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京氿

30、第 30 章

　　陆盛熟门熟路地在程然床角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比起Willy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显得恶霸相十足。

　　程然进来就锁上了门。

　　Willy开口刚说了个“我绝对没有”，他就提醒了句：
　　“周三，他在我这里。”

　　这人顿时闭了嘴。

　　陆盛没回去自个儿房间，第二天早上还在走廊里吼了几声，不止程然一个证人。
　　要真闹大了，他捞不着好。

　　“好吧，我是不喜欢他。”
　　Willy也不死鸭子嘴硬了，抱臂靠在墙边，把刚刚被陆盛撸掉的红帽子重新戴回头上，压低了帽檐。
　　“喂，能不能尊重一下？你妈没教过你说话的时候要正视别人的眼睛吗？”陆盛拖长声音，站起来一把掀走了对方的小红帽，扣在程然桌上。

　　“你！”Willy咬紧了后槽牙，倒是真直视他了。

　　陆盛慢动作一样坐回了床角。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因为瘦，Willy情绪一上起来，太阳穴就爆出青筋，陆盛还有点怕把这人血压给气高了。

　　“行了，我懒得跟你浪费时间。”陆盛说单手撑在桌子上，“你像个男人点成么？有事儿就说，别在背后搞小动作。”

　　Willy粗重地呼吸几次，看着陆盛道：“我必须得说，我确实很讨厌你，不止一个原因。”
　　“比如说？”
　　“我知道中国人多数都不诚信，但你……”Willy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考过ssat的人竟然也配出现在西弗森。”
　　“哦，这个原因。”陆盛点了点头，“有道理。”

　　ssat他听说过，有点类似于美国的中考，像西弗森这种牛一点的私立才要，公立学校就不用考。
　　他一个白条生，确实没考过。

　　Willy仿佛一圈打在了棉花上，满脸不可置信地说：“有道理？”

　　“是啊，我尽量努努力不拉低中国人的平均水准。”陆盛转了转手机，语气还算温和，“不过你说话注意点，中国人跟不诚信没关系，地图炮不提倡。”
　　Willy：“……”

　　“还有呢？”陆盛敲了敲桌子。
　　这人要真道德感这么高，能让他一身水的在门外瑟瑟发抖吗？

　　“我不喜欢跟别人住在一起。”Willy偏过头说。
　　“这就纯属扯淡。”陆盛哼笑了一声，“除非你是学生领导，否则跟谁都得住，要不然你回家去算了，别住在学校了。”

　　“可以申请。”程然适时接上一句。

　　Willy被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唬住了。

　　程然站近一点，四舍五入比Willy高一个头，气场上就压人一头。

　　“我知道是因为Chris。”他说。

　　听到个陌生的名字，陆盛先冒出个问号。

　　接着就听Willy义正言辞地说：“这是西弗森的耻辱！陆没有ssat没有托福，靠着家庭背景挤掉了属于Chris的位置！”

　　“Chris为什么不住校，原因你知道。”程然淡淡道。
　　“我不知道！”Willy一瞪眼，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

　　陆盛听到长篇大论的英语就开始走神，还没放空两秒，就听Willy嚎了一声，跟着地板一震，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一眨眼的功夫，Willy倒在地上，屈着条腿“嘶”了一声，不敢置信地摸了摸鼻子。
　　鼻孔里流出来两条血。

　　陆盛吓了一跳，抬头对上程然阴沉的表情。

　　他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你干什么！？”

　　他猜这人追着他进来，就是怕他一时冲动上手，这算怎么回事儿？

　　自己没忍住？

　　Willy胸口不停地起伏，目眦欲裂：“You f**king——”
　　“我录音了。”程然语气平稳得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Willy到嘴边的脏话没骂出来，张着嘴停在半当中。

　　程然的衬衫袖口卷上去，姿态相当优雅。

　　“Chris因为抽大|麻被禁止住宿是六月，陆入学是八月。”他陈述事实道，“两者间没有关系。”
　　“不是Chris也是别人，八月份怎么可能申请到寝室？你可是ambassador，你会不知道？”Willy满腹失望道，“Oh Sean，你的偏心也太明显了，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程然头都不低，垂下眼瞟了对方一眼，表情姿态均是不屑。
　　陆盛只在边上围观，也被这个表情杀到了。

　　忒性感，架个摄像机能拍电影了。
　　他有点不合时宜地想。

　　“Sean，你可是志在耶鲁的好学生。”Willy抹了下鼻血，“老实说，我不想这一拳毁了你的前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程然跟没听出来似的：“你随意。”
　　他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怎么行？
　　陆盛三步并作两步，“砰”地把Willy推在墙上。
　　两个人轮番的来，Willy两条腿抖的跟筛子似的，一看就缺乏锻炼。

　　“你要是敢……”
　　“让他走。”程然说。
　　陆盛恨不得揪着这人让他清醒。

　　程然几乎是半摁着他，把Willy“送”出了房间。

　　门一关，陆盛就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什么毛病？”
　　“你别急。”程然要碰他的肩膀。
　　陆盛烦躁地甩了下手臂：“我不急个屁，你不是冷静之王吗你动什么手啊，万一真把你举报了你这好大学还上不上了！”

　　“他不会。”程然安抚性地搭了搭他的手腕，跟着才问，“你知道Chinaman的意思么？”

　　刚刚Willy那一长串里英语里有这么个词。

　　China是中国man是人，那连一块儿就是……
　　“中国人？”陆盛说。
　　“是严重的歧视性词汇。”程然一言以蔽之。

　　陆盛整个人立马稳下来。

　　“你不早说。”他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没上去揍这人一拳。
　　在美国啥都不是事儿，就种族歧视是绝对的死穴。

