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情记》叶南子

3、江南和漠北

　　十七岁那年对肖隐来说意义非凡。
　　十六岁的张轩宇越来越来“野”，成天带着他到处玩，幸好他的身体越来越好，否则早就给张轩宇弄散架了。

　　十七岁那天春天的某一天，肖隐从院子的花圃了摘了一兜的矮牵牛——这些都是后来和张轩宇一起种下的——正准备去找张轩宇，然后跟他一起编花环。
　　他刚打开大门，就被张轩宇扛起来，给扛走了。怀里的矮牵牛撒了一地，像是下了一场花雨。
　　他被扛着跑，浑身上下又没几两肉，颠簸得他实在有点难受，就伸手锤了锤张轩宇的腰，还呜咽了两声。
　　张轩宇立刻就停了，放他下来，给他拍背顺气道：“怎么样了？还难不难受？都怪我没注意，你还疼不疼？”
　　肖隐瞥到他手上拿着的纸鸢，一下也就明白了，道：“没事，能慢慢走过去吗？”
　　张轩宇抬头看了看天，思索了一会儿，道：“不行，我怕来不及。”
　　“可是那样我会很疼……”肖隐不忍心拂了他兴趣，说的很小声。他想着，就算张轩宇再将他扛起来他也不会抱怨什么，顶多实在痛的忍不住再叫他放下自己歇歇。
　　没想到，张轩宇把纸鸢递给了肖隐，然后打横抱起了他。
　　突然被打横抱起的肖隐下意识就抓住了张轩宇的脖颈，震惊地声音都发了抖“你你你……你干嘛？快放我下去！”
　　张轩宇“嘻嘻嘻”的笑了几声，抱着他跑了。
　　被抱着果然会更舒服些，肖隐没再颠的发痛了。

　　那天上午，就是肖隐坐在一旁，看着张轩宇玩的满身是汗。
　　其间张轩宇也让肖隐试过放飞纸鸢，但奈何肖隐身体太过羸弱，根本跑不快，纸鸢也就飞不起来。
　　肖隐看着天上飞着的纸鸢，只觉得很要耀眼，像张轩宇一样，很耀眼。
　　张轩宇递过飞起来的纸鸢的柄，想让肖隐也尝下放纸鸢的快感。
　　肖隐接了纸鸢柄，看着天上飞的纸鸢，感觉自己变得更轻了，甚至也能像纸鸢一样飞起来。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互相凝视着笑了。

　　后来又有一天，张轩宇拉着他骑马去郊外——因为张轩宇在那发现了一口枯井，根据他的说法，枯井边会有宝藏，他想和肖隐一起分享。
　　肖隐觉得只要张轩宇高兴就行，就随了他。
　　到了枯井边，肖隐朝枯井里看了看——那种干涸的水井散发出的清幽让肖隐觉得这就是他的未来，那样的孤独，凄凉。
　　“喂，你在看什么？怎么这么入神？”
　　但张轩宇的声音让他觉得他的未来或许不会那么悲惨，毕竟张轩宇会一直陪他的吧？
　　张轩宇见他没有反应，伸手戳了戳他。
　　可那时肖隐正准备转身，经过他那么一戳，重心不稳的肖隐晃了一下就准确无误地摔进枯井里了。
　　“啊！”肖隐痛的叫了起来。
　　张轩宇发了慌——他觉得肖隐现在可能会痛的哭起来，他见过肖隐发痛的样子，有时候就算肖隐忍得很辛苦，咬的嘴唇都流血了还是止不住流泪。
　　他很怕，怕肖隐坚持不住，就这样消失在枯井里了。
　　他伏在枯井边上向下望——黑漆漆的一片。
　　里面有没有蛇？有没有一些让肖隐害怕的小动物？肖隐摔晕了没有？
　　他朝里面喊了一句“阿隐！”
　　“……”没有声音。
　　他急了，赶紧又喊了一声“阿隐！”他的声音在颤抖。
　　“阿轩，我疼。”肖隐声音像是在哭，一下又一下戳着张轩宇的心，“这里好黑啊，我怕。”
　　“阿隐别怕，我在！”他一面跟肖隐讲话稳住肖隐的情绪一面又在观察，想着怎样才能救出他。
　　然后他跳了下去，摔在了肖隐旁边。
　　“阿轩！你没事吧？”肖隐过去抱住了他。
　　阿隐的怀抱好温暖啊。
　　“你没事吧阿隐？”他伸出手去擦肖隐的眼泪，“别哭，我会难受。”
　　肖隐硬生生憋住了眼泪，但却忍不住哽咽。
　　“别哭了阿隐，你有我呢。你是不是摔疼了？我看看！”他拉过肖隐的手，但却因为井里太黑，他根本看不见。
　　“没事的，阿轩。”肖隐的声音缓和了很多，“你没事吧？”他摸了摸坐在地上的张轩宇的头，像给小狗顺毛一样。

