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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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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岐云离开京兆之后五日,京兆城与往常一般无二。
虽说那日得到消息,谢问渊立即前往何勤衍家中向他说明西北战场局势,但那之后,何勤衍未曾与他再有联系,皇宫大殿之上的封徵帝也没有召见他。
八月二十五夜,京兆城外宗云寺内阁一处破旧禅房如平日一样,燃着并不起眼的一豆灯火,但与往日不同的便是那时常敞开的房门此刻却是紧紧关闭。
若是从微微敞开的窗户缝隙窥探一二,便能被眼前的画面惊诧了双目,只因这大晸朝众多高官尽数挤在这破禅房之中。
识得皇城高官的人便可认出,这屋里集聚了得人正是尚书令下的礼部、户部、刑部、工部四部尚书、侍郎十数余人,此刻正商谈这什么,其中位于最上首的,便是当今尚书令谢问渊。
“政事堂内耳目众多,京兆城各处家中亦被魏和朝的人盯着,有些事不宜在那处说道,所以我等便深夜寻到此处,邀大人来此谈事。”
户部尚书向谢问渊微微拱手说道:“大人应当也猜到我等为何要请您亲自来一趟了吧?”
谢问渊微微点头,他自是知道的。
这段时日时局莫测,只见地魏和朝那边动作不断,封徵帝却似毫无所觉一样,照常与那回鹘来的艳妃笙歌。而他亦是在予他们说明西北状况之后,就令他们莫要行动,尚未解释其中缘由。
他手下的这些怕是有些看不明,也摸不透了。
“大人,您都说了皇上必定已知西北兵败,而魏和朝刻意隐瞒甚至串通敌军陷害将军之事,怎的那么多日也未见皇上提及一分?莫不是他连侍中令何大人的话也不信了?”礼部新任尚书纪行晏神色焦急,他本是谢问渊这一派,所以前几日就得知了谢将军重伤西北战事困顿之事,他心中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谢问渊已将此事呈送今上,但现今乃是风云不定的关键时刻,今上竟是毫无动作?
更甚至......
想到上月皇城祠祭的事,纪行晏眉头紧蹙,“自打那回鹘送来了异域美人,皇上不单祠祭时令其一同前往,甚至还......”想到那日皇帝搂着回鹘女子同坐帝王塌之事,至礼制不顾,纪行晏就怒气填胸,却不能发作一二,直摇头重重叹道:“这一年来,宫中传来消息,尽是皇上和那回鹘来的妖女日日笙歌燕舞,可曾好好思量过这朝中上下的大事?!”
但......纪行晏看了看这几日并不见一丝焦急的谢问渊,实在有些摸不清谢问渊所思所想,他又叹道:“只怕是那回鹘的妖女在皇上那处妖言惑众,说来她可是回鹘王送来的,如今看来那魏和朝早就与回鹘沆瀣一气,只怕这外邦女子就是魏和朝手下设下的迷魂阵罢,大人,您说,如今皇上究竟在在想些什么?”
那回鹘女子和魏和朝有勾结那是必然,其目的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要迷惑君主,让魏和朝达成他几乎要宣之于口的目的,对他们来说倒也没多大影响,谢问渊并不关注这事,只是,对于封徵帝......
谢问渊说道:“皇上并非不信何大人的话,他恐怕只是在等吧。”
“等?等谁?等回鹘大军南下攻占京兆?还是说等魏和朝命兵部拉回燕北守军逼宫夺位?”纪行晏难以理解,“现下这般局势可是能等得了的?只怕晚了一步就都晚了!”
“是啊,如今朝中看似平稳,但早就人心惶惶,汤柏成之流的墙头草已经向魏和朝投诚......”
“如今魏和朝都将暗卫安插到我等府外四处,朝中令兵部周显那厮处处胁迫我等,若非我大人早早让我将家人送往西南......只怕......”
这话说话,屋中竟是沉默了起来,许久,才有人叹道:“若真是让魏和朝当权夺位,我等只怕就没有活路可走了......”
“我们死了倒也没甚,届时国中混乱,各方势力争斗,必定民不聊生......”
“哎......”
谢问渊见状,摇头道:“倒也不是,皇上生性多疑,虽是信得何大人的话,但却是不信我的,就算何大人将话予他说明,他也会多思量几番,不过现下看来,他倒是信了。”
“既是信了,又为何丝毫不动?大人所说的等?究竟是等......”礼部尚书纪行晏刹然间想到甚么,话说到此处却是戛然而止。
坐于他身侧的户部尚书冯评代他将那未尽的说了出口:“大人的意思是,皇上这是在等着瞧我们这边有甚行动,想要等我们与魏和朝那边争斗一番,然后再动手。”
谢问渊点头:“如今大将军在外生死未卜,这中原以北、两湖一片几乎被魏和朝势力囊括,若真与魏和朝直面,已然讨不到好处,他自是想要我与魏和朝鹬蚌相争。”
“......”
