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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角色番外《天光》(一) ...

  •   对于罔两而言,金陵之事告一段落的意义,主要在于他终于可以去心心念念的新街口玩了。
      朝歌负责带他。为此,这只鸟类严厉警告过他,不许在人多眼杂的十字路口改变身高,也不许以没看见为理由横穿玻璃。鬼王很努力地遵守了。而朝歌总算通人情地没有阻止他大呼小叫。
      “德几广场!新白!中央市场!对了朝歌,我还要去长恒鬼校!”
      朝歌一边腹诽着某只黄泉路鬼王前往鬼屋的行为,一边掏出手机帮他买票。
      “我本以为你会多消沉一段时间。”付完款,朝歌淡淡地说。
      “唔?”罔两扶了扶挡住他大半张脸的墨镜,眨眨眼,笑:“我没有这种习惯啦。”
      鬼一头白发,带着毛线帽和手套,鲜红的风衣迎着春节的冷风飞扬。满广场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潮的。
      “那当然不错。”
      朝歌收起手机:“这里应该说是与你羁绊极深的地方。”他扶着电梯扶手抬头看看:“某种意义上,也算面目全非了。”
      “啊啊,对对。”罔两窜出地铁口,向十字路口的伟人像挥了挥手。
      “和我有渊源的地方太多啦。”

      他抬起头,看到一缕,从云层中漏下的天光。

      无定河
      黄泉路鬼王罔两,严格上讲,不是鬼。
      王气扫荡六合驱散了宇内怨鬼。破碎的怨气在九州浮游,积年累月,凝聚成团,在无定河边收拢起血和尸骨,结做一个胞胎。
      不久,人间战火寥落。循着滔天鬼气,方士、修士与除妖人从四面八方涌至无定河。
      蕈状的胞胎鼓出地表,血肉交织却又有着玉石质感。如同一颗硕大的翳珀。
      透过其正中的透明,隐约可见一个蜷着的人形。绝不是胎儿,但异常羸弱。
      人群几度沸腾,又几度冷却。终于推出一人,念了百来句咒,大喝一声,执剑向鬼婴的心口捅去。
      胞胎应声碎裂,羊水井喷而出,落地化灰。灰四散纷飞,触及的生灵转瞬间灰飞烟灭。
      待他千辛万苦地从胞中挣出来,一切都结束了。
      满目疮痍的古战场上,均匀地覆盖了一层骨灰。想必来年开春会水草丰美。
      他晃晃湿漉漉的长发,试图挪动,不慎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胞胎破,其中鬼气消弥,他便也停止了生长。因此,他没有肢端。
      右半边争气些,残留有肘和膝。左边只有上臂加大腿。
      出生伊始,他只能连滚带爬地挪动。后来被越打越散,方能像鬼魂一般漂浮。
      他不晓得,为什么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围剿他。不过,在那段枯燥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围剿也算一种可喜可贺的波澜。
      他慢慢地学了几句话,学会扯件袍子披在身上。但他也越来越虚弱。当他和鬼别无二致时,人们认为他死了,不再有围剿。

      万古冢
      千年前,空间还很丰富。他被驱入的那片坟场在千年后已经找不到了。但那大概是离忘川很近的一个地方。
      在那里,忘川浮出地表的部分被称为黄泉眼。怨鬼跳入其中,可洗脱怨念轮回往生。厉鬼落入其中,魂飞魄散。
      他遇见老鬼,就是在一枚眼边。
      老鬼执竿垂钓,一甩竿子,卷来几只厉鬼,浸入黄泉眼,勾出来几只浮游。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
      他飘得近了点,就被卷了过去,在黄泉水里涮了一遭。
      老鬼手疾眼快地把他提溜出来,拎到眼前,瞅了半晌。
      “居然是只聻。”老鬼嘶哑的大笑:“居然是只聻啊!”
      “竟然给老夫捡到只聻!”
      他被放开。
      “小鬼!老夫与你有缘!”老鬼笑:“老夫观你此形难复,不如跟了老夫,做一回鬼王!”
      他眨眨眼。淡灰色的眼白里,两滴眼瞳红得像鸽血石。
      老鬼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胡扯一边威逼利诱坑蒙拐骗。不过介于他贫乏的词汇量——他没听懂几句话。
      而老鬼终于发现了这点。

