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08、第一百零八章 公爵的处境

　　这几天来，天鹅堡的气氛总有些异样的紧张。本来康斯坦大公死了，国王总不经意地显得很愉快，但近来，天鹅堡的贵族们中间却开始流传着一种谣言，说康斯坦大公其实并没有死，没有人知道这种谣言是从哪里来的，但谣言真正的可怕之处也就在这里。到最后，连国王都好像受到了影响，当国王下令艾菲特罗亲王派专人调查此事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谈论康斯坦的阴谋了。而更可怕的是，斐迪南公爵也受到了波及，贵族们都在猜测，康斯坦给公爵的那封信里有什么秘密。

　　斐迪南公爵正站在首相办公室的窗前，莫纳斯基伯爵正在对他说话，但公爵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斐迪南，依我看，康斯坦的那封信你真应该交出去，”伯爵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口气说道，“你替他隐瞒什么呢？还平白招来陛下的猜忌。”

　　公爵看着窗外，这一天的天气不太好，乌云闷沉地压了下来，天鹅堡的庭院里一片阴霾。希望明天的天气能好起来，公爵在心里默念着。前一天，菲奥娜小姐在和拉克菲路骑士的决斗中获胜，但是明天，她却将面对扎尔骑士的挑战。扎尔，那个著名的左撇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

　　“当然了，除非你和他之间，真的——有什么秘密……”伯爵的话，越说越慢，语调微微上扬，，隐隐像是有一种试探的意味。

　　“是的。”公爵紧皱眉头，回过身来，这一句回答让伯爵大为吃惊，“康斯坦大公很聪明。”公爵一脸愁容。

　　伯爵微一愣神，立即明白了公爵的意思：“你是说，那第一页信果然……”

　　没等伯爵说完，公爵便低低叹了口气。

　　见公爵叹气，伯爵更加肯定了：“这么说，康斯坦是在信里故意向你示好，这样，陛下要不就相信你，连带减轻了他的罪，要不就完全不信，那样就会将你也拖累了。”伯爵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康斯坦可真是好谋划！”

　　这次，公爵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头沉默着。

　　“既然是这样，那这封信绝不能交出去。”伯爵沉声道，“斐迪南，在这件事上，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伯爵暗暗冷笑，不错，他当然是会帮着打击康斯坦的，无论康斯坦是不是还活着，他都不能留给康斯坦任何机会，二十年前的那件往事，他要它跟康斯坦一起埋进坟墓。

　　“伯爵，我很感谢您所做的一切，这次，我们能协力促成俄佐同盟，我想我的父亲也一定会感到高兴的。”公爵说得很诚恳，当他说起他的父亲时，那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伤怀的微笑竟让伯爵也感伤起来。

　　老了！竟也那么容易怀念往事。伯爵走出首相办公室的时候，略有些自嘲地想，老斐迪南可真是个走运的恶棍，有一个好儿子，还不用经历衰老。对一个做尽了坏事的家伙来说，上帝真是善待他了。

　　公爵疲惫地坐在椅子里，阖上了双眼。身任首相这么多年，他有好几次不得已地用谎言和伪装来欺骗别人，或许，他应该早已习惯了，可是直到今天，他还是会觉得心力交瘁。他坐在那里，有一股寒意便从他的心底一直蔓延到全身，让他恍恍惚惚地陷入了一种恐惧。父亲……他听到自己用那样一种感怀的口吻说出这两个字，他便禁不住战抖起来。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路太太一直以为小少爷是怕他的父亲，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公爵害怕的，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他害怕听牧师们说，罪恶的根源是会传承的，假使牧师们说的是上帝的另一句话，他倒反而能平静得多：

　　父亲的罪，将要一直报应在第二代、第三代身上。

　　公爵轻轻吐了口气，这些天，他常常感到很累。尽管国王已经下了命令，但公爵仍想为康斯坦大公多少留下一些财产，大公曾在信中提起那个他领养的孩子，如果大公的财产都被没收了，那个孩子该怎么办。还有大公为下人们留下的那笔钱……公爵只恨自己分身无术，愧对了大公的嘱托。而与此同时，莫纳斯基伯爵不时催促俄佐联盟的事，也让公爵很是为难，艾菲特罗亲王虎视眈眈，近几天来，更是传出了公爵与康斯坦大公合谋的谣言……

