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后的时刻

　　“这不行，上校！对不起，我做不到……”林珞菲连连摇头，和公爵一样，她也信赖拉莫的忠诚和智谋，但是这一次，对拉莫提出的请求，林珞菲却断然拒绝。

　　“菲奥娜小姐……”拉莫显然想要说什么，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珞菲打断了。

　　“上校，我知道，也许在你的心目中，他是敌人，是乱党，是强盗……但是，他也曾好几次帮过我们。上校，他已经失去了双腿，不要再这样伤害他，求你……”

　　拉莫看着林珞菲，不知不觉地长长一叹，他知道，菲奥娜小姐的意愿也同时是公爵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呢？尼奥……两人在泽兰郊外为了争夺马车而较量斗剑的时候，似乎就开始有了某种关系，尽管在天鹅堡，拉莫不得不时时防备着尼奥，猜疑着尼奥，但他也同时敬佩着尼奥的勇气，敬佩着那种无畏无惧的胆识。如果没有国王、没有亲王……没有这一切，他们会成为朋友吧……

　　“菲奥娜小姐，请您听我说，”尽管林珞菲低着头不肯看他，拉莫仍然说了下去，“这样做，也是为了他。”

　　为了他？林珞菲疑惑地抬起头，她不明白，用尼奥的马去骗洛瓦的那些人，怎么还会为了他好？

　　“菲奥娜小姐，欺骗并不一定就是伤害，有时候，也可以是保护。骗过了那些人，我们双方都可以避免伤亡。”拉莫轻声道。这个计划他对谁都没说，甚至没有告诉公爵，王子的卫队队官暗中维护一群盗匪，这是谋反的罪名，万一泄露，拉莫一个人也就担下了，没有必要去连累别人。但是菲奥娜小姐，她固执地坚持着，不肯去伤害那颗经历了痛苦、绝望却依然纯净的心，拉莫不得已，说了出来，他要借尼奥的黑马，假扮尼奥，去骗开洛瓦悬崖上那扇隐秘的门。

　　林珞菲没有想到拉莫会这样说，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拉莫：“避免了伤亡又怎么样，上校是要把他们关进监狱吗？”

　　拉莫一笑，抿了抿嘴角：“菲奥娜小姐，您看，让他们去做村民，好吗？”

　　“村民？！”林珞菲吃惊道，“不……不打算抓他们吗？”

　　“我们只是得到消息，法鲁上校现在洛瓦藏身，混迹于村民之中。至于‘蝎子’，请原谅，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拉莫就像在国王面前那样，一本正经地肃然回答，只有他的唇边偶然滑过的一丝笑意泄了他此刻略带着些玩笑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明天，拉莫和警察署长只会把法鲁上校带回来，而不会伤到尼奥的人。这的确是好计策，只是要瞒过警察署长，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上校，明天一早，我来找你，他的马……还有他……就交给你了……”林珞菲的声音里微微带了些哽咽，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拉莫向林珞菲鞠了一躬，不再说话，默默地便要离开。忽然，林珞菲叫住了他：

　　“上校，这件事，拉乌尔知道吗？”尽管不了解原因，但林珞菲很清楚，公爵也一直在为尼奥担心，就在刚才，他还放不下心来。

　　“不知道。”拉莫摇了摇头，回答，“菲奥娜小姐，也请您不要告诉公爵，可以吗？我自有我的理由。”林珞菲并没有意识到，拉莫这样做会承担多大的风险，但如果公爵知道了，他立即就会明白，以公爵的为人，绝不会同意让拉莫独自担下这份风险，这是拉莫所不愿意看到的。

　　林珞菲没有再说什么，她好像隐约有一种感觉，拉莫这样做是在维护公爵，在这一点上，她和拉莫立场一致。如果拉莫面临危险，林珞菲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但是，她却不愿把公爵牵扯进来。

　　让拉乌尔安心养病吧——这就是林珞菲最大的愿望，尽管，在此时此刻听来，不啻于痴人说梦。

　　拉莫走远了，林珞菲转身走回房间，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林珞菲轻轻推开房门，白蜡烛柔和的光淡淡地晕映在房间里，一缕青灰色的烟随着烛焰的跳动慢慢飘散。