      可能是因为,聻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货,老鬼没有当场送他回虚里,而是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了他两百年。
      而两百年后,他成功地从残障长成了智障。
      “老夫当初怎么就没舍得把你摁死在黄泉里?”两百年后的老鬼目光呆滞地给他剥鬼。
      他接过从腐尸中剥出的精魂,嚼吧着嗯了一声。
      老鬼哭了。

      他隐约晓得,老鬼想让他去当鬼王。
      鬼王,是最强的鬼。传说,历代鬼王会得到妖阁的认可,受赠一支引魂幡。凭依此幡,可召集天下魂灵三次。
      但他不太想。准确来说。他什么都不想。
      老鬼不厌其烦地教授他各种咒法,拿世事繁华、财权利禄哄他开窍。但他就是没有要上进的意思。每天就例行往黄泉眼边一坐,我是谁我在哪我来人间做什么。

      广袤无垠的土地浸润血液,寸草不生。无数冤魂在此游荡,却连一只渡鸦都没有——唯一的活物大概是蛆虫。原本,老鬼捉到的浮游是很美丽的。但养了他之后,逮到的厉鬼都喂了他,也没空料理以前捉到的,渐渐就跑光了。
      “救命……水啊……”
      他听到一个声音,不是他,也不是老鬼。他顺着声音看去。
      有一个人正慢慢地朝黄泉眼爬,用细若游丝的声音乞命,乞水,乞食。
      他看了那个人半晌,歪了歪头,身子飘高了几寸,似乎要过去看看。
      他身边的老鬼出声,叫住他。
      “别去了,没用。”
      “那人已经死了。”
      老鬼用掌心磨着闲置多年的钓竿:“身子都烂穿了,魂还当自己活着……就让他直接掉黄泉里去吧,走得还痛快点。”
      他依言没有动。
      死人爬了很久,终于到了黄泉眼边,伸出僵硬的手,满头满手的蛆虫雪花似的往下掉。
      “水……水……活命……”
      那双手触及水面的刹那,尸身“噗叽”一声伏倒,魂魄已然归西。
      他眨了眨眼。
      “活……”
      老鬼掏了掏耳朵,偏头瞅他:“你讲啥?”
      他沉默了许久。
      “活着……是什么?”
      老鬼这下听清了,一挥胳膊,指指漫山遍野的尸首:“这叫死。”
      “死前,叫活。”
      他又眨眨眼。
      “我……活着吗?”
      “你打出生就死了。”老鬼冷笑:“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你死得不能再死。”
      “……”他抬起头,看向风尘仆仆的天空。
      “活着是什么感觉?”
      “和死了没大差——”老鬼一巴掌糊上自己的话,精神矍铄地盯住自己养了两百年的大白菜,啊不,聻。
      老鬼意识到,他终于露出一丝裂隙。

      “小鬼,你想知道什么是活?”

      “你总得有名号……”老鬼摸摸胡子:“就叫‘罔两’吧,字也一并有了,‘问景’。”
      他点点头,扭头便走。
      “诶等等。”一切突然就顺利了,老鬼反而有点心慌。他拦住聻,试探性地问了几个咒术上的问题。
      刚刚获名罔两的聻一问三不知。
      老鬼无力地扶额,甩甩手放他走,心想,自己怕是浪费了两百年。
      但聻的眼,此刻却非常通透。
      他望向遥遥的天边,那里有活物一般的天光。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果你成为了鬼王,说不定就有法子了。”
      “要成为鬼王……你天生是鬼的克星。你可以去找那些盛名在外的恶鬼,吞噬他们。”
      “再有除妖人、修士来杀你,再别傻傻地不还手。把这些人都杀了。但他们的魂有时候有蹊跷,别瞎吃。把法宝收一收就好……”

