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有病》anali荔

4、第四章

　　姜易三言两语，减油少醋的把漏水的事儿和程牧说了遍，说完自个儿又觉得尴尬后悔。
　　程牧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果然，程牧听完叹了叹：“你这人还真挺怂的……见着个小民|警怕成这样，又不是你的错，上派出所理论去啊！”
　　“不了吧。破财消灾。”姜易想自己这怂蛋的形象估计在程牧脑子里就定型了，内心一片绝望。
　　程牧讶异地抬了抬眉，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两人选定了一家火锅店吃晚饭。
　　其实姜易心里真挺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和程牧一起吃顿饭，毕竟事隔十年了，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太好。
　　心里堆积的情感像谷粒一样，一颗颗轻小的，但是积少成多，也能把他压垮。

　　况且……
　　他终究不是属于这里，属于这里的人是“林敬”。

　　博士曾和他说过，平行世界真实存在，且难以限量，他回到的这个世界，也只是其中一个。
　　他看到的程牧并非他爱过的程牧，他想拯救和改变的，也只是那个世界。
　　姜易不是救世主，无法改变所有平行世界中的结局。

　　“喂喂喂……”程牧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姜易回过神来，抬头：“嗯？”
　　“要吃饭了你认真点行吗？”程牧把菜单扔给他，“你点。”

　　“你点吧，我什么都吃。”
　　“你这什么都吃的态度，对得起火锅吗？”程牧轻哼，“你先点着吧，我出去抽根烟。”

　　程牧这根烟抽的有点久，回来的时候，锅底都上来了，姜易丢进去的娃娃菜、粉条和牛肉丸都煮沸了。
　　程牧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摆放的十多碟食物，看着姜易说：“你和我口味还挺像的。”

　　姜易刚捞到的粉条“哧溜”一声掉到锅里，他呼出一口气，一面重新捞，一面轻描淡写地说：“火锅吃来吃去不就是这些吗……碗给我。”

　　一顿火锅吃了500多块，程牧战斗力和以往一样的强，姜易倒是没多久就收筷了。
　　这具新的身体和小姑娘似的，没吃几口就能饱，还特别弱不禁风，姜易琢磨着之后可能得找个健身房开始健身。
　　现在这样太娘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对面程牧带着……鄙夷的眼神。

　　当年他很大程度上是被程牧掰弯的，程牧是一开始就喜欢男的，但是喜欢的也绝对不是他现在这一款的。
　　要说现在这个样子能看得过去的，也就一张脸还不错。
　　而且姜易自己都觉得自己浑身古里古怪的。

　　这顿火锅程牧买的单，并且坚持不要和姜易AA，说是当作感谢他陪自己买东西。
　　姜易知道他大男子主义，脾气拧，也不和他多争。

　　刚走出火锅店，程牧就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和姜易说：“不能帮你一起找被子了。突然有点事儿。”
　　姜易觉得来自未来也不是件好事儿，老疑神疑鬼的，这会儿他大脑高速运转——好像，可能，应该，他没记错的话，这天除了程牧和林敬大打出手外，没出什么别的事儿吧？

　　程牧走了。
　　姜易在星巴克坐了好久才从刚才那顿火锅里回过神来。
　　程牧本身习惯吃饭不多说话，刚才两人基本没聊什么，说的话也不外乎“熟了没”、“你下吧”、“碗给我”、“自己捞”……

　　姜易再回味，还是羡慕程牧。
　　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种福气。
　　而他呢？知道了未来两年，甚至是十二年会发生的事，又能做什么，或是幸福多少？
　　他一样无能为力。

　　姜易今天出门正事儿是买蚕丝被，结果吃撑了还是空手而归。
　　回到家的时候家政已经离开了，家里恢复到了没被水淹前的样子。

　　姜易觉得有些累了，在沙发上继续躺着，下了淘宝、京东、亚马逊……一个个App找过去，蚕丝被倒是很多款，就还真没见到这个牌子的……
　　主要这牌子是个手写的泰语名，连个logo都没有。

　　之前喝了杯咖啡，对姜易基本没用，翻着翻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完完全全的黑了，手机还在额头上。
　　姜易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时间。

　　快十二点了。
　　也就是说他回来后睡了四五个小时了。

　　睡之前挺撑的，这会儿睡醒了又觉得有点饿了。
　　姜易去浴室洗了个澡，打算洗完出去吃个夜宵什么的，结果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门把手上家政留下的一张便签，说饭菜在冰箱里，记得热了再吃。

