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04、第一百零四章 朋友

　　拉莫从小隔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到王后人事不省地倒在软椅里，好像已经没有了生命。他缓缓走到王后的身边，单膝跪在王后的面前，低声道：“陛下，大人一定不愿意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他会心痛……”

　　维多利亚微微动了动，她的目光好像在向拉莫看着，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陛下……”拉莫托起王后的手，轻轻地握住，也握紧了那个红宝石十字架，他缓慢地、低沉地吟起一首诗，

　　“Shall I compare you to a summer's day（能否把你比作夏日璀璨）
　　“You are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你却比炎夏更可爱温存）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狂风摧残五月花蕊娇妍）
　　“And summer's lease has all too short a date（夏天匆匆离去毫不停顿）
　　“Sometimes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苍天明眸有时过于灼热）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金色脸容往往蒙上阴翳）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s declines（一切优美形象不免褪色）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偶然摧折或自然地老去）
　　“But the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n（秀雅风姿将永远翩翩）
　　“Nor shall Death brag you wander in his shade（死神无法逼你气息奄奄）
　　“When in enteral lines to time you grow（你将永生于不朽诗篇）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只要人能呼吸眼不盲）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you．（这诗和你将千秋流芳）”

　　这是一首莎士比亚的情诗，拉莫念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他的元音发得有些过于饱满，那样缓缓地吟来，听上去格外柔和，一个个音节悠远绵长，就好像音乐的旋律一样。

　　斐迪南公爵不知道的是，和齐埃尔他们一样，拉莫也有马勒的口音，只是他受过良好的教养，往常说话的时候，他的口音是几乎听不出来的。但是，在说英语的时候，这种口音就明显得多了。就和那位大人一样，当年在宫廷，他也是用这样的语音，将这首诗献给年仅十七岁的维多利亚。

　　王后的眼睛湿润了，她慢慢地将那个红宝石十字架举到唇边，深深地吻着那颗红宝石，泪打湿了她的脸颊，也弄湿了那个十字架。她将脸埋在掌心，紧紧地贴着红宝石十字架，不住地轻声抽泣，渐渐的，她的哭声越来越响，终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陛下……”拉莫看着王后哭泣，至少她还能哭……拉莫自己的眼睛却只觉得干涩，酸胀得难受。

　　大人……真的……再也见不到您了吗……

　　“奥古！奥古！”比希重重地拍着王子的门，从王后那里回来以后，奥古斯都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林珞菲站在比希的身旁，也是一脸焦急。她是刚听说这件事的，林珞菲感到迷惑，她分明记得，历史课本上说是康斯坦大公推翻了国王的，大公应该一直活到新朝，怎么就……死了？……

　　尼奥也站在一旁，他的伤还没有全好，他不得不靠在墙上，依靠墙壁来支撑疼痛的背和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珞菲正和他在一起，他不顾林珞菲的阻拦，翻身下了床。看着奥古斯都那扇紧闭的门，尼奥低头不语，好像相似的痛苦，他自己也曾经受过。

　　比希捶了半天的门，可奥古就是不开门，话也不肯说一句。比希懊丧地靠在门上，眼睛里都是忧心：“奥古，别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不好吗？”比希隔着门，颓唐地低声道。

　　林珞菲的心里也很着急，她能想象奥古斯都此刻的痛苦。二十年了，母亲一直爱着别人，父母互相仇恨，甚至当母亲的爱人去世，父亲还要当众将母亲挖苦嘲笑一番。当王后痛不欲生的时候，其实那些痛苦，奥古斯都也一样感同身受，而且，他的心底，还有更深、更绝望的伤痛。

　　林珞菲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一个晚上，他对她说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如果是西斯在这里，他会怎么做？”林珞菲轻声道。

　　比希一怔，抬起头，眼里同时有怀念和悲伤交替闪现，他终于惨笑了笑：“西斯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奥古把门打开。”

　　林珞菲的目光一动，黑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当林珞菲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比希和尼奥都知道，她是下定决心了。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都在等着林珞菲开口。

　　但是林珞菲说出话来，却不是奥古的事，她只是轻轻推了推尼奥，道：“你快回去吧，太医说你要多躺着才行，你要是又把自己弄伤了，那就更难好了。”

　　尼奥眉梢一挑，低头去看林珞菲，那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他，眸子里是毫不加掩饰的担忧。尼奥忽地喉间一哽，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笑了起来，撇着嘴角，笑得很是玩世不恭。

　　“我不要紧。”尼奥眨着眼睛道，他说得好像很轻松，其实他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说出这四个字的。

　　林珞菲狐疑地瞥了一眼尼奥，分明对他的话很不信任。

　　尼奥又是一笑，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坐下时背部一阵剧痛让他禁不住呲了呲牙，仰起头时，又是那一脸的笑：“你不是就想跟西斯一样吗？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你……”林珞菲深深地看着尼奥，但只说了这一个字，就不再说下去了。

　　比希没有笑，谓然一叹，低声道：“尼奥，有人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其实，他们只是不了解你。”

　　尼奥咧了咧嘴，好像又想笑，但终是没能笑出来，他干咳了一声，低下头，默然无言。不……比希错了……其实他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因为他的感情早就在热沃尔的海边悬崖下，摔碎了……

