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隙》杳默

50、分手

　　***
　　“嗡、嗡嗡、嗡嗡嗡……”
　　“喂您好。”
　　“沈棠沈老师吗？”
　　“请问您是？”
　　“我是小又的父亲……”

　　一个月后，婚纱店里，沈棠站在镜子面前试婚纱，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陪沈棠来试礼服的何诉，看见那么漂亮的蒙小又目光潋滟。
　　女孩儿直接越过了在场所有人，来到沈棠面前，似笑非笑地问她：“沈棠姐姐，你已经好久没有接我电话了，你不是说在山里跟组拍戏吗？”
　　“今天就这样吧，何诉，你先回去。”沈棠偏过头对何诉道。
　　闻言，何诉有点懵。
　　“不是，沈棠……”
　　“不许走！沈棠姐姐，他是谁。”
　　何诉听见女孩儿的话，礼貌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闻言，女孩儿看起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握紧的拳头抖了又抖。
　　“你走吧。”沈棠催着，何诉心里觉得奇怪，叫了句：“沈棠——”
　　“你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你先回去！”
　　被沈棠呛了声，何诉就走了，临走之前，又看了女孩儿几眼。
　　婚纱店的休息室里，沈棠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沈棠、沈棠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沈棠波澜不惊地说道，平静地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清晨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句早安：“小又，我跟他要结婚了。”
　　“？骗人！你怎么可能跟那个认识几天的男人结婚？！”女孩儿明显是不相信的。
　　她不知道沈棠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她们好好的，沈棠进组拍戏，她乖乖等在家，然后突然有一天，沈棠就消失了，搬家辞职，哪里都找不到。
　　女孩儿不懂，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不是认识几天的人，我认识他四年了，他是我的初恋，之前只不过是因为小矛盾暂时分开而已。”沈棠又是平静地开口。
　　“他……沈棠姐姐，那我呢……”
　　“我把你当成妹妹。”
　　“妹妹？你说，那样的感情只是妹妹？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女孩儿有些激动，眼眶红了。
　　沈棠不敢看女孩儿，便垂着目光，看着桌上的婚纱相册，里面的婚纱每一件都是那么洁白、那么漂亮。
　　女孩儿穿上的话一定是无与伦比的美丽。沈棠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朝女孩儿那边投去，看到女孩儿发红的眼，那一瞬间，沈棠觉得有一把刀刺进了身体里。
　　再痛，她也不能毁了女孩儿。
　　沈棠收回目光，压着嗓子轻轻说道：“小又，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男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去运动会！你明明看到了，卡片上面写着：你如果愿意跟我交往就——”
　　“我没看见！如果我看见绝对不会去！”
　　沈棠的声音开始发抖了，因为她撒了谎。
　　“我不信，你骗人……”
　　女孩儿无力地说着。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沈棠姐姐，你还——”
　　“对不起，把你当成走出失恋痛苦的感情寄托，对不起，把你当成何诉的替身——”
　　而对于女孩儿来说，沈棠的话就像是南方冬日里下了一夜的雨，它没有多么冰寒，可是推开门的那刻，如坠地狱。
　　“不！别说了，别说了！”
　　“吧嗒。”一滴眼泪掉在了桌子上，摔成了好几瓣。
　　这几句话足以带走那颗心上原本的炙热。
　　“对不起……”沈棠道。
　　“所以你搬家、辞职，都是为了甩开我吗？”
　　“不是，结婚以后我不打算继续工作了……”
　　闻言，女孩儿久久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沈棠姐姐，我对你究竟算什么……
　　玩具吗？不，是口香糖才对，用过之后就可以随意丢弃……
　　我那么地想跟你在一起，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我喜欢你，我甚至已经想好不去念什么纽约大学，高中毕业以后我找一个编导的工作陪着你，一直跟你在一起……
　　可是你呢……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呢？”
　　“对不起……”
　　“你喜欢过我吗？”
　　“对不起……”
　　女孩儿囫囵擦着脸上的眼泪，跑出了婚纱店。
　　沈棠坐在那里，就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一切都因为女孩儿父亲的一通电话。
　　蒙小又父亲不知道女孩儿和沈棠之间的关系，他打给沈棠只是希望沈棠可以帮帮他，让他的孩子不要走上歧路。
　　就像是女孩儿说得那样，她为了和沈棠在一起，已经放弃了出国念书。为了出国准备的那些资料，女孩儿一份也没有提交。
　　沈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错愕的、是惊讶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正在毁掉一个拥有光明前途的女孩儿。
　　沈棠是一个渴望被爱的人，可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爱她的人因为爱她而变得不幸。
　　她害怕，越是深爱一个人，越是怕自己成为她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沈棠不希望自己成为绊脚石。
　　她愿她好，仅此而已。