      三年间,南阎浮提的知名恶鬼少了一半。
      什么红头七娘子,杀婴阎王,断根和尚,都死在了一只名不经传的鬼手中。
      那只鬼一头白发,无手无脚,杀鬼如麻。且不知避藏,时不时当街游荡,在集市边流连。
      众民深觉惊悚。有人声称目睹他跟着一位卖烧饼的老汉走了一路,突然化身猛虎将人吞吃。有人说他白日里看到几个人,晚上边勾走几人的魂。有人说,他迟早杀人闹市中,过处不留活口。
      很快,聚集起第一波义士。
      很快,第一波义士有去无回。
      罔两罔问景至此声名大噪。

      尸体堆成了一座山。山顶,跪着一只鬼。
      他拖着饱蘸鲜血的袖子,茫然地望向天空。
      阴云密布。湿得要滴水,浓重得好似紧压到地面。偏偏裂了一丝口子,叫一抹天光洒落。白光在氤氲的空气里凝成光柱,幽幽地投向他。
      他恍惚地抬起一条胳膊,去触碰那抹光。用鬼气化出的爪随他思绪散乱而碎裂消失。几根插在在手臂上的兵器“叮叮当当”地落地。
      他不擅长战斗。有的鬼,能在实体和灵体间切换自如,他总是弄得一团糟。因此,每一战过后,他都被扎得像个靶子。
      “大当家的!老大!”哀戚的女声打破宁静,由远及近,终于扑到了尸山脚下。
      女子跑且咳,手里捧一颗暗淡的珠子。她重复着那几个字,疯魔了般在尸堆里翻找。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被割喉了般骤然没了声。
      那抹天光此刻散了,罔两慢慢低下头,看向那个女人。
      伏在尸堆里的女人颤抖着,稍后,有压抑着的哭声传来。
      他看了会,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女人嘶吼了一声,从尸堆中暴起,跌着跟头往尸山上爬。
      “你去死啊恶鬼!”
      “你给我丈夫儿子偿命!”
      在他愣神的时候,一身血污的女人跌到他面前,随手从尸堆里拾起什么,往他身上砸。
      他一惊之下终于灵化了。插在躯干上的兵戈由此掉了一地。
      女人握着一柄剑的尖,拿剑柄去打他。剑从他的头滑入,到他的肩头滑出。他灰烟一般的身体毫发无损,而女人的手鲜血直流。
      他已经化出爪,本该攻击。只是手臂伸到一半,莫名地又收了回去。
      她没有伤害到我。他这么想。
      然后他走了,把一个疯了一样哀伤的人抛在身后。

