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见我笑我穷》月里灯

40、心易变

　　风雨飘摇，少女一身青绿长裙，举着一把大油纸伞，静静地朝两人看来。
　　“我可以带你们进地陵。”
　　水滴坠落在水洼里，劈啪作响。秋意晚的声音不大，但是花见月和宴长临都听的很清楚。

　　“……秋姑娘，”花见月放下准备拔剑的手，“你不拦我们？”
　　“我猜到你们是来找江师兄的，”秋意晚轻声道，“我也想救他……那是小时候待我最亲的师兄啊。”

　　花见月眼神微亮，语气有些忐忑期待：“你也去救他？江不恨果然还活着？”
　　秋意晚略略沉默，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不相信师兄就这么死了，当年也人人说他凶多吉少，结果他还不是在外面逍遥了那么久？说不准这次也一样……我一定要试着去找他。”
　　花见月目光一暗，抿紧嘴唇，说道：“我明白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我们一起去找。多谢秋姑娘相助。”

　　烟雨中的皇陵石路寂寥无人，触目所及只有万千雨丝与高低陵寝，除了雨声就是三人踏过水洼时轻微的脚步声。
　　宴长临叹道：“光墟也是名满天下的剑道大宗，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什么人，竟有些凄清。”
　　花见月歪了歪头，心想，这里确实空旷的过分，甚至显得萧瑟。

　　走在前方的秋意晚淡淡说道：“前朝皇陵罢了，何时热闹过呢。光墟弟子向来不多，也没有多少杂役仆童，大家各自修炼，自然清冷。”
　　“光墟人少，所以我们师兄妹之间都感情深厚。若不是当年……”

　　花见月追问：“当年怎么样？”
　　秋意晚脚步停顿了一下。
　　“当年，江师兄忽然潜入光墟神宫重地，带走桃花白璧，执剑杀出光墟，我们师兄妹不得不刀剑相向。”秋意晚垂眸说道，“师尊亲下诛杀令，闹的长安满城风雨。”
　　“我们都猜测此事肯定另有内情。但是师尊不说，江师兄不说，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说话间，几人拐过了一条石道。秋意晚压低声音道：“我带你们从暗道潜入光墟神殿，千万小心。”
　　“神殿？”
　　“神殿是师尊闭关悟道的地方，万一被发现，咱们都要完。”
　　花见月一呆：“啊？”
　　刺激。

　　“师尊今日不在神殿，要不然你们能平安无事地翻进光墟？早就被发现了。”秋意晚轻声说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万一他正巧回来……那咱们可以提前想一想遗言了。”

　　秋意晚四处看了看，顺着墙根从左往右数到第五块青砖，说道：“这里有暗道入口，还是我和师兄小时候躲猫猫发现的……把这两块砖撬开，有工具没有？”
　　花见月一把抽出剑：“我来。”

　　薄薄的剑刃插进砖缝里，雨水顺着剑锋淌下，天下闻名的“惊神”剑此刻只是一柄普通的撬棍。
　　花见月微微一使力，“哐嘡”一声，青砖被掀翻到水坑里，溅起一片水花。
　　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露了出来，雨水倒灌进去，传出回音。

　　暗道中光线昏暗，秋意晚从怀里摸出来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用这个照明，走吧。”
　　花见月惊奇道：“秋姑娘随身带着夜明珠？”
　　夜明珠虽不算千年难遇，但也是价值千金的宝贝，一贫如洗的花见月对这种随身携带贵重物品出门的行为表示惊叹。
　　秋意晚眨了眨眼睛：“光墟有钱——好吧，其实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本打算自己去找师兄的，特地带的夜明珠。”

　　暗道不算宽敞，花见月一跳进来，就闻到了一股陈腐气，虽然有夜明珠的光线，远处依然是化不开的黑暗，气氛阴森诡异。

　　花见月皱眉：“说起来，皇陵也是陵墓，四周阴气森森的也正常。”
　　“你怕？”宴长临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伸出手，一本正经道，“那你拉着我的手。”