　　为什么是何诉，仅仅因为在半个月前，他出现在沈棠面前。
　　在沈棠需要一个理由推开蒙小又的时候，他来了。
　　沈棠记得，那天微雨，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坐在咖啡厅里，点了一杯摩卡，然后接了女孩儿打来的电话。
　　“沈棠姐姐！片场在哪儿，我去找你！”女孩儿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响起。
　　“嗯小又，在山里，你不要找我。”
　　“现在……也在山里吗？怎么听着好像很安静的样子……”
　　“这里信号不好，我可能、要忙了。”
　　“先别挂！沈棠姐姐！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棠听出了女孩儿言语中的怀疑，但因为信任，女孩儿选择将怀疑扔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还要一个月。”
　　“一个月？这么久吗？”
　　“小又，你……什么时候走？”
　　“走？走去哪里？”
　　“出国，念书。”
　　“啊、这件事啊，还早呢！还早……”
　　沈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的错。
　　“我去忙了。”
　　“沈棠姐姐！”
　　“怎么了？”
　　“你这几天好像不太愿意理我。”
　　“剧组很忙，我没有时间，挂了。”
　　挂了电话，沈棠坐在椅子上出神。
　　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你怎么了？”
　　戴着框架眼镜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孩子抱着一束花，坐到沈棠对面。
　　他长得干净、阳光，眉眼里藏着帅气。
　　沈棠看见他，并不觉意外，也没有更多的波澜。
　　“没事。”
　　“你好像……变了。”对面的男孩子说道。
　　闻言，沈棠一愣，总算是换了一个表情。
　　“我、变了吗？”
　　男孩子推了推眼镜，表情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只是看着好像有些故作的自信：“嗯……棠，你考虑得怎么样。”
　　“何诉，你为什么想跟我复合？”沈棠问道。
　　现在的沈棠终于能够用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这个男人——她的初恋。
　　听见沈棠的话，何诉明显是早有预料，便说道：“我们分开有大半年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是个好女孩儿，对我也是最好的，我觉得未来我再也不会遇见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了，我不想后悔，也不想错过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沈棠叹了一口气，没忍住笑了：“何诉，你一点都没变。”
　　何诉听不懂沈棠这句话的意思，他不知道没变意味着好还是不好。
　　“你还是那么自信，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可能爱上别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沈棠嘴角颤了颤：“如果，我说想结婚，你会怎么回答？”
　　何诉眉头明显一跳，他低下头，似乎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活动：“可以！听你的！”
　　“那么好。”
　　“什么、什么意思？”何诉听见沈棠的话，一头雾水，什么就好了？？
　　“我们复合，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我们要结婚了。”
　　沈棠站起身要离开。
　　何诉见沈棠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我还要加班，我回公司了。”沈棠面无表情地说道，说完就快步往外走。
　　何诉有点懵，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以为沈棠还在生他的气：“棠，你别生气了，我送你去公司，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体尝过被人真正爱着的滋味之后，沈棠不能再轻易地被合适、不想错过这样肤浅且苍白的理由所打动了。
　　她承认，她在利用何诉。
　　沈棠最后选择用结婚这个理由推开蒙小又，只因为她怕，她怕其他理由不够充分，女孩儿会再来找她，那样的话，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动摇。

　　婚纱店“偶遇”的半个月后，女孩儿出国了，出国前，女孩儿给沈棠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那时，沈棠因为肝脏出现问题，入院治疗。
　　电话里，女孩儿说得只有感谢，感谢沈棠让她去上了纽约大学。
　　而沈棠也只说了一句话：“恭喜你，好好念书。”
　　没等她说完，女孩儿挂断了电话。
　　沈棠听得出来，女孩儿很伤心。
　　至于女孩儿为什么伤心，沈棠一清二楚，因为报考纽约大学所上交的影片材料，是女孩儿写给沈棠的那部情书——《春·声》，出了女孩儿自己，只有沈棠看过的那部影片。

　　后来，沈棠一个人住了一个多月的院。
　　出院之后，沈棠去北京。
　　自此，五年前沈棠与蒙小又之间的所有纠葛，全部落幕。
　　但对于蒙小又……她所要独自经历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

　　站在医院外面，蒙小又拨通了周妍的电话，电话刚一过去，对方就接了。
　　“小又？”
　　“嗯是我。”
　　“人救过来了，不过还没有醒，医生说醒过来也是高位截瘫。”
　　“看住他，别让他死了。”
　　“知道，这里有我，不过你还是得尽早拍完回北京，对了，英国那边已经起诉了明阳经济和绿野豪庭的节目侵权，目前国内还没有一家主流媒体报导，我们要推一把吗？”
　　“这件事我们不用插手。”
　　“好，沈老师怎么样啊。”
　　“没什么事了。”
　　“你这几天多关心关心她。”
　　“啰嗦，挂了！”
　　蒙小又再次回到沈棠身边的时候，带回了热乎的豆浆油条，而沈棠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蒙小又坐在她身边，翻着手机里的英文资料，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