　　姜易一愣，打开厨房冰箱，果然看到里面整齐干净的三菜一汤。

　　——这家政动作还挺快的，服务周到。
　　姜易内心感慨，也没管便签上说的，直接拿出来没热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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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牧和郑柯他们泡了会儿吧，喝了点小酒有些微醺，那伙人又兴冲冲地要去网吧“大杀四方”，程牧想着第二天还有军训，挺累的，就先走了。
　　饶是这样，回到宿舍的时候，也快十二点了。

　　刚进大学没多久，虽然白天要顶着大太阳军训，他们这群新生到底还年轻，精力充沛，大部分的宿舍都还亮着灯。
　　不过程牧宿舍没有。

　　程牧推门进去一片安静漆黑，他开始以为舍友都出去了，直到听到有人翻了个身，床发生“咔哧”的响声才发现，这几个人竟然都睡了。

　　程牧相当震惊。
　　他前两天晚太High了，都是直接睡在郑柯租的房子里，没住宿舍，所以没发现舍友是这样的习惯。

　　早睡早起的五好青年，倒是符合Z大的格调标准。
　　不过他还是有些郁闷，照这样看，以后他又得当独行侠。虽然他之前就没想过在大学交什么朋友，不过当个特别显眼的“异类”，显得格格不入——特别是在宿舍里，绝对不是件好事儿。

　　他的好学生、乖宝宝形象从小装到大，也挺累的。本以为在大学里可以稍稍放飞一下自我，没想到啊……

　　程牧把自己床头的小灯打开了，轻手轻脚的拿了睡衣裤和内裤去浴室匆匆洗了个澡，又像做贼似的溜到了床上。
　　宿舍没有空调，还是太热，程牧闭上眼睛大半个小时都没半点睡意，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睡着的。

　　程牧的睡衣湿了一大半，辗转反侧很难受，他想了想，干脆起来去阳台上抽烟了。

　　室外和室内差不多的温度，不过有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凉快很多。
　　程牧往楼下看着——

　　Z大作为重点大学，估计是为了“不打扰”学生晚自修和泡图书馆，愣是没设置门禁时间，这会儿往下看，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回宿舍。
　　有抱着几沓厚书戴着眼镜的书呆子，也有卿卿我我半夜虐狗的小情侣，还有穿着军训服勾肩搭背的大一新生……

　　程牧吐了口烟，突然呆了呆。
　　他转头往宿舍里看了看，发现林敬的床上果然是空着了，再看坐在楼底下喝啤酒的那堆人里高的突出的那个寸头……

　　啧，果然是林敬。

　　应该是喝多了，那群人程牧勉强能分辨几个，都不是本班的，有的甚至不是本专业的，也不知道林敬哪那么大的本事，这才几天就已经勾搭上了。

　　他也很想知道在Z大这种遍地“乖宝宝”的重点大学里，林敬是怎么挖到这群刚来几天就聚众喝酒的纯爷们的。
　　有点意思。

　　程牧看他不爽，但还是有点佩服他，毕竟这种不怕死的勇气和没脑子的特质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过以他们这种越来越大的分贝，他估计最多五分钟，宿管就醒了，不出十分钟，保安就来赶人了。

　　程牧笑了笑，看了看手机，开始给他计时。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到第五分钟的时候，宿管果然出来喊人了，连带着四个保安一起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

　　一根烟刚好抽完。
　　“傻|逼。”
　　程牧低声冷笑，转身走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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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易打了个喷嚏。
　　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吸了吸鼻子，摸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打高了两度。

　　他摸过手机看了看。
　　23:55。

　　姜易翻了个身，睡意少了大半。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白天的事儿又像潮水般的涌上来。
　　突然，他猛地竖了起来。

　　发了会儿呆，“啧”了声，又重新躺下去，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他是这会儿才想起来，林敬今晚会被记个过，明儿老爸还会到学校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一巴掌。
　　人活着可真难，快乐的事转眼就忘，难过的事儿却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直到现在他回想起当时的愤怒、委屈和难堪，还是觉得记忆犹新。

　　不过他之所以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程牧，而不是曾经的林敬，所以林敬的过去，他没有必要去改变。

　　但是想到老爸啊……
　　姜易又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轻轻呼吸，慢慢的能感觉到眼泪渗入枕头……
　　一直到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转过脸来，急促的喘息。

　　老爸已经走了十年，当年和程牧一前一后的离世，那种痛楚几乎碾碎了他。
　　哪怕从小到大，他一直很认真、很用力、很真切地仇视着这个粗野暴力，看似一无是处的男人。
　　那种敌意和仇恨，常让他选择性的可以忽视和忘却自己本身的缺漏和不堪。

　　姜易闭眼，用手指按了按眼角。

　　哪怕这是他来之前没想过的，可是……
　　就突然很想见见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