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伤

　　林珞菲扶着尼奥，走入了天鹅堡，忽然尼奥竟不肯再走了，手一甩，挣脱了她的搀扶。她刚有些不解，便听到走廊尽头有几个脚步声正向这边过来，这才恍然大悟，不觉一笑，闪身躲入了廊柱后的阴影。

　　“这不是尼奥吗？怎么，伤都好了？”来的是卫队里的几个人，他们都认识尼奥，而尼奥受伤的事，更早已是整个天鹅堡无人不知的了。

　　“可不是！一点小伤而已！”尼奥大声笑着回答，他的背抵着墙，身体却斜斜地倚在旁侧的一根廊柱上，看上去懒散而又闲适。就是躲在阴影里的林珞菲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种故作放肆和爽朗的大笑的确能欺骗不少人的眼睛，至少那些侍卫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冷汗和嘴角边的血迹，或许还有人会把这些当作一场马球游戏过后的正常表现。

　　那些侍卫又说笑了几句，便走了。时间刚刚好，当林珞菲从廊柱后走出来的时候，尼奥正支持不住，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往下滑。林珞菲赶忙伸手扶住了他，纤弱的手承起了尼奥的体重，帮助他重新站稳了，林珞菲好像能感觉到，尼奥悄悄地松了口气。他转过头，看着林珞菲笑，他又能笑了，还是那种专属于尼奥的跳脱和自信，但林珞菲却突然感到悲哀，或许她从前不会了解，但经过了刚才在庭院里的那一幕，她开始意识到，尼奥不仅将自己的脸藏在眼罩后，他也同样藏起了自己的心，不肯示于人前，对于他来说，掩饰似乎已成了生存的本能，甚至连他自己也一样会受到欺骗。

　　“很有趣吗？”林珞菲没好气地把这样一句话丢给那个笑嘻嘻的家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尼奥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不自禁地会用这种生硬的语气，即使在她的心已被他触得柔软的时候……

　　“是的，”尼奥撇了撇嘴，很快地回答道，“当然！”似乎无论林珞菲怎样刺他激他，他都能轻松地反击过去，倒把林珞菲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听着，从这里到你的房间，还有三条走廊两部楼梯，你要是再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就不管你了！”林珞菲生气了，只要看到她微微跺脚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尼奥有多么不满了。

　　尼奥突然很想笑，林珞菲生气的样子总会让他觉得有趣的，可是现在却不是因为这个，刚才，他一直处在一种担心之中，一时控制不住泄露了内心真正的感情，他只怕林珞菲从此之后就会疏远他，离他而去，此刻看到林珞菲这样，他不觉略微地放下心来。对于林珞菲，尼奥已经没有什么奢望，其实只要两人还能这样相处，对他来说也已是足够了。尼奥没有想到公爵，如果他意识到这一点，他自己也一定会感到惊讶。难道不是吗？林珞菲爱着公爵，而不爱他，他应该恨公爵，恨公爵夺走了林珞菲的心，就像他把十三年前的事，把洛瓦的事，把蝎子的事，甚至把亲王告诉他的种种根本靠不住的流言都一股脑地归咎在公爵身上，成为他痛恨公爵的理由……唐•克伦索还活着的时候，每年的那一天都会问尼奥：“你还恨他吗？”尼奥的回答总是：“恨！”可惜的是，唐•克伦索死了，再也没有人问尼奥这句话了，恐怕连尼奥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现在有人这样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你不会，我也——做不到。”尼奥轻飘飘地笑了，再没有人能像他这样笑了，带着点没来由的自信，眼角上扬，又好像有些傲慢，可却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林珞菲被他顶得一窒，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叫尼奥改了本性，他是做不到的，而让她就把尼奥丢在这里不管，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

　　林珞菲不再回答尼奥，扶着他拐入了一条较为僻静的甬道，通常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几乎不太可能会遇到熟人。但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她一直都板着脸，也不跟尼奥说话，她不想让尼奥以为她是示弱了，或者赞许他的做法。尼奥干笑了几声，林珞菲却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尼奥便也毫无办法。

　　回到了尼奥的房间，林珞菲终于看着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躺在了床上。尼奥的双腿还是没有一点知觉，即使还在生他的气，林珞菲也禁不住地感到担心。

