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被攻略了》楚小北

83、回来

　　陆横从养居殿出来，张才跟在后头，小声道：“陛下自从劝禁了太后和恭郡王，精神头就大不如从前了，这几日更是噩梦连连，夜不安枕，陆侯爷方才真不该顶撞陛下。”

　　陆横转头看看养居殿，面无表情慢慢下了台阶，身后引路的小内侍忙快步跟上。张才暗地叹气，转身进去殿内。

　　“走了？”

　　张才紧着快走几步，接过小内侍手里的小锤子，轻轻给嘉元帝敲背：“哎，陆侯爷很是忧心陛下呢。”

　　嘉元帝冷哼一声：“他要真忧心，方才就不会顶撞朕。”说完，嘉元帝睁开眼，看看张才，问：“你说，他是真不想进宫给老五授课，还是以退为进？”

　　张才背后出了一层汗，苦着脸道：“这个老奴还真看不出。不过陆侯爷老奴也见过挺多回，倒像是不会迂回着来的。”

　　嘉元帝重闭上眼，半晌，方似自言自语道：“先这样吧。”

　　张才偷觑一眼，低下头，继续轻轻敲着。

　　陆横冷着脸不疾不徐的跟在引路小内侍后头，待又转过一处殿门，陆横停下脚步。

　　“这不是出宫的路吧。”

　　引路的小内侍忙停住脚，弓着身，道：“陆侯爷好敏锐。皇后娘娘在前面，特意吩咐小奴带陆侯爷过去一见。”

　　陆横皱起眉。

　　前面的不止袁皇后，还有五皇子萧照。陆横见过礼，方抬起头，便见萧照鼓着脸看他。

　　“陆侯爷拒绝了父皇提议，是觉得本皇子资质愚钝，不堪管教吗？”

　　陆横不为所动：“殿下自然天资聪颖、不同凡俗。只是微臣力有不逮，不堪重任。”

　　五皇子还想再开口，袁皇后看了他一眼，五皇子便鼓鼓嘴，扭身去一旁继续朝下边的荷塘扔彩石子玩。

　　“照儿还小，陆侯爷请勿见怪。”

　　“臣不敢。”

　　袁皇后看一眼陆横，没从他八风不动的面上窥探出什么，只得作罢。环视一圈，见无人靠近，方轻声叹道：“太后她老人家自打圈禁，便有些神志不清，嘴里时常念叨我儿如何，虽太后所为实在难以宽宥，可见其如今状况也令人唏嘘。”

　　陆横垂下眼：“即种因便承果，太后她该知道。”说着，一拱手：“若娘娘无事，臣告退。”

　　袁皇后盯着陆横走远，神情晦涩。一直垂头侍立在旁的大宫女轻轻上前，道：“娘娘，陆侯爷似乎并不热情。”

　　“无妨。只要有方才的人情在，日后他怎么都要还回来。”

　　大宫女蹙眉：“陛下明明说过要给殿下换夫子的，可如今却再也不提，不会就此作罢了吧？”

　　袁皇后微微摇头：“陛下连遭背叛，怕是不会再提了。”

　　可惜，没能赶在恭郡王谋逆前把照儿换夫子的事定下，现如今皇帝被太后与恭郡王联手逼宫，怕是不会再想照儿受什么百家熏陶。如此看，陆横避开，倒也可以理解。

　　将将出宫门，常八便一个箭步窜上来扶住陆横，看他面色有些发白，忍不住嘟囔：“都说再养养，过个几日再来谢恩不迟，二爷非要这般倔着。”

　　陆横瞟他一眼：“多嘴。”

　　常八小眼睛一瞪：“二爷不是小的多嘴，这要是您再出点什么状况，先不说陆夫人，便是孟爷，都饶不了小的呀。”

　　眼见他一提孟爷，二爷面色突的柔和，嘴角要翘不翘的，常八便忍不住泼了一瓢凉水：“二爷，夫人知道您要回槐花胡同了。”

　　陆横压下嘴角：“早晚会知道。”

　　常八忧心忡忡的扶陆横上了马车，暗道夫人虽态度有所缓和，可也没让二爷您才一好转就迫不及待回槐花胡同啊！这换谁不扎心！

　　果然，他们才迈进府里，崔管事就来报陆夫人有请，常八看着陆横面色如常去陆夫人那，一把抓住崔管事：“夫人面色如何？”

　　崔管事茫然：“夫人挺好，方才还用了一碗燕窝呢。”

　　常八方安下心，谁知崔管事紧接着又道：“不过夫人去了一趟二爷那，只是没说什么。”

　　常八瞪大小眼睛，暗道：坏了。

　　二爷那一副大张旗鼓、迫不及待搬家的劲儿，夫人亲眼见着了？！

　　陆夫人的确亲眼见着了，以至一直心梗到陆横迈进门来，那股气都没消。

　　“你是真打算把那里当家了？”

　　陆夫人扫过陆横微微泛白的面色，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稍显温和。

　　“时至今日，难道母亲还认为我在玩闹？”

　　陆横像没瞧见陆夫人难看的面色般，坐下后还有心情接过胡妈妈递来的燕窝，一口口吃了起来。
　　陆夫人嘴巴张了几次，可见陆横吃得香甜，终没有立时发作起来。忍到陆横吃完，擦过嘴角，又慢条斯理擦过手掌，陆夫人心底那股子也消了七八分。

　　“你如今获封爵位，可知京里朝堂多少人红眼盯着，就等着挑你的错？你生在公府，年轻气盛，无所畏惧，可那一位呢？也能如你这般毫不在意吗？多少年寒窗苦读，才换得一朝迈步官家门第，多少人会真的舍得？”

　　陆横抬头看着陆夫人：“这些，母亲无须担忧。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也一样。”

