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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宣判 ...

  •   “大人,警察署长来了。”不知怎么的,弗里兹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沉重,这个忠诚的仆人已经猜到将要发生的事了吗?

      公爵一笑,上帝还算是优待他,至少来的不是司法部长,不是禁卫军长官,或者更糟糕的,艾菲特罗亲王,而是警察署长。

      公爵捧起林珞菲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前额,这才松开了手,向门外道:“男爵,请进吧。”

      警察署长迈着凝重滞缓的脚步走了进来,他此时的心情也不会比他的脚步轻松多少。他是奉国王的旨意来带公爵去议事厅问话的,当亲王向他转达国王的旨意时那一脸得意的笑容,甚至让警察署长都感到恶心。

      “大人,”这句话让警察署长很难启齿,“陛下请您……”

      “我知道了,男爵。”警察署长迟疑着说不下去,公爵便含笑打断了他。警察署长感到为难,公爵心里清楚,国王的意思公爵早已知晓,又有什么必要非要警察署长如此艰难地说完这句尴尬的话呢,“陛下说了是什么时候吗?”公爵淡然问道。

      警察署长更为窘迫了,跺了跺脚,心烦意乱:“现……现在……”公爵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神色间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倦容,警察署长知道公爵为佐亚付出了多少,心焦的国王和亲王却甚至等不到公爵完全康复……

      公爵微微叹了口气,尽管这个回答并不是太意外,但国王的要求也确实让公爵很感为难,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即使是靠坐在床上也常常会感到疲倦。公爵并不担心“问话”的结果,相反,他倒是有些担心“问话”的过程,担心自己是不是能撑过去。

      “拉乌尔……”林珞菲握着公爵的手,这一生,她还从没有诅咒过谁,但现在,她真的很高兴,这个尤利艾斯三世将被自己的臣民推翻,只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残暴的恶名。

      “菲,帮我一下。”公爵微笑着,轻轻说了一句。

      林珞菲含着眼泪,扶起了公爵,替他披上了一件简单的外套。站起来时,因为用力过猛,一阵眩晕几乎让公爵摔倒在床上。警察署长惊慌失措,快步跑过来,只是焦急地问道:“您怎么样,大人!”

      公爵深吸了口气,他的头晕得厉害,脚下软得直打颤,可是他却不能回答一声“很糟”,这样缓了缓,至少公爵还能向警察署长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并不要紧。公爵的镇定自若通常总能将他的真实情况瞒过警察署长,可是林珞菲却已禁不住抽泣着抱住了公爵:

      “拉乌尔,你别去,我去见陛下,我……我去找安蒂老侯爵……就是国王也不能这样逼迫你啊!这个宫廷,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林珞菲哭着大声质问,她的问题,警察署长无法回答,就连公爵也已没有了答案。公爵只是吻着她的黑发,轻声道:“菲,记得吗,你说过,都过去了,过去了……那就让它有个了结,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警察署长并没有听到公爵对林珞菲说的话,如果听到了,他一定会感到悲戚,什么时候,这个宫廷已让正直高尚的人对它绝望,而期盼着离开了?……

      好几名警察已经等在门外了,一见公爵走出来,训练有素的警察们很快分成两组,将公爵围在了当中。其实每一个人都知道,公爵不会逃走,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就好像是在对待一名囚犯。

      林珞菲哭得浑身酸软,只能倚门站着,泪眼模糊地目送公爵远去,心里只有一个愿望:结束吧……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公爵的房间离议事厅并不很远,可对于病中虚弱的公爵来说,这一段路早已超出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够承受的极限。公爵走得很慢,有好几次都不得不停下,按着胸口慢慢地喘气。站在他身后的警察有些不耐烦了,故意装作没留神,踏快几步,用剑柄去顶公爵的后腰,想要逼迫他走得快一些。公爵被撞得一个踉跄,狼狈得伸出双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已经失去平衡的身体。