　　陆盛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还是有点没搞清楚：“Chris是？”
　　“Willy的朋友，约好了今年做室友。”程然简短地概括道，“但因为违纪被撸掉了住宿名额。”

　　陆盛一点就通：“你意思说他觉得我空降占了他朋友的位置？”
　　“嗯。”
　　程然从书包里摸出个橙子来扔给他。

　　陆盛“哟”了一声。
　　这橙子皮挺厚的，他费了大劲剥出来，分了橙子的主人半个。

　　“所以是事实Chris自己作死吸|毒，跟我毛关系没有？”陆盛一边吃一边说。
　　“对。”程然点头。

　　陆盛知道自己能住进来绝对是占了名额的。
　　一共就这点房间，多住他一个就少一个别的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顶了Chris空出来的这半个房间——但不是他来了，所以挤掉了Chris。
　　他室友这波逻辑挺牛。

　　陆盛啧啧称奇：“吸|毒被发现了不开除？”
　　“视程度而定。”程然说。
　　陆盛“啊”了一声。
　　“加州二十一周岁以上大|麻合法。”程然把最后一瓣橙子塞进嘴里，爬上架子顶上拿了个箱子下来。

　　陆盛举一反三了一下：“那照这么说，二十一岁以下禁酒禁烟，大|麻跟RIO是一个档次的产品？”
　　程然想了想说：“差不多。”

　　陆盛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地儿国情就跟他多年以来的价值观不符。

　　“你哪儿买的橙子？”他问。
　　“食堂拿的。”程然说。
　　“还挺甜的，谢了。”陆盛说。
　　“不用。”程然从椅子上下来，把箱子摊开放在地上说，“我不想剥。”

　　陆盛朝他比了个中指：“你是狗吗？”
　　一到这种时候这人就装死。

　　陆盛把屁股往床上挪了挪：“我能躺你床么？”
　　程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蹲在地上望向他。
　　“算了。”陆盛一看他这表情就要下床，“你大概是个洁……”
　　“可以。”
　　陆盛不跟他客气，立马往床上一倒，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说实在的，要不是你跟我说他那词儿的意思，我真一点不生气。”陆盛哼哼了声，“我以前脾气没这么好，练出来了。”他爹妈轮流搞人心态，Willy这种程度领多算开胃小菜。
　　程然低声道：“你有权利生气。”
　　这句话说得太轻，陆盛没听清，自个儿在盘算寝室这事儿，后悔地直拍大腿：
　　“我刚就应该跟他来个君子协定，他要想一个人住就把住宿费退给我，我下山组个小公寓，应该还比寝室便宜，你觉得怎么样？”
　　他稍微侧了侧头，看程然把两件衬衫叠进箱子里。

　　这叠衣服的手艺绝对是练过，马上可以去成衣店专门给人干包装了。

　　“国际生不允许外宿。”程然顿了顿说，“你可以住在这里。”
　　“你房间？”
　　“嗯。”
　　“不行。”陆盛立马否定这个提议，“我总不能每天来你这儿打地铺吧。”

　　再说了，凭什么他给Willy让位啊？他住着不爽，这家伙也不能快活。
　　就是这么小心眼。

　　“这周末我不在。”程然说，“你可以来。”

　　“……这倒可以。”
　　既不影响程然，又不用恶心自己。

　　“谢了。”陆盛保证道，“我就用你书桌，肯定在你回来之前给你还原了，一颗灰尘都不留下。”
　　程然把一套洗浴旅行装塞进箱子里，轻声“嗯”了一下。

　　陆盛自觉受人恩惠，从程然床上爬起来。
　　房东被他推着坐到椅子上休息。

　　“我帮你理。”他手脚麻利地起来把桌上看着有用的东西全往箱子里塞。
　　笔袋上叠书，书上叠外衣，外衣上叠内……

　　他是实用主义者，保证带东西绝对齐全，除了做不到豆腐块一样工整。

　　“我来。”程然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把陆盛拨到一边，把箱子里最后三层东西往外倒。
　　重新整理时候没把书塞回去。

　　“你是考纲吧，不留着看看？”陆盛看。
　　程然摇头：“没必要。”

　　行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到一定程度了。
　　竟然津津有味地蹲在箱子边上看这人走来走去地收拾了半小时。

　　时间确实很赶，程然整完所有东西，刚歇下来喝了口水，外面就有宿管来敲门喊他出发。

　　陆盛一路把人送到后院的停车坪，学校的面包车在那里等着，送他去机场。

　　“比赛加油。”程然上车前跟他说。
　　陆盛失笑：“这话应该我说吧？”

　　没第二句台词，他很俗地在车门上拍了一下说：“你也加油，尽力就好。”
　　程然朝他一点头，上车关门。

　　陆盛在汽车尾气的包围下□□地目送这辆车开下斜坡，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收回视线，环视四周。

　　西弗森就像在一片森林里，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唯独从停车坪一直到后山这块显得挺荒凉。
　　像个工地似的，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

　　风一吹就满脸沙。
　　陆盛瞎逛了半天，终于受不了往回走。

　　这地儿没信号也没WiFi，他走到WEST门口网络才回来，手机连续几震。

　　陆盛按亮屏幕。

　　[唐助理]：少爷，陆总让我通知您，您的提议他同意了，从明天开始将暂时冻结您的信用卡，直到您想通为止。
　　[唐助理]：陆总还让我提醒您，上学校官网查一下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