      不久之后,他又见到了女人。不同的是,女人死了,成了厉鬼。
      从女鬼破碎的哭嚎中可知,她因活着带回了丈夫和儿子的遗体,被诸家怀疑,毒掠致死。
      他带她就近去了一座古刹。他曾听说,佛家能超度厉鬼。
      住持是见过世面的人,纵然两只鬼登门拜访,也不过摔了手里的念珠。最后,他和哭叫不休的女鬼还是被请了进来。
      住持在佛前哆哆嗦嗦地和他讲经,讲了会经,告诉他,自古以来,能超度厉鬼的佛家子弟凤毛麟角。好在,刹中恰好有一位云游高僧借住,他不如去求这位。
      他点点头,拽着女鬼的脖子依言去找人。
      女鬼脚下骤然生出一朵莲花。
      鬼的狰狞被剥离,露出女子的哀痛,而哀痛渐渐淡去,留下初生一般的懵懂。在一个瞬间,女子眼中爱恨散尽。她也在那个瞬间消失了。
      “臭和尚,我什么时候入了佛门了?”大佛后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随后,走出一个衣衫松垮,眉眼慵懒的长发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满面通红的尼姑。
      尼姑瞥了一眼住持,甩开男子的手一扭一扭地跑了。
      住持操起布鞋摔过去。
      “竖子王献!你对老衲的妙玉做了什么?!”
      两个人打过一架,才想起佛堂里还坐着只鬼,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他眨眨眼,拿袖子指着女鬼消失的地方。
      “她被超度了吗?”
      “嗯。”男子笑道,扔下手里的一把胡子。
      “放屁!我看是被散魂了!”住持龇牙咧嘴地捂着下巴。
      “那我走了。”他道。
      他飘了两寸,被住持急吼吼地叫住。
      住持一脸纠结地和他讲,虽然王献是个畜生,但他的佛法还是很高明的,要不你也一并上路吧。
      而名叫王献的男子抱着双臂,笑眯眯地叫住持讲完,拆台道:
      “得了吧和尚,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什么?”

      大宁寺
      他跪坐在慈眉善目的木佛前,听住持讲了些他不知道的事。
      “世人只道恶鬼为祸事,难得想到,若非遗恨滔天,谁愿死而不去,徒留世间。”住持叹道。
      “至情至性而枉死之人积万而无渡,是皇天负人。我佛慈悲而集众亡人以予生路。”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但鬼焉能死?重阴必阳,重阳必阴,所谓聻,乃泣散之鬼结胞孕育的生灵也。”
      “施主若是能待到胞破之时降生,鬼气尽涤,体温心跃,当与常人无异而寿延万年。”
      男子枕着手臂躺在佛前案桌上,笑:“这破庙外有阵法,你若不是佛眷之身,根本进不来。”
      言罢,男子翻身跳下案,一眯眼:“当然,你再这么下去,不出百十年光景……佛都要认不出你了。”
      他若有所感地往身后一望。
      来路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好自为之。”男子笑。
      “我此时超度了你,你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后头不知怎么了,住持和男子又打了起来。他想了想,觉得住持应该也算想杀自己的人,拿了台上几串灵气充沛的念珠,走了。
      他飘到山下时,被人拉住。
      一看,是那个叫王献的男子。不知道怎么赶下来的。
      “诶呀!我收回在和尚面前说的场面话,兄台你真是人才,啊不,鬼才啊!”男子两眼发亮地盯着他手里的念珠。
      “来来来,我和兄台做笔生意。”男子钩住他的肩膀,手指探到念珠上,黏住了似的不移开。
      “我和你讲,这玩意叫二十一瓣金刚菩提子,你看,什么破东西,都裂成二十一瓣了!”男子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条蛇。
      一捏七寸,蛇嘴里喷出来一块系着红绳的血玉。
      “我拿这个你换,怎么样?”
      他两边瞅瞅,点点头。
      “一言为定!”男子大喜,一把夺了念珠,把玉塞进他手里,瞬间跑没了影。
      他低头,摸摸血玉。
      他是觉得这块玉玦比念珠漂亮。小小的,鸽子血似的红艳,透雕了三只鸟。
      黑气被他的断肢带到玉上,浸了进去。忽听得玉里一声“嘎!”
      接着是“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一堆金脚小乌鸦扑腾着从玉里窜出来。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他依然过着差不多的日子。
      只是,他在学会使唤那群金脚乌鸦后,养成了没事到处偷听的恶习。也是因为传声金们的存在,他不再直面围剿的队伍,而是东躲西逃个不停。
      一年秋,咸阳塬上出了只九头九身的大鬼,吞吃王气而壮大,又祸害了三千条人命,成了厉鬼。他前去把它杀了。然后,被围剿者们黄雀在后堵在帝陵。
      他破了九陵王气,大开杀戒。
      那日末了,残阳如血。他一步步走出尸堆。
      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役后,他已是鬼王。

