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侯爵的来访

　　公爵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清汤，汤已有些凉了，但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事实上，他已根本是食不知味了，只是觉得沉重。低着头，艰难地又吞下一口汤，他的手竟颤抖起来，捏着汤勺，却不知该怎样落下，只看到银质汤勺反射出的光，兀自晃个不停。

　　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公爵的手。林珞菲轻轻地扳开公爵的手指，接过公爵手里的汤勺，却把脸颊贴了上去，唇擦过公爵的指尖，梦呓似的呢喃好像不是通过听觉，而是通过触觉感知到的：

　　“拉乌尔，别不高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

　　公爵猛抽了一口气，手臂一伸，便将林珞菲揽在了怀里，但他的手，却仍然无法克制住颤抖。公爵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带着林珞菲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他耗尽了心力却仍是不肯放过他，甚至虎视眈眈地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方，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却不能不在乎怀里的这个少女，他不能让她身处险境。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也真的是……累了……

　　“请问斐迪南公爵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有事要见他。”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像守在门外的内侍询问，这个声音，公爵和林珞菲都不陌生，是安蒂老侯爵。

　　公爵叹了口气，他的手臂松了，却仍不舍得放开林珞菲，还是林珞菲自己站了起来：

　　“我去给侯爵开门。”林珞菲垂着头小声道，尽管老侯爵并没有进来，但刚才和公爵相拥的时候，侯爵的声音突然闯入，林珞菲仍然害羞地红了脸，仿佛真的已被老侯爵看到了。然而，明明低着头，她却又忍不住从眼睫的缝隙瞥了一眼公爵，正看见公爵的眼里掠过几分沮丧，于是林珞菲轻笑起来。公爵向她伸出手，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过去，而是抬起手，指尖在公爵的手背上一点，又很快地跑开了。她转身的那一刻，那双盈着笑意的黑眼睛好像划出一道灵动的眼波，就一直映入了公爵的心底。

　　“侯爵，请进来吧，拉乌尔醒着呢。”林珞菲拉开门，却并不走出去，只是躲在门后轻声道。她的本意是不想让侯爵看到她涨红的脸，殊不知这样一来，反而让侯爵将她不胜羞怯的姿态尽收眼底，尽管局势紧迫，心情也很沉重，但看到这番情景，侯爵还是禁不住低低地笑了笑，带着喉音的笑声虽然有些压抑，但那种受到了感染的愉快却是真诚的。

　　“告诉我，公爵，为什么您身体抱恙，我见到您却总是想说一句祝贺呢？”侯爵走进房间，并没有像通常那样向公爵问好，却用这样一句颇有些调侃意味的玩笑做了开场白。

　　公爵也笑了，他没有回答，目光不自禁地转向林珞菲，忽然又想把她揽在怀里，可是在侯爵的面前，公爵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

　　“什么时候向陛下提出请求？”侯爵微微凑近公爵，体贴地低声问道。

　　公爵的脸上突然起了一阵热潮，这在以前还从没发生过，巨大的威尼斯落地镜子就在床头，公爵却不敢瞥一眼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泛红了。他努力地克制着，可是这种火热的感觉却迟迟不肯褪去。幸好她不知道侯爵的意思，这个念头闪过，公爵才觉得好了些。如果菲知道，像公爵这样的贵族，娶妻必须向国王提出请求，得到同意后才可以举行婚礼，而侯爵这么问的意思也等于是在询问公爵什么时候迎娶菲奥娜小姐，哦……如果她知道，还不知要怎样害羞呢，公爵可不忍心看她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的样子——尽管，公爵忍不住会想，她涨红了脸的样子是多么娇羞可爱……

　　“陛下……”公爵没有再说下去，国王的所作所为让他寒心，而现在，他又不由得想，如果真的提出那样的请求，国王是不是会同意。公爵看了看林珞菲，她什么也不知道，正在把那碗公爵喝剩下的清汤端出去。不同意又怎样呢？公爵微微一笑，爱情，是连上帝都无法阻止的。

　　“公爵，我懂您的意思，真的。”老侯爵也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对公爵说出那些话。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公爵，老侯爵还能向谁求助呢？公爵仍然是佐亚的首相，这就是必须承担的责任……尽管艰难，但老侯爵仍然开了口，“公爵，即便如此，您也不能不参加御前会议啊，难道您真的要抛弃佐亚和她的人民了吗？如果是这样，请原谅我这么说，连我也要鄙薄您了。”老侯爵不想否认，当他听到公爵因病缺席御前会议的时候，他是颇感失望的，他本来以为，在这样的时刻，一场感冒不会阻止公爵来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每个人都知道，这已是俄佐联盟最后的进程。

　　然而，侯爵没有想到，面对他的质问，公爵和林珞菲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公爵还没有说话，林珞菲已走了过来，问道：“侯爵，什么御前会议？”林珞菲绝不愿意公爵受到误解，听到侯爵这样说，她先已着了急。