      几名警察都笑起来,或许确实是很可笑吧,地位高贵的首相论为了阶下囚,气度优雅的公爵成了笑柄。直到走在前面的警察署长愤怒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几名正肆无忌惮大笑着的警察,亲自走过来,恭敬地站在公爵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那些无知而恶意的嘲弄。

      “谢谢,男爵。”公爵一笑,疲倦地低声道。

      警察署长摇了摇头,看上去他像是比公爵本人更在意那些嘲弄,讥讽、作弄、嘲笑……这一切,似乎根本就不能企及公爵的心境,更不用说扰乱了……

      公爵仍然走得很慢,并且停顿得越来越频繁,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但他始终坚持着。有警察署长站在公爵身后,没有人敢再去催促他。警察署长低垂着头,跟着公爵的脚步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进,这或许是他跟随公爵的最后一段行程了,这样想着,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堵得难受。

      “陛下,斐迪南公爵到了。”内侍推开议事厅的门,大声通禀。

      警察署长的手倏地攒紧了,他很想冲着那个内侍高声怒喊:至少现在,公爵还是佐亚的首相!忽略了公爵的职衔,甚至没有使用“大人”的敬称……警察署长已经为宫廷效劳了三十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觉得,他为之效劳的这个宫廷是多么无情……

      警察署长义愤填膺,公爵却几乎没有注意到内侍对他的称呼,此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了,勉强睁开眼睛,飘忽的目光触及不远处的廊柱,没来得及多想,便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穿过警察们的包围圈时,不知是因为慑于警察署长,还是因为公爵脸上毫无血色的惨白吓坏了那些警察,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就任由他走出了包围圈。走到廊柱近前时,公爵眼前一黑,身体往前一冲,撞在了廊柱上,倚着那根柱子,公爵不得不调动全部的意志力,才维持住了最后一点意识,而没有晕倒。

      “斐迪南。”国王的声音从议事厅里传来,不高也不低,冷冰冰的,让人隐隐生出一股寒气。

      公爵没有动,他听到了国王的声音,可是想动却动不了。国王的内侍很快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拉公爵,不料,就在内侍的手刚要碰到公爵的时候,公爵忽然身子一缩,强行让开了,咬牙撑起身体,目光扫向有些发愣的内侍时,高贵和尊严隐然眼中。或许他很快就不再是首相了,家族的姓氏也即将蒙受耻辱,但尊严,那种甚至无关身份、地位,而只与公爵的品行和人格相连的尊严,却是不会被夺走的。

      看到公爵的目光,内侍不敢再去拉扯他,眼睁睁地看着公爵慢慢地站直,缓步走入国王的议事厅。

      “斐迪南,你被指控欺君和谋杀,这里有二十七年前的出生证明和两位贵族的证词,你——还有什么话说?”今天,国王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用这种冰冷无情的语气说话,说到最后这一句时,拖长的问句将王室的傲慢表露无遗,听上去鄙夷而不屑。

      议事厅里的每一位贵族都望向公爵,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是公爵却好半天都没有出声。他站在那里,已经精疲力竭,痉挛的手指捏着一块白手帕,本是要去擦拭额角的冷汗,可他却发现,自己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这样木然站着,所有的意志力都在和虚弱无力、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身体作斗争,根本没有听到国王的问话。

      “斐迪南!”国王终于提高了嗓音,“二十七年前,你和你的父亲隐瞒了弗利奥的出生,欺骗你们的君主,是这样吗?”

      “你和你的父亲”……是该说国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吗?忘了他的首相只有二十七岁,二十七年前只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是……为了贬黜首相,国王已经决意无视事实和真相了呢?

