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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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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连三日,沈伐都与秦飒恪守君臣之礼,陌生程度仅次于她与门下省递折子的小德子。
小德子还知道送折子来宣和殿。
而他沈伐,等她朱笔批完当日的奏疏,下一瞬就提着自己的那筐折子回相府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恢复到了当初秦飒初初进宫之时。
只是身份调换,避而不见、退之三尺的变成了沈伐。
眼看着愈来愈近的关系,一下倒退回相遇之初,秦飒苦恼不已。
要不是假酒不能多喝,假醉不能多装,她都恨不能天天泡南风馆里,好歹还能偷亲个嘴儿。
总好过现在不仅吃不到、亲不着,连见他一面都难见。
秦飒愁眉锁眼,蔫头耷脑,望着放风筝的梅芜叹气;看着研磨药材的薛盈叹气,;在太液池边,撒饵食喂锦鲤,边望着云悦亭中一道摆弄海棠花插玉瓶的梅芜、薛盈叹气……
叹息声之大,直把旁边倒茶送糕点的宫婢逗得忍不住偷笑。
对此,薛盈只是无奈地摇头,梅芜却直接火气上来了。
她将手里的海棠花一扔,大步走向秦飒,也不顾伺候在一旁的宫婢侍臣,气势汹汹道:“你看谁不顺眼呢?整天在我们面前唉声叹气,跟个小老头似的。哪个让你不顺眼了你找哪个去啊,别蹲这里影响我心情!”
李福贵等人候在旁边,惊惶不已,只得端起一盏清茶挡在梅芜面前,躬身赔笑道:“奴才不长眼冒犯了贵人,还请贵人息怒。”
话音未落,便被秦飒摆手推开了。
秦飒屏退一众宫婢侍臣,倚在石栏边,懒懒地朝池中撒食。
梅芜瞪她半晌,见她依旧没反应,靠在另一边生着闷气。
薛盈抱了一枝海棠过来,将花递过梅芜,望着秦飒,缓声问:“沈大人还不愿见你?”
“倒不是不愿,就是见了也白见。我摆驾相国府吧,他就埋头看折子看书,全当我不存在,反倒让前朝那群大臣对我二人的关系扑朔迷离。”
秦飒摇摇头,欷歔道:“沈党以往常去相国府议事,这些日子因为我常去相府,他们忌惮,怕我有意剥除朝中党羽,便很少过去了。老臣们则是担心我与奸佞走得太近,耽误了亲政良机,招致大梁根基动荡。”
换言之,那一个二个的,没一个是为她与沈伐在考虑。
梅芜冷笑,嗤道:“诸位大臣倒是对陛下高看了,陛下对沈相国的心思,全在小情小爱里,哪有心琢磨家国大事。”
“寡人还是有推敲的,但若沈相没动静,寡人自然也乐得清闲。”秦飒捋捋袖子,道:“汪如洋与赵洪先之流,暂且由他们去,寡人只消忧心沈相一人即可。”
薛盈蹙起眉,担忧道:“那该怎么办?”
秦飒安抚地轻拍她的手:“无妨无妨,明日会试结束,寡人的日子就好过了。”
“别理她,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指不定现在正想着怎么折腾沈伐呢。”梅芜挽着薛盈,白了秦飒一眼,走去御花园:“我们就看她折腾就成,左右沈伐也奈何她不得。”
薛盈半推半就被梅芜拉走了,秦飒勾唇一笑,逗弄池中竞相争抢鱼食的锦鲤。
“天将降沈相于寡人也,必先苦寡人心志,劳寡人筋骨,冻寡人体肤,以待沈相伴身,形影不离。”
她将碟中饵食一并倒入池中,拍拍手,嘴里咕哝着“形影不离片刻不离”,悠悠然离去。
第四日,秦飒照常在甘露殿醒来。
过了早朝,宣和殿上,秦飒照例望望案下的沈伐。
沈伐一身绛紫华袍的朝服,端坐于案前批阅奏疏。除了全程与她无交流外,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不肯抬头与她对视,连递折子过来都不愿多说一句话……
光论这一点,就很不对劲了!
思及此,她将朱笔一搁,径自起身,唤了李福贵进来。
“寡人去御花园走走。”
沈伐这才抬头望了她一眼,高声道:“微臣恭送陛下。”
语罢,便又重新低了下头。
秦飒恨恨地瞪着他的身影,咬牙切齿。
是可忍孰不可忍!
简直欺人太甚!寡人不发威,再这么纵容他下去,隔天连龙榻都能让人给撅了。
“小李子,走!”
