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尼奥的救援

　　尼奥在一片漆黑的过道中奔跑——“跑”，这是一个完全仰仗于“足”的字，一个双腿都不能动的人，还怎么能跑？但是，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尼奥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使用这个字。

　　尼奥在跑，双腿不能动，他的手和剑就代替了腿，膝盖完全吃不住力，有时赶急了几步，腿一软，身体就要往前栽下去，他甚至来不及用剑顶住，就任由身体软下去，伏倒在地上，他还有两只手，可以往前跑，直到回过剑来，才重新支撑着站起来。他之所以要用力撑起身体，不是因为要维护尊严，也不是因为膝盖和地面相触，已疼得几乎无法忍受……他费尽力气站起来，只为了一个原因，这样可以跑得更快些。

　　他想他是疯了，就像菲说的那样，疯了……那个人要死了，尼奥本该坐在房间里，看着那根白蜡烛一点点熄灭，估算死亡的时间，愉快地等待哀鸣的钟声响彻古老的天鹅堡。是的，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但为什么他现在却在这一片黑暗中艰难地奔跑，要赶去那个死亡之地呢？

　　为了她……

　　只是为了她！至于那个人呢？他可以救了她以后，用手里的剑亲手了结那个人的生命，或者，他可以把她带出来，而任由那个人留在房间里，独自走向生命的终点……

　　尼奥高兴起来，就这么办！救下她，让那个人去死！

　　死了以后呢？……

　　这本来是尼奥的记忆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但是现在他却隐隐地生出了一种悲戚。

　　终点……

　　尼奥不愿意多想，但是，那个模糊的念头却挥之不去，那个人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完结了……结束了……对他如此，对她也……

　　到了！

　　这里仍是这样黑暗，只有关紧的门里漏出的几线白光，那扇高墙上的窗户仍然开着，但此刻已望不到夜空中的星星，或许是被云层遮蔽了吧？

　　尼奥强压下心头的一丝恐惧，不知怎么的，到了这里，他竟突然害怕起来，不是害怕走进那间房间，不是害怕面对死亡，他害怕救她……把她带离那间房间，带离死亡，带离那个垂死的人……就真的……是在帮她吗？……

　　尼奥猛地推开了门，他用的力很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种种的迟疑和犹豫。

　　门开了，尼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扑倒在床上的林珞菲，她脸色青白，呼吸也很困难，她的手半扶在床上，还保持着她最后想要撑起身体时的动作，但那只手却再也没有力气，只有她的手指是张开的，扭曲着，痉挛着，却是都指着一个方向。尼奥本来已经决定，不去看那个人，可是此时，他却情不自禁地顺着林珞菲手指的方向看去，于是，他看到了那个昏迷中的人，很显然的，已是临近死亡了，脸上灰暗得完全没有了光泽，双眼紧闭着，头无力地微微歪向一边，因为无法呼吸，嘴唇都成了青紫。但奇怪的是，这个人却不像一般垂死的人那样，脸上带着不甘和痛苦，不要说痛苦了，甚至连眉心都没有拧起，往常，身为佐亚的首相，总有多少需要烦心的事，那两道浓眉常会蹙起，为了国家，为了国王……但现在，却连往常的微蹙都消失了，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就好像，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而更像是……一种解脱……

　　尼奥忽然笑了，原来，他努力了那么久，想叫那个人痛苦，是根本都失败了……那个高尚的灵魂，远不是死亡能打击的……高尚得，甚至让尼奥不敢正视……

　　林珞菲吃力地喘了一口气，她竭力想要呼吸到空气，可是，她吸进去的仍然只有毒气，生命已走到了终点，但她却没有多少畏惧，因为，她的爱人和她在一起。

　　尼奥的手突然一软，是毒气也对他起作用了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目光一转，看到了桌上那根白蜡烛，蜡烛已烧得只剩下了短短一截，青灰色的烟却越发浓了，好像是在宣告死神的来临。

　　尼奥没有走向林珞菲，也没有走向公爵，却走向了那根白蜡烛。房间不大，他的步子又快，手里的剑就这样妨碍了他的行动，他心急地索性扔掉了那柄剑，只有几步，他觉得自己可以挺过去。然而，事实证明，尼奥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只迈出两三步，他的身体就软了，尽管他拼命用力，可还是无法撑住身体……

　　白蜡烛就在眼前了，尼奥横下心，奋力往前一扑，身体重重地撞在桌沿上，一阵剧痛，但他终于把那根蜡烛握在了手里！尼奥顾不得烛焰的灼痛，用手掐灭了蜡烛。

　　蜡烛虽然灭了，但这房间里的毒气却仍不能散去，待得稍久了一些，连尼奥都开始感到头晕了。窗……要把窗打开……尼奥来不及去够那柄剑，用尽全部的力气，抓着那根蜡烛，狠命掷向房间那头的窗户。关紧的窗被砸开了一个洞，新鲜的空气很快灌了进来。

