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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无一生还 ...


  •   翌日,天下了点小雪,有点滑。

      我起了个大早,准备晨练,一出帐篷便看到了李赫。她在练射箭,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我走过去,在靶心的位置摸了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前几天还成绩很差,突然精进这么多,速度有点吓人。

      “三爷,您这几天晚上没睡觉加练啊?”我靠着箭靶,问。

      她没有理我,脸黑的跟附近的矿工有得一拼。

      见我站在箭靶旁,她大概是怕射偏了射死我,所以干脆收了东西,转身就走。

      我追了上去,但因为下雪,一个不小心便与土地爷来了个亲密接触。按照往常来说,她肯定跑过来,对我加以关心,然后好吃好喝的伺候我两天。但是这次,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吁!”随着一阵勒马声,我回头,便看到了夏颖,他又回来了。与他一同勒马到来的还有佩慈。

      “你咋又回来了?”我走上前问。

      夏颖没有理我,直接越过我朝着李赫的帐篷走。

      我只能问佩慈。按照佩慈的说法,在军营这段时间,三爷爷见李赫晚上睡得不好,就给她点了安眠香,但谁料安眠香却有着解毒的功效,居然让李赫的失忆症好了。今日一早,李赫便让她替她将夏颖追了回来。

      “所以,这根夏颖有什么关系?叫军医就行了,叫他来回来干嘛?”我低声问佩慈,动作有点多,有点张牙舞爪。他对李赫的心思很明确,所以我莫名其妙的不喜欢他。

      佩慈抽了抽面皮凑在我耳边说夏颖就是那个当年给李赫喂了药,差点让她命丧黄泉的人。就在我想冲进去撕碎夏颖的时候,佩慈又告诉我,夏颖就是李赫的师兄,当年两人吵起来了,是李赫负气吃了那要命的药。

      “所以,我们就——”我的话说了半句,佩慈将我拉到一边,示意我们可以偷听,并静观其变。

      ......

      夏颖进账之后见一身枣红色戎装的人负手而立,没打算给他正脸。他斜咬着唇片刻,见李赫没有反应,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佩慈已经将事情跟我说了,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军医过来瞧瞧?”

      李赫这才回身,她仰头盯着夏颖,一瞬不瞬,与当年那最后一面,有几分相似,又有很大不同。

      当年,两人眼神撕扯,势均力敌;而今,从一开始,夏颖的眼神就是缩着的,他怕吓到她,他怕她生气,怕她失控如当年。

      “师妹,我——”夏颖近了半步,想去拉李赫的手,但被李赫巧妙躲开,接着她退了半步,保持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听说师兄在漠北已经出将入相了,恭喜!”她说,眼神中有太多夏颖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短短两年时间,你将水云间的情报网已经拓展到了漠北,恭喜!”夏颖抿了抿唇,也没有退让,当年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的时候就没有退,如今更不会。

      李赫这才收了目光笑了,卸下了刚才的“坚果”皮囊,尽显温柔。

      也正是李赫这样的性子,夏颖每每才欲罢不能,在天山五年,吵架就没有赢过。唯独自认为赢的一次,还让他差点永远失去了她。为了救他,他抱着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他那适在天山装死的曜穹师叔出面救人。

      “那年让你差点殉命,对不起!”夏颖也轻笑一声,抬手又想拉李赫的手,又被人家完美躲开。

      “你与师父总是一伙儿,我就不配听到。”李赫说着绕过夏颖,出了帐。

      “师父不是怕给你和郭家带来麻烦嘛?再说,他就是想让你吃一点点,你倒好,一瓶子都给吃完了,拦都拦不住。”夏颖说着追了上去。

      “别跟着!”李赫歪头,似笑非笑,“站那儿,不许动!”

      夏颖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收住脚步,怂巴巴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等那边枣红色衣角消失在视野之后,他才挪动脚步,快步追上去,直到视野出现那抹捏着孔雀绿的枣红色,他才放缓了脚步。

      晨练的士兵很多,他可以混在他们中不被发现——当然不可能,因为他那一身交领水蓝色秀仙鹤襕衫在清一色枣红中简直不要太明显。他能期盼的,只是李赫不要回头,那他将不会被发现,他就可以一直跟着她,她走多远,他跟多远。

      他跟着她一路出了军营,人越来越少,他只能放缓了脚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走了大概5公里的样子,逐渐有集市出现,但看穿着,基本都是军属。又走了大概1公里,李赫才进了一家门口雕有石狮的人家。

      夏颖没敢走正门,而是借着轻功翻墙进了院子。

      院中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堆砌的人文景观扑面而来。他抬眼,便开到了不远处冒出假山的阁楼,放眼望去,整个建筑风格与汾阳王府有七八分的相似,他这才明白,他进入的应该是郭子云的将军府。

      远处,李赫已经站在阁楼上了,正望着这边。

      夏颖自嘲的笑了笑,一军主帅的府邸,何其森严,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从墙头翻入,只能说有人故意放过他罢了。但是今日,他既然连夜回来了,他必须将事情解决,将两人的心结打开。