　　多少事压在公爵的身上，从前，还有拉莫可以商议，可是这一阵子，公爵总觉得拉莫有些失常，公爵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但几次问起，拉莫都支吾了过去。朋友心绪不宁，公爵也不愿意再用这些烦心事去打扰他，只是独自咬牙支撑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公爵抬起头，伸手要去够桌上的金铃，手指将要触到金铃了，他却忽然又停了下来，摇了摇头，缩回了手。弗里兹也不在他的身边了，看到陌生的内侍走进他的房间，公爵总会觉得不习惯，有些事，他便宁愿不要人服侍了。

　　公爵站起身，换下了身上那件华丽的绣金外套，另捡了一件式样简单的击剑短衣穿上，将鹿皮斜带佩在身上的时候，他颇费了一番功夫，公爵并不习惯亲自做这些事，最后公爵拿上了他的剑，挂在斜带上。

　　走出首相办公室，公爵便向天鹅堡后的击剑场走去，明天就是和扎尔骑士的决斗了，尼奥又有伤在身，恐怕没有人能陪她练习左手的剑法。公爵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左手虽不及右手灵活，但也已让好几位剑术名家大为吃惊了，不过总是比不上弗利奥。想起这个名字，公爵禁不住微微一笑，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是个天生的左撇子，即使别人因为他惯用左手就把他叫做“魔鬼的孩子”，他还是坚持使用左手。但公爵却不知道，为什么尼奥竟是用右手的。

　　“斐迪南公爵！”

　　一个声音打断了公爵的思绪，公爵停下脚步，安蒂老侯爵正站在过道尽头看着他，公爵向老侯爵微笑：“侯爵，很高兴见到您。”

　　安蒂老侯爵的脸上却没有笑容，他向公爵走过来，连步子都显得有些沉重。

　　“公爵，您知道，那些话，我是从不相信的。”老侯爵重重地叹了口气，满心的忧虑都写在他的脸上。天鹅堡这是怎么了？国王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把斐迪南公爵当作了参与密谋的叛乱分子。难道没有人看到，公爵为了佐亚任劳任怨、费尽心力，这么多年的辛劳，竟抵不上一个不明来历的谣言？

　　公爵一怔，脸上的笑多少有了些苦涩。连安蒂老侯爵都特地来跟他这样说，看来那个谣言已是不可遏止了。

　　“谢谢，侯爵。我……”公爵顿住了，他能做什么呢？出面解释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更何况，国王还在忌恨他没有将大公那封信的第一页交出去。他当然是不能交出那第一页信的，对他的影响还在其次，那一页信纸的背面，还有大公留给王后的话……

　　“我很感谢。”到最后，公爵也只能这样说。

　　老侯爵拍了拍公爵的肩，禁不住叹息：“现在和我们当年是不同了，二十年前，虽然有老斐迪南，但也有康斯坦大公。”刚说到这里，老侯爵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慌忙连声道歉，“我老糊涂了，请您原谅，公爵。”

　　公爵的脸色白了白，但他摇摇头，示意侯爵不必在意。老侯爵垂下头，目光显得有些赧然。

　　“康斯坦大公是个好人，也是位值得尊敬的贵族。”老侯爵忽然这样说，连公爵也不禁感到惊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褒扬康斯坦大公，无疑就等于反抗国王，但老侯爵却像是忘了谨慎，很快地继续往下说，“公爵，我看得出，您和您的父亲是不一样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您必须格外小心。康斯坦大公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不希望，到我老来，还要看到您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老侯爵没有等公爵回答，便匆匆离开了。公爵怔怔地站着，看着老侯爵的背影消失在过道的尽头。公爵向后仰靠在墙上，心里积蓄已久的无奈和迷茫，渐渐成了一种让人惶恐的挫败感。康斯坦大公、莫纳斯基伯爵、艾菲特罗亲王……公爵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黑洞，而他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黑洞，任由那个黑洞将自己完全吞没。

　　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墙壁重新站稳。就算是黑洞，他也不能在这里停下，哪怕要被吞没，他也必须走下去。

　　公爵缓缓地向前走，渐渐地，他似是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菲奥娜小姐……在公爵的心底，有一种模糊的渴望，他很想见到她，看着她那双清澈晶亮的黑眼睛，公爵总会有一种宁静安心的感觉。

　　公爵有时候会想，在菲奥娜小姐的心里，一定存在着一个没有被任何污秽和杂质污染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