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06、第一百零六章 亲王的心思

　　午后的阳光透过王后寝宫巨大的落地长窗，洒入这间淡雅的房间，然而，无论阳光怎样灿烂，也消不去那一份凄凉。自从得知康斯坦大公的死讯后，这种悲凄就成了这里的常客，就连随着风轻轻飘动的乳白色窗帘都显得那么忧伤。

　　维多利亚王后坐在长软椅里，她的脸比她身上那件素白的长裙更为苍白，木然的神色掩饰不去眼角的泪痕。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有人喝醉了酒在大声喧闹，“康斯坦”这个名字被多次提及。对于寝宫里的人来说，听到这个名字被那样一些人提起已是一种亵渎，更何况，他们正用一种猥亵、甚至恶毒的口吻对这个名字百般嘲弄。

　　拉莫走到窗边，关严了窗，把窗帘也拉了起来。这些天，他几乎总是在这里，这不仅是因为康斯坦大公的嘱托，也是因为，他自己，也同样需要安慰。

　　“拉莫，”拉莫的动作让王后抬起了头，看到他时，恍惚地一笑，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三岁。”拉莫低声回答，“那一年，我的父母得了一种怪病，村里的人都说我是灾星，发丧那天，大人恰好到马库办事，就把我带了回去。”往事，似乎已经远得遥不可及，都说孩子是没有记忆的，但拉莫却发现，无论过去多久，那一天的事，他都记得格外清晰。他记得，自己独自一个人，远远地跟在送葬队伍的最后，心里被恐惧完全占据了，三岁的他还不懂得害怕将来，他只怕送葬的人们走得太快，他就跟不上了……村里的人甚至不允许他站在父母的墓前，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后来拉莫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眼里含着泪，又要扯着嘴角佯装坚强的表情一定很是滑稽，因为大人笑了，很温和的笑。大人俯下身子，拉起他的手，他的手已在寒风中冻得发紫了，他记得大人握住他的手时颤抖了一下，随即便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大人掌心的温暖是他那天唯一幸福的记忆。

　　“跟我回去好吗？”

　　大人的这一句话，很多年后，拉莫都常在清晨半梦半醒的时候再一次听到。那天，他终于还是哭了，扑在大人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儿。下人想把他从大人怀里拉开，送他上马车，但他死死地拉住大人的衣角，就是不肯松手，于是大人把他抱了起来，带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他一直都很喜欢孩子……”维多利亚朝拉莫微笑，“感谢上帝，把你送到他的身边，在那种生活里，你一定是他最大的安慰。”

　　拉莫没有回答，王后感谢上帝，而他，却是感谢大人。

　　“你知道吗，拉莫？”王后忽然道，她的眼睛又有些湿了，“我一直都不相信他已经离开我了，他走的时候，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很亮，他每次用这种神情看我的时候，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等了二十年，从没有放弃过希望，现在，也不打算放弃……”泪，终于漫出王后的眼睛，滑过苍白的脸。

　　从王后寝宫走出来，王后的话却一直萦绕在拉莫的耳边。如果说王后不信，他也一样不愿意相信，可是那封信……还有大人越来越无力的字迹……

　　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是艾菲特罗亲王。拉莫不想见到他，转身打算避开，不料亲王却向拉莫招了招手，示意已经看到他了，拉莫无法，只得走了过去。

　　艾菲特罗亲王嘴角边含着一抹冷笑，看着拉莫走近，如果是往常，亲王根本不屑于和拉莫说话，拉莫不是世袭的贵族，只是一个上校，身份和亲王相比，低了许多，但今天，亲王却想要从拉莫那里得到斐迪南公爵没能给他的东西。

　　“晚上好，上校，您是从王后那里来吗？”亲王一边说，一边将手往身后挪了挪，不让拉莫看到他手里的东西。

　　拉莫看了一眼亲王，很快地回答：“是的，陛下想要问一些关于殿下的事。”拉莫表现得很坦然，尽管去王后那里会让国王不满，但如果隐瞒，那就更显得别有用心了。

　　“是这样，那很好。”亲王向拉莫眨了眨眼，目光里有一种故作的好心，好像是在暗示他，无论他去王后那里是不是真的为了奥古斯都的事，亲王都不会告诉国王的，“上校，我刚从斐迪南公爵那里来。”