　　老侯爵从公爵看到林珞菲，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不是公爵缺席御前会议，而是，根本没有人告知公爵要参加御前会议……

　　“今天上午，陛下召开了御前会议，商讨俄佐联盟事宜，难道公爵您竟不知情吗？”老侯爵心里着急，一开口，语气竟不知不觉地带了冲。

　　公爵轻轻阖上了双眼，在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失落，一声叹息也轻得几不可闻。但林珞菲已靠了过去，不顾老侯爵在场，依偎在公爵的身边，拥着他，抱着他，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真该死——见鬼！”已经有很久，老侯爵没有当着年轻小姐的面问候撒旦了，但今天，他忍耐不住。

　　公爵看了看老侯爵，曾有那么一刻，公爵浑身发冷，幸好，林珞菲的体温让他摆脱了这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公爵已经知道，老侯爵这次来一定是和御前会议有关，公爵本该问问老侯爵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此时此刻，他却一句也不想说，张开手臂揽着怀里的少女，低头看到她乌黑的秀发，便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她细软的发丝间留下轻柔的一吻。在这一刻，公爵和林珞菲都忘了老侯爵的存在，沉醉在爱情的甜蜜之中。

　　“公爵！斐迪南公爵！”老侯爵大声道，他开始感到担心，甚至害怕，如果公爵真的打算不理政务，那他该怎么办，佐亚又该怎么办？但同时，老侯爵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资格要求公爵考虑国王的利益。在侯爵的心里，这两种完全矛盾的感情纠结缠绕，弄得侯爵竟有些茫然失措，那样大喊了两声，却再也接不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老侯爵终于长叹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来，“公爵，或许您还想知道，陛下定了明天为最后期限，是联盟，还是拒绝，等到明天，一切都晚了。请您不要忘记，您还是佐亚的首相。”老侯爵说完，也不再久留，转身离开，又慢又重的步子竟是从未有过的消沉。

　　林珞菲倚在公爵的怀里，公爵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抬头，但她却像是感觉到了公爵的心。公爵一声轻微的吐息，身体略有些僵硬，林珞菲已经知道，侯爵最后的那句话击中了公爵深沉的责任感——还是佐亚的首相……不管国王如何残暴无情，公爵却始终不会忘了肩上的这份重任。

　　“我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拉乌尔。”林珞菲轻声道。

　　公爵一怔，手已不自觉地抚上了林珞菲的黑发，双眼微微一阖，再睁开时，竟是格外柔和。公爵原本还在担心，他该怎样对林珞菲说，他知道她会为他担心，也不舍他抱病议政。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无需公爵向她解释，她只是说，希望能和他一起去……

　　“我已经好多了。”公爵低声道。

　　林珞菲轻轻一笑，她感觉到公爵话语中的安慰，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眼里除了他，再看不到别的了，公爵压得很低的浓眉，直挺的鼻梁，刻削似的下颌，都有一种异常坚毅的感觉。林珞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纤细的指尖从公爵的眼睑下轻轻抚过，停在他的发际，整个手掌都贴着公爵的脸颊，微微摩挲：

　　“早些回来，别站得太久了……”林珞菲轻声呢喃。

　　公爵没有穿往日简单的外套，而是穿上了一件深蓝色的礼服，领子上的饰扣是用整块鹅卵石大小的蓝宝石制成的，胸口和前襟都用金线绣上了华贵的图样，腰间连串的钻石完全掩去了束腰的细小褶痕，和这些相比，礼服的袖口似乎显得简朴了些，但一双精明的眼睛一定会发现，袖口上衬的那一圈看似简单的雪白花边，却是来自威尼斯的精美杰作。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比不上在公爵的胸前熠熠生辉的圣奥古斯都勋章，自从被授予这枚勋章后，公爵很少佩戴，但今天，他把它佩在了胸口。

　　林珞菲拢起公爵的头发，仔细地为他梳理，她用一只手按住头发的上部，另一只手慢慢地往下移，唯恐弄疼了公爵。她梳完了这一束，又挽起另一束，直到把公爵的头发梳得蓬松顺服，她才满意。

　　“好了？”公爵一直没有催促林珞菲，直到林珞菲放下了梳子，他才微笑着问道。

　　“嗯……”林珞菲轻轻地应了一声。

　　公爵站起身来，却并不急着走，只是回身看着林珞菲：“我很快就回来。”他说。

　　林珞菲抬起头，她想对公爵微笑，可是公爵苍白的脸色却刺痛了她的心，到最后，她也只能勉强牵了牵嘴角：“我等着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已很快地垂下头，不想让公爵看到她牵强的笑容。她总是在这里等着他的，当他忙于政务的时候，她不要他还为她挂心。她只要她的爱人，安心处理完国家大事，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了……

　　公爵俯下身，吻遍了林珞菲的前额、眼睛、脸颊……这才终于放开了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