　　林珞菲走过来，坐在尼奥的身边。她对尼奥的姿势皱起了眉，太医说过，尼奥的腰和背都伤得不轻，不能受力，最好就是躺着，坐的姿势无疑是最糟糕的，而且，林珞菲也很清楚，这样坐着，会给尼奥带来多大的痛苦，他的腰和背都会疼得很厉害。但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照尼奥的脾气，越说不成，他就越是拗着劲偏要干，还不如由他去了。

　　“菲奥娜小姐，”比希背靠着门，看着林珞菲，忽然道，“我一直很想问你，西斯去世前的那天晚上，他跟你说了什么。”比希好像有些局促，很快地又补道，“我知道我这么问有些冒昧，如果小姐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

　　林珞菲笑了笑，比希的话好像让她重又回到了那个晚上。西斯，他是林珞菲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的人，尽管，他和她相处，只有那一个晚上而已，但林珞菲，却和奥古、比希他们一样，再也忘不了西斯。

　　“西斯说，他从五岁起就和奥古在一起了，他的父亲战死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要冲去战场，是奥古抱住他，把他拦了下来。西斯说，奥古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想起西斯，林珞菲禁不住地感伤，她曾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像西斯那样的人会和奥古斯都是那么好的朋友，但现在，她似乎有些懂了，“西斯说，奥古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他还说，明天，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

　　林珞菲说完了，比希却久久没有开口，“明天”……这个明天，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在这一天，西斯死了……

　　尼奥正看着林珞菲，他并不认识西斯，他只知道，西斯是从前的王子卫队队官，在普佐战争中战死了。西斯或许是个值得尊敬的勇士，但此刻，尼奥只看到了林珞菲湿润的眼睛，那双盈盈闪着泪光的眼睛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不要哭……尼奥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亲手替林珞菲将泪拭去，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不让那双墨色的眼睛再被雾气遮掩……

　　尼奥正在发呆，手背上忽然感到了一阵温热，他怔怔地垂头，看见那一只纤小的手正覆在他的手上。他的心一颤，连脸色都有些变了。

　　“尼奥，西斯是个极好的人，他冒死冲出山谷，只为了通知上校去救奥古。如果你们认识，一定会成为朋友的。”林珞菲轻声道，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掌心的热度正在灼烧着尼奥的心，她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愿意尼奥觉得，她和比希谈论他不认识的人，而把他排斥在对话之外，她却没有想到，尼奥此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谈话上。

　　比希轻轻一笑，也向尼奥道：“如果西斯见到你，第一眼就不会把你当作无情无义的人、”

　　林珞菲一阵怅然，微微点了点头：“西斯好像有一双能看透人内心的眼睛，还有一颗纯净的心。”

　　“菲奥娜小姐，我想当时西斯本来要告诉你的话，你现在也明白了，是吗？”比希的目光又转向了那扇紧闭的门，奥古的痛苦，西斯一直都是最能够理解的，奥古有那样的父母，而西斯则是父亲和母亲都失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黑了下来，内侍走过来，想要点上灯，但被比希挥手遣退了。奥古的房间也没有点灯，既然陪着他，就该陪着他经历黑暗。

　　夜掩饰了尼奥有些发青的脸，坐的时间太久了，他开始有些撑持不住，他闭住呼吸，伸长双腿，将身子尽量往下沉，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姿势，他才透出一口气。可是，即使换了姿势，他仍然感到难以忍受的酸痛，他咧了咧嘴，呼吸开始有些紊乱了。

　　比希想着奥古，没有在意尼奥的呼吸，但林珞菲却听出了异常。她没有再劝尼奥回去，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叠了一叠，替尼奥垫在身后，又按着尼奥的肩，让他把背靠在门上。

　　尼奥咬着牙，在林珞菲的搀扶下，慢慢地放松了腰部和背部，林珞菲的外套垫着他的腰，酸痛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些。他靠在门上，歪着头看林珞菲，笑嘻嘻地道：“你这样，会着凉的。”

　　林珞菲瞪了他一眼：“你不肯回去，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吧。希望奥古快点出来，要不等他开门，有人的身体就跟石头一样硬了。”尽管林珞菲是用责备的口吻这样说的，可是说到最后两句时，她还是禁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担心。她刚才扶着尼奥的时候，发现尼奥的身体已经很是僵硬了，他再这样坐下去，明天太医又要皱着眉使劲摇头了。

　　比希看着黑暗中那两个朦胧的身影，不自禁地一笑。菲奥娜小姐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心机，也没有礼仪和社交的矫饰，纯粹得让人惊奇。她对人的关心纯出自然，好像这已成了她的一种天性。比希看了一眼尼奥，见尼奥正歪头看着林珞菲，比希暗自叹了口气，他好像看到了又一个奥古，但是比希知道，林珞菲的心只属于一个人。

　　房间里忽然传出“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掀翻了。比希，忙扑在门上，大声道：“奥古！奥古！”

　　林珞菲站起身，拉住了比希，她俯在门上，只是轻轻地道：“奥古，我们都在这里。”

　　关了一天一夜的门终于开了，尼奥不防，一下子倒在地上，他仰天躺倒在地，只是笑，却再也站不起来。

　　林珞菲惊慌地要去扶他，不料已有人抢了先。奥古斯都亲自扶起了尼奥，揽着他的腰，支撑着他，目光从比希看到林珞菲：

　　“我……还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