      思虑至此,夏颖打开肩膀,抬头挺胸往前走,再也没有缩着脚步,像做贼一般“尾随”。

      “哗啦——”随着一声水响,夏颖直觉一阵透心凉。他摸一把脸上的水,便看到郭佩慈端着盆笑咪嘻嘻的看着他。

      “郡主殿下这是何意?”他甩了甩满身的水问。

      佩慈耸了耸肩说是军中新发明的最高级别欢迎仪式。

      他抽了抽嘴角,丢一句“多谢”,然后继续前行。

      走了没几步,“哗啦”又一盆凉水,倾盆而下。夏颖只能摸一把脸上的水,打一个寒颤,抬头看始作俑者。

      我看着他那落汤鸡般的可怜模样,心里莫名舒爽。赶毒我妹妹,我冻死你。我想着,朝他吐了吐舌头,在李赫的暗器打中我之前遁了。

      李赫那家伙,腹黑的很,难得只发了一枚暗器,还好我反应快才躲开。不过看她不想让夏颖发现的行径,我觉得我和佩慈帮她出气,她心里其实蛮爽的。真不枉我为了跟踪夏颖,一路差点将佩慈的脚踩烂。

      夏颖绕过假山,准备上台阶的时候看到了一枚银色羽状暗器,那是凤颖独有的暗器,天下独有,他认得。原来郭钊刚才闪的那么快,是李赫暗中收拾他了。他想着,弯腰捡起来,端详片刻,唇角不觉微勾,自言自语:“师妹终究还是心软护我了!”

      刚才来的路上,他太过于专注李赫,居然连郭佩慈和郭钊何时超过了他,都没发现。

      “不听话了是不?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到阁楼底下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李赫的礼物——3枚羽状暗器,力道不是很足,他均轻松接住了。

      李赫素来爱口是心非,他是知道的。但是,上一次的事情,确实是他的失误所致,他必须道歉。

      思虑至此,他将3枚暗器收进怀中,提了湿哒哒的衣袍,三拜九叩上台阶,一直拜到了李赫的脚下。

      “你这是做什么?”李赫见他匍匐在地,最后一拜不起,只能退了半步,心软开口。

      “臣有错在先,望公主责罚。”夏颖继续说。

      李赫抬眼望向远处,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不论过了多久依旧没变。

      “起来!”李赫最后有些无奈道。

      “公主殿下如果不原谅臣的愚蠢,臣便一跪不起。”夏颖继续伏地。

      李赫气得叉腰,咬牙,甩开扇子扇了扇,压住想要一脚将人踢出去的冲动,躬身眉开眼笑道:“王子大人这一跪,本宫受不住啊!”

      连最私密的身份都被人挖出来了,夏颖也实在装不住了,抬头,眨巴着他那双特大号浓眉大眼睛,委屈巴巴装可怜:“我从小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一路南逃,要不是外公一家心慈,天下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你见过这样的王子吗?”

      “您不在这儿吗?骨咄禄迦叶。”李赫皮笑肉不笑,其实她也很气,想弄死他的心都有。明明是漠北王族,草原的野狼,还装什么小可怜。

      被人叫真名,夏颖欲哭无泪,干脆抱了李赫的腿,打滚耍赖,哭卿卿道:“公主是绝对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意思吗?您难道忘了咱俩的同门之谊?咱俩可是在一起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啊!”

      “别给我提五年,整整五年,我喂狗了吗?到最后,还想瞒着我。你以为你干的那些龌龊事情皇上不知道吗?他是看在当年与你爹是拜把子兄弟,同被药罗葛部欺辱的份上,我奉劝你最好别把容忍当纵容。”李赫一口气骂完了当年没有骂完的话,胸口的气这才顺了。

      “当年我和师父瞒着你,真的只是怕连累你的身世被挖出来,连累郭家。”夏颖再一次开口解释。

      “行,都是为了我。那在漠北培植势力的初衷呢?认贼作父,你可真行啊!你到底还藏着多少长我不知道的面皮?”

      “你也说了,我父死于药罗葛部之手。我要报仇,我不培养势力,难道等着继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公主殿下难道真没有为了自己的目的委曲求全、两面三刀过吗?您敢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吗?”夏颖说到最后将自己委屈的不行。

      李赫点了点头,是,当初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是做过一些不怎么光显的事情,也确实给自己赢得了自由出入内宫的机会,也彻底拜托了德妃想用她争宠的困境。

      “好,真好!”李赫点了点头,想要甩开夏颖离开。

      怎奈夏颖将她的腿拽的死死的,她根本挪不动,但也不忍心踢开。

      她抬指摸了摸眼角,忍着泪道:“放开!”

      “你说已经原谅我了,我就放开。”

      “你我同生在皇族王室,一出生便是恶心腌臜缠身的处境,我又有何资格说原谅呢?”李赫望着天边,两行清泪从下眼睑滚落,笑了。

      这一生,她不求能在这世上寻到贤妃娘娘的踪迹,她所求的便是能知道胞姐、胞弟的消息,哪怕半点也好。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和师父一起谋划着给你灌药,对不起!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保证,这辈子,下辈子,再也不瞒着你任何事情。”

      “我不想知道,也不能给王子殿下任何保证,身为公主,本宫有自己的百姓要守,有自己的苍生要护,就这样吧!”李赫躬身,暴力拉开夏颖的胳膊,转身离去。

      李赫的话说的很绝情,斩断了夏颖所有的期许。李赫走后,他瘫软在地,泪如雨下,浇透的衣服,渗透皮囊,湿到了他心里。但他不知道的是,李赫从三楼到一楼,差点被楼梯绊倒至少三次。

      留下的肝肠寸断,走了的失魂落魄,两个人在王权皇途里,从一开始便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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