“可如此的话,若是门下省不出手拦截消息,只怕不出两日那国内上下的商贾皆能得到消息,那两湖百姓的赈灾米粮是如何也拿不到了......皇上这是不知道吗?”
刑部尚书陈孝欢哼笑一声,摇头道:“哪会不知,恐怕是已准备放弃了吧?毕竟那般多的米粮,若是开战,正好可以充实国库,这亦是皇上现今最好的办法了。”
纪行晏听罢更是气恼非常,摇头晃脑:“纵使如此,也不能枉顾天道不顾数十万百姓生死,当年太ZU夺得天下曾向天许诺过甚?大晸的礼制、国训是甚,莫不是都不放在眼中?!”
他这话说完,还不待谢问渊应声,一侧的户部尚书冯评捋了捋髭须,望着纪行晏这古板守礼的性子,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纪大人这是忧愤多日,淤积于胸啊。”
纪行晏闻言,瞧了眼正喝茶品茗的冯评,呛声道:“哼,冯大人倒是置身事外,轻松自在得很呢,就不知等回鹘铁骑南下,赈灾米粮拿不到手,你这桌上龙井可还品得下去?”
冯评被呛倒也不气,笑着给纪行晏倒了一杯茶水,递上去时说道:“这倒不牢纪大人费心了,我方才来时得到消息,商户救灾米粮已经备好,国中上下四十城的乘风驿已向地方官府报备,能够立刻运载捐赠米粮送往两湖灾区。”
冯评说了这话,谢问渊就抬眸望向他,问道:“如此应当赶得及。”
冯评现下虽说得轻松自在,但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得到了这个消息,要知道前几日他面上虽是不显,但心头并不比纪行晏冷静多少,“说来,这钟家东家着实有些本事,不过五六日,国中上下的乘风驿就动了起来。”
那日谢问渊告诉他钟家会助他们运送米粮,让他不必太过担忧,但他心头却是害怕这钟家安排不过来,拖了时日的,毕竟商人总归要以生意为重,就他所知,钟岐云不管海运、河运还是陆运,皆是繁荣兴旺,可是不缺生意的,要空出这么多的闲暇和船只、人力来运送米粮,哪是那么容易的?只怕安排好现有的生意,都得花上一段时,开运米粮起码也得到半月之后了。
哪知这才不过几日,那钟岐云便都办妥了。
想到此处,他亦不由得瞧了谢问渊,就不知谢大人是如何才让这钟老板这般听命......
冯评的目光,谢问渊自然注意到了,他微微侧目望去,问道:“冯大人有事?”
冯评也不遮掩,直说道:“下官只不过有些好奇,如今看来这钟家老板倒也不似传闻中与大人交恶才是。”
“交恶?”谢问渊忽而勾唇笑道:“此话怎讲?”
传闻他与钟岐云交恶?谢问渊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都是一些闲谈,不值当在这说道。”
谢问渊笑了笑,不再去细问,只向屋子各位说道:“米粮之事既已不成问题,那我便先予诸位说了,此前我本不预掺和到皇位争斗之中,可身处这般位置,哪可能一身清风置身事外?之所以我至今未令各位大人动作,我亦是在等,等今上的态度。”
封徵帝聪明了一世,怎可能临到节点犯了糊涂?
谢问渊心头冷笑,从头至尾,至少这三年来,久病不治的就不是那个躲在后边夺取几个兄弟手中势力的太子,接受那回鹘的美姬不过是顺势而为,夜夜笙歌更是一个幌子,只为凸显他封徵帝尚且身强体壮,掩其久病难治之实罢了,这一点倒是魏和朝被他伴了数十年的君王摆了一道吧。
既是想要他谢问渊和魏和朝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他渔翁坐旁得利,那若是鹬鸟并不无争斗之念想,那焦急只会是渔翁了。
“诸位大人倒也不必忧心,暂且与魏和朝下面的人周旋着,西北大军虽败,小将军谢问灼虽是少年,但暂且挡住回鹘大军的本事还是有的,西北大军下不来。”说到这处,谢问渊顿了顿,又道:“不过亦需多加小心,大军踏不进,但只怕精兵强将会迂回赶来助魏和朝夺权。”
“如今魏和朝动作越大,我猜想,要不了多久,皇上应当要等不下去了。”
“如此,那便是最好......”
八月二十七,日头斜落时,宫里王公公亲自前往尚书令府上,代封徵帝传来口谕,召见谢问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