　　尼奥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了，渐渐地又有了一点力气。现在，是杀死斐迪南的好机会，斐迪南中毒很深，现在还在昏迷，没有丝毫抵抗能力。拿起剑，走过去，只消一剑，尼奥的愿望、亲王的愿望……就都能实现了……

　　尼奥已经看到了那柄剑，离他并不远，只要稍微动一动，伸长手臂，就可以够到了，但他却无意去拿剑了……

　　既然都已经毫不在意，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菲……菲！……”尼奥轻声呼唤，略顿了顿，语声竟又变了，“菲奥娜，醒醒！”尼奥本来是再不肯叫她“菲奥娜”的，无论她愿不愿意，这一个“菲”，是他固执地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幻想，但现在，他却主动改了称呼，开始叫她“菲奥娜”，就像许多许多别的不相干的人一样……

　　林珞菲动了动，因为和拉莫在房间外谈话，她是很晚才进来的，中毒不深，听到尼奥的呼唤，她已有些清醒过来。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立即凝在了公爵的身上，没有了蜡烛，房间里很暗，只有壁炉里的火发出微弱的光，但这对林珞菲却像是没有丝毫影响，她看着公爵，不是用她的眼睛，而是用她的心。

　　“拉乌尔！拉乌尔！”林珞菲焦急地喊道，她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尼奥，心里眼里都只有公爵一人。

　　尼奥就是不看，也知道那个人的情况一定很不好，但林珞菲声音里心痛的颤抖还是刺伤了他，他已经顾不上去想，她是在为谁心痛，只是那发颤的声音，就已经让尼奥几乎无法忍受……

　　尽管林珞菲不停地呼唤着，但公爵却一直没有醒，昏睡中，他几乎吸入了全部的毒气。林珞菲含着泪，扶住公爵的身体，想要把他带到窗边，好让他呼吸新鲜的空气。但公爵已经冰冷的身体又僵又重，林珞菲扶起了他，却根本抱不动他。她微微转头，将一双已被泪水迷蒙了的黑眼睛投向软倒在桌边的尼奥：“帮帮我！”她好像根本没有看清尼奥，也不知道那是谁，这一声呼喊更像是绝望中不顾一切的求救。

　　尼奥坐在那里，没剩下多少力气了，但林珞菲这一喊却让他浑身一震。他伏在地上，匍匐着够到了剑，强撑起身体，一步一瘸，摇摇晃晃地走到林珞菲的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自己的手抱起了那个他一心想要杀死的人。尼奥就这样一只手抱着沉重僵硬的身体，另一只手拄着剑，拖着两条无力的腿，帮助林珞菲艰难地将公爵扶到了窗边。

　　林珞菲推开了窗户，让空气可以更多更快地涌进来。

　　“拉乌尔！你醒醒！拉乌尔！”林珞菲抱着公爵，她已是在嘶声哭喊。如果公爵现在醒不过来，就是再高明的医生也无能为力了。

　　尼奥提起了手里的剑，这是极为冒险的做法，尤其是对公爵。尼奥很清楚，公爵的身体，只要一流血就很难止住，可是现在，也只有赌一赌了！

　　尼奥手腕一转，剑刃已在公爵的指尖上划开了一个口子，伤口很小，但却很深。鲜血涌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那血竟像是泛黑的。

　　不知过了多久，尼奥似乎看见，公爵的指尖微微一颤，“菲……”一声轻语，公爵从死亡线上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呼唤最爱的人。尼奥没有动，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心却是受到了一记重击，“菲”，到底还是属于斐迪南了……

　　“拉乌尔！”林珞菲紧紧地抱住公爵，公爵醒了，有救了！她甚至愿意感谢并不相信的上帝！他把她的爱人救醒了！——此时此刻，林珞菲愿意感谢任何人，但是，她却似乎忘了一个最应该感谢的人，尼奥……

　　尼奥已经松开了扶住公爵的手，公爵醒了，林珞菲就在他的身旁，流血的伤口一定会得到最温柔的照顾，那么尼奥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对于这两个人，尼奥显然是多余的……

　　然而，公爵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公爵刚才分明一直在昏迷中，但此刻，一看见尼奥，却像是什么都明白：

　　“谢谢，弗利奥……”公爵低声道。

　　尼奥哑然失笑，多有趣啊，他想杀死斐迪南，但斐迪南却反过来感谢他……他想说，不要叫他“弗利奥”，这个名字，已和“拉乌尔”的名字一样，早已被他丢弃了……

　　“弗利奥……”公爵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还没说出口，就被尼奥打断了。

　　“听着，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是来救你的，你不用谢我。”尼奥把带血的剑插回剑鞘，转身往外走，没有多停留一刻，“你只要记着，我仍然会杀了你！”

　　尼奥走了，再也听不到公爵的叹息，但林珞菲却听到了，她抱紧公爵，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脸颊：“拉乌尔，别担心，明天，不会有事的……”

　　公爵在担心明天的事，林珞菲却已知道了拉莫的计划。尼奥，是他救了她和公爵，她也希望，上帝能像保佑他们一样，帮助尼奥，那个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