　　“他爱她……我亏欠他太多了……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来偿还都不够……我不能……挡在他的面前……”公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几乎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拉莫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相信公爵会亏欠谁什么，公爵总是时时刻刻为别人考虑，只有别人亏欠公爵，而公爵亏欠别人，这让拉莫简直难以相信。忽然，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影，公爵的话似乎和他曾经看见过的情景重合了，难道……是他？

　　公爵的身体软了下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是睡熟了，还是陷入了昏迷，他无法靠坐在沙发上了，身体无力地滑倒，拉莫赶忙扶住他，看着他直摇头，低声道：“公爵，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做，是毁了三个人的人生啊……”

　　然而，拉莫的话，公爵却已经听不到了。拉莫又叹了一声，俯身抱起公爵，送他回了卧室。看着公爵躺在舒适宽大的床上，身体却仍痛苦地缩成一团，他在微微痉挛。酒醉，可以用薄荷酊来解，可是心里的苦，却无药可解……

　　拉莫走出卧室，替公爵关上了门，大步离开了。原本，他不该插手夏宫的事，也不该和夏宫的人发生太大的关系。他不属于夏宫，迟早总要离开这里，他绝不能让自己深陷其中。然而此刻，拉莫却发现，他已无法再袖手旁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