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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脸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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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要趁探访“都市传说”时,故意出现意外,设计让母亲尤利娅遇难。
“我会让那几个‘知情者’说遇到无脸女,被她碰到,就会失去‘脸’,然后是四肢的肌肉,一点点化成烂泥……”
“这太离谱了。”
“有什么离谱,我们就设计尤利娅遇到了‘无脸女’,这时候晃几个镜头像是遇到意外不得不关直播,然后朝她脸上泼硫酸……事后什么都推灵异上面。”
“可她自己不会说话?”
“送去医院了就都买通了,这小地方找个小诊所就行,用点药叫她感染后死了日后也查不出……”
我惊恐地浑身打颤。
在一个夏夜来热带风暴的无眠夜,隔着简陋旅馆的墙壁,七岁的我听到了父亲和他的婚外恋情人对我母亲预谋的谋杀计划。
房间里因为空调停下渐渐有些闷热,我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裙已经汗湿贴背,双手却是冰冷一片。
突然,我听见房门开了。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是钻床底下。
那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床前。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瑶瑶,出来吧。”
俯下身与我对视的是一张可靠的成年男子面孔,他眼中莫不是担忧与关怀。
“伦叔!”
我从床底下爬出,扑到他怀里,哭到抽噎。对于一个七岁的女孩来说,在受到那样的惊吓后再没有见到亲人更让人觉得安慰。
是的,在父母缺失的童年中,也就只有伦叔才更像是我的亲人。对于父亲来说,我只是一个贴上“混血萝莉”的女儿道具;对于母亲来说,我则是一个帮助她嫁入豪门离开东欧当地的工具。
在更幼小的时候,我生病发烧也只有伦叔才会照顾我,这也或许是因为摄影师伦叔和我都是这个团队里的边缘人物。
我抽噎着把我听到的一切告诉他,父亲如何和李琼思那个坏女人谋害母亲。
说完后我心里平静了很多,这样的事能告诉一个大人,让我压力小了很多。
“没事的,快睡吧。”
伦叔将我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又重新打水重启移动式空调,调节到了适宜的温度。
“伦叔,那我妈妈……”
和许多孩子一样,我从小就明白父母都不是正常社会所说的好人,对我也算不上好,即便如此,血缘天性,我也不希望父亲真的谋害了母亲。
“睡吧,瑶瑶。”
伦叔叹了口气,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放心吧,等明天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得到了一个成人的保证,我像是真的不再担心之后的事了,不一会儿,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其实现在想来他当时的口气很是奇怪。
为什么他能确定说“等明天什么事都会过去”?
然而我当时实在太过幼小,甚至没有发现语言中的陷阱,伦叔安慰我的话里并没一个实质性的保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竟有是晴朗的一天,地面也是干燥,完全看不见前一晚来热带风暴时风雨交加的迹象。
我起床的时候,一夜未归的母亲坐在梳妆镜前化妆,他们经常如此,也无须对我这个女儿有何交待。
“你回来了。”我在她背后隔了两三米的地方嗫嚅道。
尤利娅自顾自化妆,连一个眼角都不分给我。
这让我觉得很挫败,在美丽的金发母亲面前,我就像是个小女仆。
她并不爱我,我很明白这一点。有几次她喝醉酒冲我发脾气的时候叫我“小杂种”。她也不爱父亲,或者说是因为不爱父亲才不爱我。都说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这句话却要有个前提,就是提供孩子另一边基因的男人不令她觉得恶心。这个道理在许多年后我自己成长为一个成熟女人后也相当明白了。
尤利娅今年也才26,而我已经七岁,可想而知当年和我父亲石伟宸在一起时应该也只十几岁。她出生在东欧,家境贫困,年轻时的梦想是去巴黎当模特,机缘巧合认识了到欧洲旅行的父亲,两人一拍即合,随后生下了我。
两人在欧洲登记结婚时,父亲在国内是有原配妻子的,并且两人已经有了婚生子。这件事差点以女方告他重婚罪闹上法庭,最后还是两个家族出面协议才收了尾。
也就在前不久,网友们扒李琼思“小三上位”,为尤利娅打抱不平时,把这一段也翻了出来。
我写这些是想说明,母亲尤利娅是不爱我和父亲的。一个妙龄的青春少女又怎会稀罕一个中年已婚的油腻大叔?