　　波尔那太医赶来了，他神情严肃地替尼奥做完了检查，便走向林珞菲，程式化地道：“菲奥娜小姐，请跟我来一下。”老太医话还没说完，林珞菲的心就一下子揪了起来，只有当情况极为严重的时候，医生们才不愿意当着病人的面谈论病情。

　　林珞菲刚要跟着老太医往外走，床上的尼奥忽然叫了起来：“你们要去哪儿！”他毫不在意地摇晃着脑袋，还要拼命打手势算是加强语气，“如果有什么话，请一定就在这里说！”

　　林珞菲停下了脚步，她心神不定，一时间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该让尼奥知道。但尼奥的样子无疑是很坚决的，尽管他正半阖双眼靠在床背上，他一直绷紧的下颌，和虽然靠着床，却始终没有真正放松的颈部和脊背，似乎都传达着一种绝不退让的固执，林珞菲注意到了尼奥的手，刚才还在使劲地打着手势，一停下来，却像是无意识地攒紧了，就是尼奥……也控制不住地，感到紧张了吗……

　　波尔那太医看了看尼奥，又看了看林珞菲，林珞菲没有反对，而尼奥又一再坚持，老太医终于决定破例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伤者本人：

　　“尼奥，如果你再这样骑马，你的腿以后就都不能动了。”老太医肃然道，他还没有说出“瘫痪”，说出“残疾”，老太医也害怕触痛尼奥，可是，尼奥如果再这么一意孤行，无论“瘫痪”还是“残疾”都会成为可以预见的将来。

　　林珞菲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心里知道，老太医不是危言耸听，今天尼奥会这样反常，林珞菲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这种预感终于是藉由波尔那太医之口，证实了……尼奥的伤，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重了……

　　老太医走了，林珞菲站在尼奥的床边，默然不语。尼奥到底是忍耐不住，晃悠着手指头逗她，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动的地方了：“嘿，这是怎么了？”手指一挑一勾，在林珞菲的眼前、耳边、甚至发际晃悠，还和往常一样灵动，好像即使他全身都不能动了，只剩下这指尖还能晃上一晃，他也照样是不安分的。

　　怎么了……林珞菲不明白，当一个人听到太医说出那样的话，怎么还能这样不以为然，像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你以后……别再骑马了……不行吗？”林珞菲猛地抬起头，她的声音在颤抖……

　　当尼奥突然触到那双黑眼睛时，就连他也禁不住神色僵了僵，逗弄林珞菲的手顿住了，而且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他终于忍受不住，手垂了下来。他想避开那双黑眼睛，可是林珞菲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不容他退让，不容他躲避，尼奥看到自己映在那双黑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片，渐渐朦胧起来，林珞菲微微地发着抖，他在她的眼里，也就那样轻轻颤动，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逝在那一片水雾中了……

　　“不……”

　　没有人知道，尼奥的这一个“不”字代表了什么，但他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却显然会让林珞菲产生误会。

　　“为什么？不骑马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林珞菲的声音起先还很小，到后来竟成了大声的质问，尼奥没有看错，她的眼里确实有湿气在蒸腾。

　　听到林珞菲这样问，尼奥才醒过神来：哦……是的……骑马……尼奥微微一笑，他忽然有些遗憾，他不能那样笑嘻嘻地告诉她，只要他能把消息送到洛瓦，只要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即使双腿残废也不要紧了……上帝，他怎么会有这样一种冲动，希望他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希望他对她可以不必再保守秘密……这……这是不可能的……尼奥心里知道，就像要他再信仰上帝……也是不可能的……

　　“嘿……别这样……”尼奥轻声道，他用这样温柔深情的语气说话，可实在并不多见，“或许我以后永远都不能骑马了，你还不让我现在骑吗？”不能骑马，不能行走，不能击剑，再也不能骑着他的黑马在丛林中飞驰，享受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尼奥的心忽然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感伤弄得有些沉重，竟连唇边的那一丝笑也有了寂寥落寞的意味。

　　“别再骑马了，你会好的……”林珞菲终于还是忍不住抽泣了一声，“求你！”林珞菲几乎是哭着喊道。

　　尼奥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里，不知怎么的，竟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