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辞行

　　林珞菲走进队官办公室，奥古就站在拉莫的办公桌旁，一只手撑着桌沿，一声不吭，比希站在壁炉旁，看着炉膛里跳动的火苗出神。林珞菲也不走过去，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低着头，既不看奥古，也不看比希。

　　让人憋闷的沉默是被比希的一声叹息打破的，战场、万森古堡、夏宫……三个人之间所有美好而愉快的回忆都好像被冻结了。他不怪菲奥娜小姐说了原谅却无法真正做到，也知道奥古已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除了叹气，比希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你来干什么？！”奥古忽然粗声道，生硬的语调听上去鲁莽无礼，低哑的嗓音有一种隐约的躁狂。

　　比希心里一跳，还以为奥古变了，怎么一见到菲奥娜小姐，他就好像失去了理智，又要退回到从前那个骄傲轻狂的王子了呢？比希下意识地去看林珞菲，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比希却看到她握剑的手攒紧了，脚下微微一动，比希的心一下子悬空了，真怕她就这样负气夺门离开。

　　“奥古！”比希再也不能容忍朋友的任性妄为了，这是最后的机会，难道奥古连这个机会也要错失吗？比希几步走到奥古的面前，不顾宫廷礼仪，一把抓住奥古的衣襟，几乎是恶狠狠地喊道，“你够了没有！这就是你心里的话？！你把自己关了那么久，见到了她，你就只有这一句话吗？你的心呢？！见鬼！把你真正的心说给她听啊！”比希猛力一拳，重重地击在奥古的胸口。比希没有留情，奥古几乎被他打闷了，他一松手，奥古就倒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

　　林珞菲仍然低着头默不作声，她的确是想走了，如果她对王子还负有责任的话，那么奥古那种专横强硬的态度也已经解除了她的这种责任，可以离开了。

　　奥古接连喘了好几下，眼睛都空了，木然靠坐在椅子上，只是发怔，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很难过……”奥古的声音仍是压得很低，可是此刻，摒除了刚才那种生硬、粗糙，语声竟显得有些虚乏无力。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蒙住了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去在意比希和林珞菲的反应了。

　　林珞菲不由得一愣，她不明白奥古突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禁不住抬起眼睛去看他，忽听到奥古又接道：“你……”刚说了一个字，他又立即改口，“斐迪南公爵……”

　　是为了公爵而难过吗？林珞菲心里一软，缓步走了过来，站在奥古身旁，轻轻地道：“奥古，你能这样想，拉乌尔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宫廷也并非这样无情，除了国王，还有王子为首相受到的不公待遇而难过，而且，公爵一直挂心国家和人民，知道王子并不像国王那样冷酷暴虐，他一定放心不少。

　　“拉乌尔……”奥古含混不清地喃喃道，只有比希听清了他说的话。拉乌尔，当林珞菲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唇边含笑，黑眼睛里流露着脉脉的温情。她从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奥古绝望地想，尽管她称他“奥古”，可这样一个亲昵的称呼对于她来说，和那个冷冰冰的“殿下”又有什么不同？

　　比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菲奥娜小姐自然很容易把奥古这句话理解为仅仅在说公爵，但比希却知道，奥古的话绝不是这样简单。这四个字里有奥古这几天全部的痛……他因为菲奥娜小姐而难过，她不爱他，而更糟的是，他深深地伤害了她……如果公爵不是和菲奥娜小姐相爱至深，或许奥古仅仅只会感到惋惜，可是，公爵是菲奥娜小姐深爱的人，这一连串的打击，伤了公爵，也伤了菲奥娜小姐，奥古看着，矛盾着，挣扎着，担忧着，也心痛着……公爵要走了，菲奥娜小姐肯定也会走，奥古有多难过，只有比希懂。

　　“奥古，你是王子，你有身为王子的责任，将来……”林珞菲忽然说不下去了，将来，继承王位，统治国家？……她明明知道，王位不会属于奥古，奥古的将来，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阴霾。她和公爵离开了，这宫廷、王室，还有国家会怎么样呢？林珞菲垂下头，本来一心企盼离开以后的幸福，现在，也感到有些沉重起来，不由自主地想到公爵，公爵的心里一定有比她更深的割舍不下，此刻，林珞菲是清楚地体会到了。

　　“将来？”奥古像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不像林珞菲那样知道未来，但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两个字加诸在他身上的重负，他有些烦躁不安起来，放下了蒙着眼睛的手，连眼白都有些发红，“我不想要什么将来！”奥古低吼着，一时间，他好像什么都不顾了，孤注一掷似地决意要把心底深处的那一句话倒出来，而完全不计后果，“将来？我只是想要一颗心！就是怎么也得不到！”

　　林珞菲一下子怔住了，她被奥古的话震得有些发懵，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和这句话的关系。“心”……她的……心吗？……比希长叹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忍再看。不错，奥古疯狂而冲动，可是，在他痛苦地压抑了这么久之后，比希已经没法再责备他了……