现在她已经借这段婚姻跳出了贫穷的家乡,二十六岁的她正是黄金年龄,在大陆各内衣厂、服装厂纷纷邀请其拍摄广告,业界给她一评价“老天赏饭吃”。就算离婚了,她的模特梦也圆了大半,并且其可分得财产足够下半辈子挥霍。
我想便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宁愿选择谋杀而不是离婚吧。
然而无论他们两人之间的婚姻如何,我却是不能放任父亲谋杀母亲的。
只是和母亲之间完全没有亲子般的感觉,我想开口提醒,她的态度却完全像把我当成空气。
“妈……”
她化完妆听到我这么叫她,走过来话也不说地就用手来抽我的脸。
我闻到了一股酒气。
“你喝酒了。”
“要你管。”
她拎起我的耳朵,让我吃疼地叫了出来。
“小杂种。”
她或许还想打我,门突然被打开。
父亲石伟宸和他的女友李琼思在门口。
他冲过来粗鲁地夺过尤利娅的手,虽然是解救了我的耳朵,但这扯的一下,让我半天捂着左耳疼得以为要失聪了。
“你又喝酒了。”父亲说的是肯定句,他冷冷地瞥过尤利娅,“别打孩子,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弄出了痕迹怎么上直播。”
“哈哈哈,你来做什么好人,也就是怕你的道具被打坏。”尤利娅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嘲讽地狂笑,“自己的孩子能当道具,把我买过来也是当道具!”
“发什么酒疯!”
父亲生气地将尤利娅推到了床上。
李琼思这时候倒出来做好人了,她过来扯扯父亲的衣袖:“孩子都看着呢。”她嘴凑到父亲耳边呢喃了句什么,两人都朝我看过来。
我心里生出提防,虽然刚被尤利娅打过,但仍着急着没机会告诉她详情。
“嘿,小Nina,刚才被打疼了吗?”李琼思笑着对我说,“姐姐带你去吃早饭好不好?”
父亲也说了句:“还是你对孩子好。”
我心里觉得别扭,就听倒在床上醉醺醺的母亲说道:“是呀。”接着说两句她家乡的骂语。
其他几个词听不懂,我却对她用各种方言骂“小杂种”熟悉得很。
接着我被带去吃早饭,旅馆简陋的大厅里稀稀疏疏几个旅客,供应的也是些档次极低的自助早餐,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我用求助地眼神去看伦叔,伦叔躲闪开了我的目光,我心里也有数,作为团队里两个边缘人物,我们即便是串联也要防着强势者的注视,父亲喜欢搞一言堂,他期望所有人在他手下都乖得像鹌鹑,谁都要顺着他的意思做。
临出发时母亲尤利娅终于出现,她重新化了妆,穿上一条绿白相间的长裙,这个颜色由她穿上别有一种风情。
“和你的眼睛很配。”父亲褒奖地夸了句。
在人前他总是好丈夫的样子。
尤利娅没有回答,我却看到她侧脸冷冷一抹笑。
这天的行程果然是去采访几位当事人。
之前的两家人都是一家人照顾着精神奔溃的目击人,也不过是说不出话或者完全失智口水流了一地的。到了最后一家,这位目击者却叫家人蒙起了眼睛。
和精神病人是没法约剧本的,父亲小心地去问话,然后往他策划好地方向引。
“你什么时候遇到的?”
对方没反应。
“她长什么样子?”
对方还是没反应。
文字编辑李琼思突发奇想,趁对方家人不注意解下了目击者围着眼睛的布条,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到我长什么样子?”
目击者突然抬头,瞳孔收缩,攥紧了拳头,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现场还有人在这么问,房间里众人七手八脚上去把人按了下来,防止他攻击他人或者伤害自己。
对方的家属也急了,“喂!你们干什么?”
以为是他们要伤害目击人,家属也涌了上来,两边对峙,差点要打起来。
这家的老母亲抱住儿子,对着我们吼道:“你们走!不要伤我乖儿……”
她正说着,目击者也挣脱开了她,边口里叫着:“丧尸,烂肉,你们都是烂肉,别过来……”
我自然是不理解他所说的意思,和父母一行人悻悻离开,也是从开着的直播视频里知道了什么是“丧尸”。
据说那是种浑身腐肉的人类尸体,难道说在那人的眼里看起来,我们都是腐烂的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