　　“不怕，”花见月提着剑道，“我哪有那么胆小。你的衣服都湿了，等回去我得给你烧一碗姜汤。”
　　宴长临摇头：“没事，我用灵气护着，只湿了一层外衣。”

　　秋意晚在一边捧着夜明珠，打断他俩：“地陵暗道四通八达，顺着这段甬道过去，能悄悄进到神殿。”
　　“神殿里另有一个暗道入口，通往帝陵核心区域，我们能从那里进罪人陵。”
　　“这些暗道很杂乱，岔路很多，你们跟紧我。”

　　花见月点点头，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别在耳后：“江不恨确定在罪人陵吗？”
　　秋意晚叹道：“小时候我们不听话，犯的错太重，就会被师尊扔到罪人陵关禁闭。如果江师兄未死，那多半就是关在那里了，若他死了……”
　　秋意晚闭了一下眼，继续道：“说实话，我至今难以相信师尊会对江师兄下杀手。”

　　花见月问道：“孟墟主以前与江不恨关系很好？”
　　秋意晚露出怀念神色：“何止是好，师尊最爱护的就是江师兄。给他灵丹妙药，给他绝世兵器，甚至还会抱着他御剑在天上飞。我们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可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秋意晚垂眸叹息，“世事难料，再真挚的情感也会改变，或许从来就没有不变的人心吧。”

　　花见月说不出话，心里泛起伤感。
　　忽然之间，有人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手心传来微微暖意。花见月回头，看见宴长临认真的望着他。
　　“别伤心，我不会变，”他声音不大，没什么起伏，却有一种莫名的坚定，“我会在你身边。”

　　……

　　一路上无人再说话，只有头顶上噼里啪啦的雨声。
　　终于秋意晚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到了，头顶上就是出口。出口在大殿壁画的角落，不远处就是师尊往日打坐的地方。”
　　花见月吸了口气：“你确定你师尊不在？”
　　秋意晚掀开头顶上的石砖：“送你一句话，生死有命……”

　　明亮的光线从头顶上倾泻下来。
　　花见月一撑石壁，翻身而上：“你刚才说暗道出口在大殿壁画旁边？是什么壁画……”
　　花见月声音一顿，因为他已经看到了。

　　暗道的出口在大殿角落，花见月翻出出口后回身而望，便看清了身后那堵玉墙。
　　这是一处宏伟大殿，顶上千百颗夜明珠与周围层层叠叠的不灭烛火照彻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墙上的壁画。
　　壁画上是一片红色的火海。

　　花见月怔怔望着火海。
　　他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壁画上描绘的是千年前一场大火，铺天盖日，覆盖了整个昆仑雪原，连万里之外的长安都彻夜明亮。”
　　花见月神色微微恍惚，下意识问道：“大火？”
　　那个声音继续道：“你往后走一走。”

　　花见月往后退了几步，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终于勉强看清楚整个壁画。
　　壁画太大，刚刚他看见的只是一个角落，而非全貌——
　　壁画中央，火海上方，是一只翎羽赤红的大鸟。
　　这样的羽色，让花见月想起了啾啾。但是啾啾的羽毛是单纯的红，壁画上的那只鸟羽毛却更像火。仿佛它身上每一只翎羽都在燃烧，无边无际，永不熄灭。

　　“这是……”
　　“这是凤凰。”
　　凤凰？
　　花见月忽然回神，猛然抽剑回首：“谁？”

　　他不远处，秋意晚满脸惊恐地望着花见月身边，宴长临已经单手结印，几乎打算出手。
　　花见月也看清了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男子，他站在一扇白玉屏风前，屏风上绘着红梅。他站在那红梅下，白衣如霜雪，高华如皓月。
　　秋意晚只觉得腿发软，差点没扑通一声跪下来。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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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宴长临（认真）：喜欢花见月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
光墟之主今天也在神出鬼没。

江不恨：生死不明的第n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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