　　幸好枯井并不深，里面也没有什么吓人的虫子。
　　张轩宇成功凭一己之力救出了肖隐。
　　张轩宇心疼肖隐的紧——因为内疚，刚刚不小心把肖隐推到井里——他把肖隐抱在怀里，肖隐也抱着他。

　　他们骑马慢慢地回去了。
　　天色已经开始朦胧。
　　张轩宇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着怀中的肖隐，道：“对不起阿隐，今天住我家吧。”
　　下午的折腾早就耗光了肖隐的力气，他只得点点头。
　　张轩宇差人去跟肖隐阿婆说了肖隐今晚暂住他家之后，就去放水让肖隐洗澡。
　　“阿隐，去洗下吧，井里脏。”
　　“唔……”肖隐有点犹豫，“可是，我有点累。”这里不是他家，如果他没洗就去睡不太好，可他确实累的不想动。
　　“嗯……”张轩宇踌躇了一会儿，道：“我帮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肖隐不愿意。
　　但他终究扭不过张轩宇。

　　氤氲的热水桶中坐着一个白皙皮肤的少年。相比起几年前，他变得健康多了，白的不苍白，因为带上了几分血色。
　　另一个少年拿着澡巾给他擦身子。
　　“阿轩，不要了吧……”肖隐的脸蛋被热气拍出了红晕，“我自己来吧。”
　　“别别别，我来吧，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阿轩……”肖隐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像别人一样，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别动！”张轩宇突然提高了音量，惊地肖隐突然呆了，“你看，手肘破皮了！”
　　“没事的，就破皮了而已。”肖隐挣扎着要自己洗。
　　“别动！”张轩宇有点生气，“我说了别动！”
　　“可是……”肖隐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你洗的这么小心，得洗好久呢。给我洗完你就没空洗了，脏兮兮的，怎么上桌吃饭？”
　　他盯着张轩宇眼睛看，“嗯？你说是吧？”
　　他的眼睛在氤氲的热气下隐隐约约的，有种朦胧美。“嗯？”的时候上扬的尾音像小猫的尾巴，直挠着张轩宇的心。再加上他那白皙的身体，红乎乎的脸蛋和会勾人的眼角，张轩宇一下没控制住，说道：“那我们就一起洗！”边说边解自己的衣服。
　　“不……不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洗，这样……这样不好。”
　　“两个男的怕什么！”
　　肖隐觉得他们之间不止朋友那么简单，可张轩宇偏偏是块木头。

　　晚上，张轩宇把肖隐圈在怀里，准备睡觉。
　　一切都是入眠的模样，只剩几根红烛的火焰还在跳动，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
　　“阿轩……”
　　“嗯？”
　　“我们是不是太亲密了？”
　　“不会啊。”
　　“我总觉得朋友之间不会做这些……”
　　“哪些？”
　　肖隐转了个身，微微仰起头，两双眸子正对在一起。
　　“就……你抱着我，然后我们……这样睡觉……还有……好朋友也不会帮另一个洗澡……还……还……还一起洗。”肖隐越说越害臊，还没张轩宇巴掌大的脸慢慢的红透了。
　　张轩宇觉得这样纤弱的肖隐很可爱，揉了揉他的发顶，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蹭了两下后，说道：“阿隐这么可爱，谁都会忍不住的。”
　　“阿轩！我比你大！”肖隐有些炸毛，“不要再这样了！不许捏我的脸，揉我的头发，要叫哥哥！”
　　肖隐抗议过很多次，但张轩宇还是依然我行我素——肖隐也就生气时说说，不会真的跟张轩宇闹脾气，这些张轩宇早都摸清了。
　　“好好好，哥哥。哥哥哥哥，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哥哥？”每次只要这样叫，肖隐就算再生气都会消气，屡试不爽，他又捏了几下肖隐的脸，道：“阿隐，哥哥，我觉得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既然张轩宇都这么说了，肖隐也不好再想什么，干脆也抱着张轩宇睡了——如果不抱着他的话，这个姿势睡觉真的很难受。
　　慢慢地，肖隐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因为身体日趋好转，他的睡眠也越来越深，不再那么容易惊醒了。这也给了张轩宇一个机会：
　　张轩宇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小声说道：“阿隐，你好可爱。我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