　　公爵睡得很沉，呼吸又重又缓，每一次呼吸的间隔都长得叫人担心。林珞菲走过去，用手探了探公爵的额头，没有发烧，林珞菲稍稍放了心，便在公爵的床边坐下来，出神地只是看着他。最近，公爵昏睡的时候，林珞菲常会这样专注地看他的睡容，总觉得他的眉、眼、鼻、唇……每一样都是那么好看，睡梦中难得的放松让他两颊坚毅的轮廓也柔和起来，看不到他的眼睛，林珞菲就越发期待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总会在第一时间投向她，只要看到她，那双眼睛里就一定会漾起脉脉含情的眼波。

　　林珞菲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的，她竟突然有些困倦。是今天太累了吗？林珞菲模模糊糊地想。思绪渐渐成了一团混杂的迷雾，她只是觉得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种白蜡烛……通常是不会冒灰烟的……

　　这个念头滞缓地浮了起来，林珞菲的手动了动，想要撑起身体，可这个动作却只是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手一软，扑倒在公爵的床边，失去了意识。

　　尼奥怔怔地坐着，那柄剑就掉落在他的脚边。哈耐早已逃了出去，困惑的医生完全弄不懂尼奥是怎么了。斐迪南公爵要死了，他该高兴不是吗？怎么反倒失了神了？难道是高兴得发疯了？

　　死……要死了……

　　尼奥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冷下去，现在，已经不仅是他的双腿，他的双手，甚至他的身体都似是没了知觉。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但是，这好像不该是尼奥有的……

　　白蜡烛的光暗了下去，尼奥却只是出神，他心里有些迷糊了，一会儿好像明白，要死的是那个人，一会儿又好像觉得，他自己也是要死了……

　　这是……怎么了？……

　　记忆，是一点一点渗透出来的，慢慢地变得清晰，但却并不完整。斐迪南，在尼奥的心里，这个名字是和仇恨、诅咒连在一起的，他强迫自己忘了另一个名字，就像他自愿割舍下和那个名字相连的幸福往昔，只是，在极其偶然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还会不受控制地猛然闯进尼奥的脑海，于是他又会听到那个衣着华贵却单薄瘦弱的少年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拉乌尔。”没有像一般的贵族子弟，高傲地说出自己的姓氏、父亲的爵位和封地，却这样把那个本该避讳的名字说了出来，因为没有姓氏的尼奥只说得出自己的名字……

　　不！和“拉乌尔”有关的一切，尼奥是都忘记了。斐迪南！他要那个人死！

　　死……

　　死了以后呢？

　　尼奥突然发现，他的记忆始终都有一个断层：死了以后呢？每一次，尼奥想到自己，想到过去，想到将来，他都会记得，他要那个人死，但是他却从没有想过，那个人死了以后，他会怎么样……就好像，那个人的死，是一个终点，是斐迪南的终点，也是尼奥自己的终点……

　　要死了……那个人要死了……那么他还活着干什么？

　　尼奥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生命和那个人的是那样紧紧相连，任何人都斩不断，包括尼奥自己……

　　任由身体瘫软在地上，死……不死……尼奥忽然也不太在意了。哈耐说是两个小时，那么现在，顶多就剩下一个半小时了，奇怪的是，尼奥好像能够感觉到，生命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甚至懒得去弄清，这是那个人的感觉映射在他的身上，还是他自己的感觉……

　　据说，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人们会不自觉地回顾自己的一生，尼奥现在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

　　这一生，说短很短，说长，却又长得总像是没有尽头。童年的时候，尼奥总想走出那个山村，去能够看到广阔天空的地方。尼奥应该是没有遗憾了，他已经走得这样远，远得再也回不了那个出生的地方，他不打算把那里称作家，尼奥是没有家的人……

　　唐•克伦索死了，那个魔鬼也死了，现在，就连那个人，也要死了……

　　好像……还有一个人……

　　她……

　　尼奥突然使用了这个阴性的第三人称，就连他自己也惊得呆了。

　　她？……

　　原来，他到底还是有着遗憾的……

　　等等！她？！她也在那个房间里！那个点着毒蜡烛的房间里！

　　尼奥呼地就站起来了，他刚才还浑身无力，突然间就有了力气，尽管他刚要站直，双腿就软了下去，他不得不用力撑住桌子，才稳住了身体。

　　剑呢？那柄剑！尼奥用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便去够那柄剑。紧紧地抓住那柄剑，他仍像先前那样，拄着剑，焦急地往外走。斐迪南也好，他自己也好，死就死了吧……可是她……她与所有这一切都毫无关系……还那样年轻……那样纯真……不……他不能让她也死在那里……

　　这不行！

　　尼奥拉开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