　　拉莫一怔，目光似是无意地一低，早已看清了亲王试图掩饰的动作，尽管亲王故意将手背在身后，但拉莫敏锐的眼睛已捕捉到了从他的指间露出的一角白纸，那好像是一封信。

　　拉莫正感到疑惑，亲王却已自己解释了起来：“上校，您知道，在佐亚，陛下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做臣子的，在陛下的面前，都应该毫无保留。”亲王顿了顿，他似乎期待拉莫的同意，但拉莫神色不动，只是静静地听着，亲王只好又说了下去，“斐迪南公爵有一封康斯坦临终前写下的信，我想这你也知道。不得不说，康斯坦会给斐迪南公爵写信是让人颇为奇怪的，康斯坦甚至没给陛下写信——两位都是。”亲王忽然加了这一句，不怀好意地一笑，才又接道，“现在，陛下想要看这封信，上校您说，这是不是再合理不过的要求？”

　　亲王说到这里，拉莫已经完全明白了，想到此刻被亲王捏在手里的，很可能就是大人的那封信，拉莫一阵心痛。大人对于他，是如此崇高的存在，而这个人，直呼大人的名字，还用那样堂皇的理由，夺走了大人的信。

　　“我想亲王已经拿到了那封信，不是吗？”拉莫不愿再和亲王多说，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亲王的心思。

　　亲王显然没料到拉莫会这样说，他好像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把那封信拿了出来：“话是不错，可是，这并不是全部的信。”

　　拉莫看到亲王手中的信，果然是从第二页开始的，公爵没有把信的第一页交给亲王，亲王拿到的，是康斯坦大公说了不必保密的那后几页信。拉莫暗暗叹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公爵是不会将大公没有允许公开的第一页信交给亲王的，可是，拉莫同时也很清楚，公爵这样做将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拉莫刚要开口，忽然，亲王手中的那封信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信上，一个个大写的“我”拉长的字母好像组成了一条线。在佐亚语中，按照最严谨的语法，“我”这个字在句首应该大写，但在句中，却是不应该用大写的，但是语言发展至今，人们早就不再重视古老而刻板的语法，很多人都习惯将“我”这个字一律大写，这也是被现在的语法所许可的。但是拉莫却知道，康斯坦大公受的是最正统严谨的教育，哪怕是随兴而写的文字，都不会有语法上的疏漏，而在这封信中，大公却将好几个句中的“我”都加以大写，是大公在病重期间犯的错误吗？还是……另有原因？

　　亲王没有注意到拉莫的失神，他还在继续往下说：“上校，我知道您和斐迪南公爵交情不错，您如果能劝他把信交给陛下，或者您愿意告诉陛下信的内容，我想陛下一定会很感激您的。或许您以为您隐瞒得很好，但您不要认为，这里就没有人知道您的家乡不是可瓦里，而是马库，那里可是康斯坦的属地。”亲王冷笑了一声，他对这样的威胁很有自信，亲王认为，拉莫好不容易才进入宫廷，是绝不会冒险失掉现在的地位的，而如果拉莫家乡的实情被国王知道了，那么无论拉莫是不是真的和康斯坦大公有关系，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拉莫受到波及是确定无疑的，“上校，我希望您知道，如果您这次帮了我，帮了陛下，我自然也不会忘记您，我……”

　　拉莫一直在看着那封信，此时突然打断了亲王的话：“请您原谅，亲王殿下，我忽然想起，王子殿下还有些事要找我，我必须先走了。”说完，拉莫没等亲王回答，就匆匆离开了，留下艾菲特罗亲王一个人，有些发怔地看着拉莫远去的背影。

　　哈！

　　亲王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惊诧的冷哼，他完全没有料到拉莫会无视他的话。这个上校是个傻子吗？难道他不知道，仅凭马库那一点，亲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逐出宫廷，叫他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都无人知晓！

　　亲王愤愤地甩手走开，现在不着急对付拉莫，亲王用手指翻弄着手里的那几页信：哼！以为藏下第一页信，亲王就没有办法了吗？他艾菲特罗可多的是办法！

　　亲王的笑容又变得轻松而愉快了，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的时候，一连串的滑步，就好像是在舞池里跳舞。走到自己的房间时，亲王微微停了停，优雅地缓缓抬起手，只用食指的指尖轻轻压下了把手。门开了，有人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