      公爵终于有了反应,他张开嘴想要回答,可是一声压不住的轻咳,让他奋力抬起手,捏紧手帕掩住了嘴,好一会儿才放了下来:“是的,陛下。”公爵的回答低沉而平缓,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捏在手里的那块白手帕已染上了殷红的血丝。

      公爵的回答让议事厅里的人们大吃一惊,甚至国王也感到很是意外。国王已经习惯了受到质疑的贵族们或义正词严地抗辩,或动情至深地求恳,却从没有人这样坦然承认,既没有多少悲戚,也似乎并不感到懊恨。国王不知道的是,不要说公爵现在已经无力多说什么,即使他的身体状况允许,他也不打算再多作解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秘密就这样公开了,他倒好像看到了希望,终于可以放下背负了十三年沉重包袱的希望。当然,他还无法从罪孽中解脱,但至少,他可以不必把这个让人窒息的秘密强行压在心头了,从前,为了家族的名誉,他不得不独自承担这个秘密的时候,每一天每一夜的噩梦,不堪回首……

      “那么十三年前的谋杀,也是事实?斐迪南可真是一个荣耀的家族。”国王似乎永远不可能对公爵的回答满意,看到公爵承下欺君的罪名还不够,又追问道。

      公爵又一次用力抬起手,白手帕紧紧地按在了嘴边,这一次,好半天都没有放下。公爵还没有回答,安蒂老侯爵却已经再也忍耐不住,站了出来:

      “陛下,十三年前的事没有任何证据,那个弗利奥也早已下落不明,这样没有根据的传言,是不能当作指控的。”

      老侯爵说话的时候,站在国王身旁的艾菲特罗亲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侯爵。没有证据?侯爵根本是在昧着良心说谎,他和亲王一样,亲眼看到了尼奥,也听到了尼奥的话,侯爵明明知道,十三年前的事是真的,却在国王面前不惜用谎言来维护公爵,亲王真恨不得将尼奥的事说出来,可是一想到尼奥可能会牵扯出自己和洛瓦的关系,亲王只能硬生生地压下了这个冲动。

      老侯爵低着头,毫不理睬亲王愤恨的目光,刚才,当国王向公爵询问的时候,侯爵真的很希望,公爵能够否认,或者至少解释一下,无论怎样,这欺君的罪名都不应该由公爵来承担。因为弗利奥的事,侯爵一直都觉得愧对公爵,现在,亲眼看到公爵强撑病体,接受国王的讯问,老侯爵更是感到万分自责。听到国王又问出了十三年前的事,老侯爵心里知道,如果由公爵回答,一定又会是不加掩饰的坦承,于是侯爵再也忍不住,欺君也好,昧心也好,他绝不能再让公爵担下谋杀的罪名,按照佐亚的法律,“谋杀”已可以让一位贵族走上绞刑架。

      国王没有说话,公爵也似乎认可了老侯爵的话,只是用手帕捂着嘴,一直没有再开口,议事厅里陷入了沉默。

      国王终于从王座上站起身,用手里的权杖敲了敲王座的扶手:“斐迪南。”他加重了语气,森冷地道。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宣判的时刻了,此时公爵应该单膝跪下,表示愿意遵从国王的一切决定。公爵仍然用手帕掩着嘴,右腿微微往后挪了半步,他是想跪下来的,可是这样一动,却使得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歪向一旁,而公爵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维持身体的平衡了。

      就在这时,从议事厅后排的贵族之中闪出一个身影,他飞快地,毫不犹豫地跑到公爵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公爵摇摇欲坠的身体,扶着公爵跪了下来。

      “拉……莫……”公爵甚至没有去看来人,只是靠着那人的肩膀,模糊地轻声道。

      不顾国王愤怒的瞪视、贵族们惊讶的目光跑来的正是拉莫,他当然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引来国王的怒火,他在宫廷的前程也就完了。拉莫向虚弱地靠在他身上的朋友一笑,前程?这从来就不是他在意的。拉莫轻轻地握住了公爵的手,故意不去看那块已经浸透了鲜血的手帕,可是心却仍然抽紧了。

      “斐迪南,我以上帝给予我的权利,罢免你首相的职衔,没收所有公爵领地,领地上的一切财产收归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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