      所以,直到十几年后,他拿到了那根白蜡红幡,才晓得。
      晓得后,他就赶回了黄泉眼。找老鬼。
      老鬼看着他,笑得可慈祥。
      “小鬼还算争气。”老鬼捻捻胡子:“现在,你想必想通了……”
      “想通啥。”他道。
      老鬼的笑一僵。
      “你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老鬼试探着问。
      他一皱眉:“我就想知道活着是什么感觉。”想了想,补充道:“一直只有这个。”
      老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等等。”老鬼道。
      他等了七日,老鬼召来一头麋子一样的大鹿。
      鹿和老鬼很亲昵,追着老鬼的衣服摆子咬。因而,被很容易地牵到它面前。
      老鬼一手挠着鹿子的下巴,一手剖开了它的喉咙。滚烫的鹿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一身子。
      最开始,和一般的血一样没什么感觉。渐渐的,他觉得眼睛里难受,睁不开眼,揉着眼睛蹲了下去。再渐渐的,全身沾到血的地方都说不出的难受,他缩成一团,不堪忍受地叫出声来。
      待那股难受劲散了,他浑浑噩噩颤颤抖抖地抬头,看到老鬼在笑。
      “浸过无相血,你便能够感知疼痛。”老鬼道:“受了伤就会疼。”
      “晓得该怎么做了?”
      他恍恍惚惚地摇头。
      老鬼的面目一下子狰狞了,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
      “老夫就不信教不会你!”
      “老夫能教出一个你来,自然能教出千千万万个鬼王来!你难道不怕?”
      “难道不想扫除老夫这祸害?!”
      他迷茫地看着老鬼。
      “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老鬼咬牙切齿地问。
      他摇摇头,声息微弱地开口:
      “不想啊。”
      老鬼愣了。过了几秒,丢开他仰天大笑。
      “竟有你这种蠢货!你看看手里的人命!看看手里的力量!多少生杀大权在你手中!你都不在乎吗?”
      他费力地听着。
      “在乎……什么?”
      他问。
      老鬼的笑戛然而止。
      老鬼缓缓地,缓缓地叹了口气。
      “唉。”
      随后,老鬼在他面前散魂了。散魂的时候,老鬼的身躯像着了火星的宣纸,一点点发皱发黑。他在老鬼的命魂里看见一道毒咒,咒老鬼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他不解地问:“你……在干嘛?”
      “老夫赌输啦!”老鬼道。
      “老夫和这道咒赌……老夫教出的每一个王,都会回来杀了老夫。”

      【多年后,他在和白泽闲聊的时候提到了这个咒,画了个形示意。白泽“呵呵”了两声,告诉他,此咒无解,只能靠不断地找替身,苟延残喘。
      “替身难得。”神兽冷笑:“简而言之……得是绝顶恩将仇报之人。”】

      老鬼消失了,斗笠和钓竿掉在地上。
      “唔呦……”
      他听到一声鹿鸣,才发现那头鹿还站着,血流如注。
      鹿晃下头,叼起老鬼的遗物,甩到背上。因这大幅度的动作,血从它颈上的大口子里狂飙而出,洒了遍地,也染红了大半头鹿子。
      它驮着一根鱼竿和一顶斗笠,悠悠地往远方走。
      一直到地平线处,才倒下去,再也没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他很颓废地往地上一坐,扯着自己的一缕白发发呆。
      “之后……怎么办啊?”

      老鬼死后,又过了多少年,他离开万古冢,在人间游荡。后来。他听到一句话,“花柳巷子里才是活。”于是化了灵体,在那些廊坊里出没。
      这样子又过了几年,他吞没了一只好虐杀头牌的画皮。那只画皮原是位徐娘半老的妓,善化形。他学着她的样子,幻化为一红颜不再却浓妆艳抹的老妓,在街巷穿梭。
      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已是熟烂于心。只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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