　　陆夫人闻言，目光倏地冷凝，盯着陆横，缓缓道：“若我就是不同意呢？”

　　陆横理一理衣摆，淡淡道：“母亲不是送了药材过去？”

　　“送了药材，不代表承认。”

　　陆横站起身朝外走去，待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回头，道：“母亲嘴硬心软，做儿子的，还是知道的。”

　　说完，也不待陆夫人反应，施施然出了门。

　　听得陆横最后这一句话，陆夫人着实怔愣在原地。好半晌，陆夫人眨一下眼，两滴泪就这么突兀的掉了下来。

　　“胡妈妈，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胡妈妈也抹着泪，连连点头：“夫人，妈妈听见了。二爷这是什么都知道，都记在心里呢！夫人的一番慈心，二爷一直都知道！”

　　“我本见他事事都以那边为先，心里极不舒坦，可如今听他这番话，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般，可事实明明不是，云鹤倒是会哄我！”

　　陆夫人擦擦眼，叹口气。

　　“夫人能被哄好，还不是心里头也不想二爷为难？说到底，还是夫人的一番慈母之心啊。”

　　陆夫人望着香炉袅袅升起的轻烟，轻声道：“若不是···不过如此也好，云鹤便是有了侯爵，可没有子嗣，无论哪一方，都能安心。”

　　**

　　陆横从轿子里下来，便是再努力控制，旁人也轻易看得出二爷迫不及待要见面的心思。常八几人互相挤挤眼，立马又绷起脸，齐齐站在门口指挥下人们搬放箱笼。小别胜新婚，他们可不敢没眼色的这会子跟过去瞧二爷的笑话，若不小心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先不说二爷，怕是孟爷先收拾他们一顿。对孟爷的身手，常八几个都不想领教。

　　陆横方跨过二门，一眼便瞧见孟燕行抱着那只黄皮小野猫，身边站着个小少年，笑意盈盈的站在廊下，看着他。

　　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奔过去，陆横双眼看着孟燕行，脱口而出：“哥”

　　才说了一个字，陆横眼角扫过一脸疑惑看着他的小少年，硬生生改口道：“燕行！”

　　孟燕行先是疑惑，继而念头一转便迅速想明白陆横改口的原因，心底既觉好笑，又觉陆横这些小心思很有种可可爱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的蠢蠢欲动。

　　“五郎，这是你陆爹爹。”

　　孟恪不是很明白，但依然很听话的开口叫了一声：“陆爹爹。”

　　陆横端着脸，点点头，伸手摸出一块羊脂玉珏：“拿去戴着玩。”

　　孟恪瞧着那块明显价值不菲的玉珏，没敢伸手接，迟疑的看向孟燕行。孟燕行朝他点点头，道：“拿着吧。你陆爹爹有的是好东西，日后还多着呢，别拘着，给你就接着。”

　　斜一眼陆横，孟燕行露齿一笑，接着道：“我和你陆爹爹对你都是一样的，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你陆爹爹。”

　　孟恪似懂非懂，孟燕行也不强求他，待他接过玉珏便打发他抱着猫回房识字看书去了。

　　陆横紧紧抓着孟燕行的书，一路带他回到内室，被按着坐在床上，伸手就开始解他的衣衫。

　　“哎哎哎，这是干嘛？青天白日的，陆侯爷就这么急不可耐？”

　　陆横狠狠瞪他一眼，手上不停，道：“别故作玩笑，你再拦都没用，早晚都能看到。”

　　孟燕行心底发软，主动配合解开衣衫，安慰他道：“真的不严重，你看，都好了。反倒是你，才该让我好生检查一番才行！”

　　陆横不应，满眼心痛的一一摸过孟燕行身上已然结疤的大大小小的伤口，特别是挨近心窝的那一道，狰狞的宛如蜈蚣般盘在孟燕行胸口。

　　“哥哥当日，这般凶险！”

　　孟燕行最见不得陆横这样情绪低落，明明满眼的伤痛，却还死命压着。压得满目赤红，面目狰狞。

　　拢上衣衫，孟燕行一把扯过陆横压在肩头，叹口气，道：“咱们两个就谁也别说谁了，你也没有比我轻到哪去。难道非要咱们两个对着抹眼泪哭一场吗？都是男人，受点伤没什么，养过来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陆横不吭声，待眼角的泪悄无声息没入孟燕行肩头的衣裳里，自觉声音没有那么哽咽后，方开口：“哥哥明明也是打小娇惯着长大的，却仿佛对受伤习以为常般，从不放在心上。”

　　孟燕行心底一跳，呵呵笑几声：“男人嘛，哪有那么娇气？受点伤就大呼小叫的，也太跌份。”

　　才说完，孟燕行便觉陆横的手不老实的从衣裳下钻进来，大有要开疆拓土的打算。孟燕行急忙一把按住，警告道：“别以为我没看就不知道你如今什么状况！若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对得起你说过的跟我要过一辈子的话？”

　　狠狠盯着孟燕行半晌，陆横方撤回手，恹恹道：“那我去睡会。”

　　大早上便进宫谢恩，继而与袁皇后交锋，接着回国公府应付完陆夫人，再一路折腾回槐花胡同，见着孟燕行，直到方才支撑他心底的欢喜劲才稍稍退去一些。安静下来，陆横方觉疲累得很。

　　此刻的确不能拉哥哥胡闹，不然待会半途丢了面子，他日后可怎么描补！

　　待陆横沉沉入睡，孟燕行轻手解开他的衣领，一眼便瞧见肩头那处犹泛着粉红色的狰狞伤疤。
　　这样的伤，小不点那时，该有多疼啊！

　　孟燕行眨眨眼，重新把衣衫拢好，装作没有看过一般。

　　那份婚约，得想法子早日解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