　　菲奥娜小姐会转身离开吧，比希已禁不住心酸，奥古呢？奥古会怎么样呢？哦，西斯，这就是结果吗？你有没有预先警告他，付出了就会有风险——真心的爱情就是明证。

　　“奥古……”出乎比希的预料，林珞菲并没有离开，相反，她甚至走得更近了，“奥古……”她的声音很轻，也不知安慰还是叹息……

　　奥古动了动，微微侧过身，将脸埋入掌心，避开了林珞菲的目光：“我疯了……”奥古垂着头，颓唐地低声道，“我说了什么……”

　　比希吃了一惊，王子在发作后竟会主动反省，这还是第一次。奥古真的变了……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那个轻狂易怒的王子了……

　　“奥古……”林珞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奥古道歉似的两句话，已把最后一点她可能有的不快也驱散了。同样都是爱上了，她是幸运的，她深爱着的人也爱她，可是奥古……“奥古……”她能说什么呢？向他表示歉疚吗？那是愚蠢而毫无意义的，“我已经……原谅你了……”那天的事，林珞菲忘不了，她知道，奥古也没有忘记。

　　听到这句话，比希的眼睛湿了，那一天，他抛弃了尊严，几乎是逼着菲奥娜小姐说出了那一声原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菲奥娜小姐不能真正释怀，奥古也没法从愧疚和自责中解脱。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比希的目光望向奥古，唇边已不禁含了一抹快慰的笑，他知道，从现在起，奥古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继续向前了。

　　“谢谢……”奥古轻声道，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正视林珞菲，“将来，”他说，“我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想，我会弄清楚的，很快。”

　　林珞菲没有回答，奥古说话时的语气感动了她，奥古让她觉得，他已经准备好承担王子的责任了，佐亚没能有一位英明的君主，但至少，有一位勇敢善良的王子。

　　比希走了过来，按着奥古的肩，郑重地道：“奥古，你不需要去弄清楚，你一直都知道。就像现在，你正在做的。”

　　林珞菲有些疑惑地看了比希一眼，现在正在做的？是什么？林珞菲忽地睁大了眼睛，啊，是的，当然！奥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卫队队部，还是在这样一个时刻，除了为了上校，还能为了什么？上校公然和公爵站在了一起，而奥古，自然是赶来保护处境危险的拉莫上校的。奥古对朋友，始终肝胆相照，他不像国王，可以轻易忘了过去，拉莫救了他的命，他一直都记得，而且这一次，他也丝毫不觉得拉莫做错了什么，公爵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撇开公爵和菲奥娜小姐的爱情，奥古从心底里这样觉得。

　　“请原谅，公爵的事，我……”奥古没有像比希和林珞菲一样，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么勇敢，或者多么值得称道，他只是感到愧疚，不管是因为对公爵矛盾的感情，还是因为他的地位和能力，自始至终，他没能为公爵尽一点力。

　　林珞菲笑了：“没关系，奥古，拉乌尔不会在意的。”轻轻一叹，又道，“奥古，保护好上校，也保护好你自己……”宫廷中处处都有危险，奥古身为王子，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你……你也是……”奥古轻声道，他知道她要走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留下她，可想起上一次冲动的行为给她带来的伤害，奥古再也不想强迫她做什么了。

　　奥古这句话已经等于是同意林珞菲离开卫队，离开宫廷了，林珞菲默不作声地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已禁不住思绪万千，她终是叹了一声，伸手去解胸前的勋章，这是属于王子卫士的勋章。

　　“不！”奥古忽然猛地抓住了林珞菲的手，“不，留下它吧……”望着林珞菲的眼睛里竟都是恳求，林珞菲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

　　“那么，我走了，奥古。”林珞菲轻轻地道，奥古背过了身去，他不想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林珞菲又是一叹，抬起头，向比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便往外走去，她知道，比希会明白的。

　　走出了队官办公室，林珞菲躲在墙角，静静地等着，果然，没过多久，门开了，比希走了出来：

　　“菲奥娜小姐，我和奥古一样，真诚地祝福您和公爵。”

　　林珞菲点点头：“谢谢，比希。”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仍将那枚勋章解了下来，递到了比希的手里。

　　“您还是不能原谅他吗？”比希低头看着那枚勋章，惨然一笑，她到底还是不肯留下任何与奥古有关的东西。

　　“不，比希，你别这样想。我只是……”林珞菲咬住了嘴唇。

　　“不想再和这里有任何瓜葛，是吗？”比希替她把话接了下去。

　　林珞菲低着头，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好，我会交给他。”比希摇了摇头，转过身往回走，他听到了林珞菲走远的脚步声。

　　西斯，你是对的，你一直都是对的，我们的朋友懂得了付出，也学会了替别人考虑，只是，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