秦飒说完,怒气冲冲往外走了。
李福贵冲沈伐俯首行礼,忙不迭跟了上去,连声让秦飒仔细脚下。
主仆一前一后离开,案前的人方抬起头来,望着最前方那抹愈来愈小的明黄.色背影,目光温润。
直至身影坐上帝辇,消失在甬道拐角,他才收回视线,用几不可见的幅度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复又打开了一本新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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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太液池畔。
秦飒挥退众人,打发李福贵去太医局陪薛盈和梅芜。
自从薛盈进宫,梅芜便常常往太医局跑,俨然成了郭有为的第二名徒弟,从不顾及自己的贵人身份。
所幸后寝就她一人独大,别人也不敢说什么。翰林院里那群老迂腐,虽是不满梅芜几次三番私闯,打断例常的医经授课,但看在郭有为的份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这会儿,梅芜应该是跟着阿盈在郭老那里,学习分辨药草、研习奇经八脉吧。
秦飒漫不经心地往池中撒着饵食,边如是想到。
在召薛盈入宫之前,她是万没想到会把梅芜也从一个整日只知道在长宁殿、御花园里摘花遛鸟斗蛐蛐的闲散贵人,变成一位虚心好学的准太医候选人。
多学点东西也好,阿盈想来是留不了多少时日,没准儿继承郭老衣钵的,便是梅芜了。
想到这里,秦飒抬头跳望御花园远处的宫墙,依旧静谧如初,只偶尔听到几声清脆鸟啼。
“都这时辰了,难不成还没起来?”她收回手,搭在石栏上,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前两天还争当第一个入考场的,好容易今儿不用考了,还懈怠了?”
秦飒叹了口气,摇头晃脑轻哼:“孺子不可教也,纨绔不可雕也。”
“昏君,说谁不可雕呢?你自己个吧!”太液池对岸忽然有人出声。
秦飒抬眼望去,对岸随风飘摇的一排杨柳中,有一墨色青衫男子渐渐显出身形,一如当日在南风馆初见的模样。
男子以箫拨开吹到自己身前的柳枝,一步步向秦飒走近:“盈盈在哪,我已经考完了,你该将她还给我了。”
“你怎么又进来了?寡人这大内禁庭的防卫竟然如此怠懈,连你都能这般大摇大摆闯入。”秦飒侧了侧身,背靠着石栏,手指轻敲石柱,懒懒看着韦弘文走过来。
“别装了,小爷我一路通行无阻,暗卫见了都当做没看见,明摆着是你示意。”韦弘文嗤了一声,走到秦飒身边,靠着石柱道:“你既然有意放我进来,就别跟我拿腔拿调的,快点让盈盈跟爷回去。”
“唔……”秦飒默了一瞬,端起盛着饵食的玉碟,沿着太液池畔走,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到底要何时才是你要的时候?”韦弘文快步追上她,高声问:“我已经照你说的考了会试,你还要我做什么,一并说了,别跟爷拐弯抹角的!”
“寡人说时机未到,那便是未到,你急也无用,反倒坏了大事。不若静心陪寡人散会儿步,看看这四方景致。明日要再想进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秦飒慢悠悠地绕太液池走着,闲闲地看看四周,偶尔撒几把鱼食下去,惹得锦鲤争相跃出池面,一派安适自在的从容模样。
对比起来,韦弘文则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样子,双手垂在身侧,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眼前是大梁当今圣上,是爷爷一心侍奉的君主,是盈盈一直放在心上的旧友,才将心中怒火强压了下去,耐心地再度出声道:“陛下,现在时机到了吗?”
秦飒悠悠然踱步到了他原先出现的柳树边,就着柳枝的遮挡,望一眼云悦亭后古树参天,树下的低矮灌木被习习秋风吹得左右轻摇。
“唔……到了。”她停下来,转身看向韦弘文,迈出一步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余半臂。
“推寡人一下,力度不许轻也不能重,推完别说话也别有任何动作。”秦飒看着韦弘文,小声道。
“什么?”韦弘文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别啰嗦,寡人让你推你就推。”秦飒侧身背对云悦亭,嫌弃地剐了他一眼,催促道:“伸手!”
韦弘文一脸狐疑地打量她,终是缓缓伸出了手,触碰到秦飒的肩膀。
刚刚触到,便被秦飒抬手施力按住。
秦飒后退半步,踩到了太液池岸边,半个脚掌悬空在太液池面。
“昏君,你要干什么!”韦弘文急了眼,连忙要收回手。
“你别管,照寡人说的做!”秦飒轻声斥他,加重力气扣住他的手腕,边两脚跟往后一蹬,身体后仰,倒进了太液池中。
韦弘文:“昏君?你有病啊!”
“扑通”一声响,池面泛起涟漪不断,秦飒开始在水中不住地扑腾,边以眼神暗示韦弘文别动。
“!”韦弘文还愣在原地,下意识想要跳下去救人,便被秦飒瞪住,想起她的嘱咐,收回了手,四处望望,假装无事发生。
秦飒在池中扑腾了两下,换了个方向,眼角的余光瞥见云悦亭旁有一绛紫色华袍的身影急急冲了出来,正往太液池跑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收回了手缩至身侧,放任身体静静地沉下去。
下一瞬,太液池畔,再度传来跃入水中的“扑通”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天降沈相了解一下~
我飒:寡人手不狠,沈相心不乱。
小可爱们久等了,挨个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