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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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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女人不得离开夫家?
这话可就奇怪了。
地位尊贵的女人才是一家之主,女人娶了夫君后,夫君想回家探亲,都得先跟自己的女人申请。怎么到这,就变成了女人不能离开夫君的家?
花娇表情有些深沉,她仔细回忆之前两人的所有对话,提取出有关“成亲”这个话题的所有内容。
盛江说他被太子逼迫,“娶”了这个花娇;说她“嫁”到这来……
“等等,”她面色愈发阴郁,“难道说,我是入赘到你家来了。”
如果是入赘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盛江对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还会主动让她去干活。
可是,她可以宠着自己的男人,可以私底下让小男人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却不能忍受自己入赘到男人的家里。
但凡家里过得下去,都不会让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入赘到男方的。
“啊,入赘?”盛江愕然,他只是编了个传统,怎么花娇就说她入赘了。
再者说,入赘,只是男人去妻子家生活才能用的词吧。
“除了是被官配到一起的之外,我们成亲的一切都跟旁人没多大区别啊,我娶了你,你到我家来,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花娇微微眯着眼,“我堂堂一个女人,怎么会要被你娶?不该是你嫁给我吗?”
盛江嘴角一僵,意识到花娇的某些思维可能不正常了。
但花娇还在继续说她的观点,“难道说,是因为我这具身体的原主,在花家毫无地位,也没一点财产,这才被迫耻辱地入赘到男人这边来了?”
盛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花娇了。
他甚至在想,会不会是花娇在父母死后,又接连遭遇退亲、被夺家产,脑子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仔细想想,她后来遇到的一切不公,都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这样一来,心中郁闷的花娇,说不定会产生“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的想法,在那孤独的镇上大宅子里一个人生活,没有人帮她排解心中的忧愁,长久下来,“想成为一个男人”,就会慢慢被她持续的幻想,变幻为“女人身份地位与男人互换就好了”这种梦想。
一定就是这样的!
盛江内心有了这样的感觉。
唉,虽然这样的花娇显得有点神经兮兮的,但她本身却是很可怜。
盛江忍住“揭开真相”的冲动,决定顺着花娇的意思,让她自己慢慢认清现实,以免再次受到打击。
“我也是因为太子的逼迫,被官府强行配亲的。除了那张名帖,我对你基本上没有任何了解。”他对入赘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现在夜已深了,我们先睡觉,等到明天,再去调查你家的事情吧。”
“再怎么说,你的父母同时遇到意外而身亡,紧接着一个月内,吴家向你提出退亲,又求娶你的堂妹,然后两家一起分割了你父母的财产……这事透着股阴谋的味道。”
顺便,盛江还引导了一下花娇的思维,好让她有个调查的方向,免得一直纠结于男女地位差异这个问题。
但花娇的思维方式,又是盛江无法掌控到的。
“你不是说自己被强行配亲,对我没有任何名帖之外的了解吗?怎么对我家的事那么熟悉?”花娇斜着眼看了盛江一眼,不等他回答,先离开梳妆台这边,走向最初醒来时的那个床。
盛江尴尬地跟着走过去,“我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这些事情,还是我弟兄们关心我,在我准备婚事时,去镇上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所了解到的。我只是重述了一下他们所说的内容。”
“呵,”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少男心思,使他忍不住去了解婚约者的情况吧。
但自觉是个体贴人的花娇,并未戳穿盛江这个淘气的小谎言,坐在床上,重新把那些长金针按照一定规律相互缠绕起来,复原成最初见到的那个手镯模样。
盛江看她这番动作,又想起来什么,“对了,虽然花家以往一直是做胭脂生意的,但还达不到富商的地步。好像是因为你爹自己去当了杨家的学徒,想要将药物跟胭脂结合起来,研究出具有保养能力的上乘胭脂,这才慢慢起步的。”
“你爹在当学徒期间,还与你娘杨氏相识相知,成亲后,并未以原来的花氏胭脂名号,而是以花漾为名,自己创了一家新胭脂店。”
“比起原来普通的花氏胭脂,你家的花漾胭脂,颜色好看又容易涂匀,甚至还有养护肌肤的作用,很快就做大了。短短十年,你爹就成了津北镇几大富商之一,还给你定下了书香门第的吴家做亲家。”
“你这一身的医术,是传承自杨家吧?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说过镇上的杨家是神医一脉,十分有本领,当初要是我爹受伤时,杨家已经搬来津北镇,我们能请来杨大夫的话,说不定爹爹就不会死了。”
“可惜,杨家来津北镇时,就只有一家三口,自从你娘死后,杨家就断了。”
“也不算断了,还有你呢,抱歉,说错话了。”
花娇将听得盛江说完,把这些事记在心里,然后才悠悠地给自己套上金针手环,淡笑着说:“哦,你弟兄们帮着调查的事情,可真不少啊。”
本来这就是弟兄们查到的,可被花娇这样说,就带着点奇怪的味道了。
盛江耳朵微微泛红,还有点怄气。
他转身坐到桌子前,倒了杯冰凉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咳咳咳,”可他忘了自己身体状况不好,这大冬天的,一杯冰凉的茶水下肚,他的胃就像钻进了一只长虫一样,被狠狠一搅,痛得他不住地咳嗽。
花娇最初还以为他是呛到了,可看他脸色不对,这才意识到他身体有问题。
“手给我,”花娇帮忙按着盛江的腹部,扯出他自己按在那的左手,帮他把脉。
“你从小习武,但还未成年,就不断受到各种伤害,有时候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治疗,本就留下一些暗疾。但以你的身体素质,那些暗疾,顶多会在你年老以后,才会开始使你觉得痛苦。”
“可是,五年前,你中过一次厉害的毒,虽然有不错的大夫帮你治好了,可那厉害毒.药具有很强的寒性,早已侵害到你的五脏六腑,从那以后,你的脾胃虚弱,偶有肾虚之状,很难忍受寒凉之物。但你习惯了受苦,在这次中毒后,应该没有注意养生问题。”
“在这之后,又有更严重的一次,是一年内造成的伤害。我诊断无误的话,你应该是被一个本领不低的武者,趁你不备,用最强的内劲砍了你腰腹部一刀。你自己也反应快,及时挡住,只被砍入一指节的深度。”
“可那刀气却深达内里,你这之后又接受了长达半月的紧急治疗,这才稳住伤势。”
仅仅是把脉,花娇就了解到盛江这具身体的很多记忆,“你至今还要靠药物养着,那刀气造成的伤害,使你再也无法动用太多武力,甚至使你也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唔……有点麻烦。”
花娇松开把脉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却依然按在盛江的腹部,“可惜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不然我可以动用内力,至少能帮你缓缓胃痛这毛病。”
嘴上说着可惜,她却并不是毫无对策。
她这具身体虽然无练武的迹象,却奇异地拥有一丝内力——这应该是她在学习医术时,为了配合针灸,而以特殊的方式习得的内力。
现在,花娇就是用着极其微弱的内力,配合特殊的按摩手法,在盛江腹部揉搓着,逐渐替他缓解这来势汹汹的胃痛。
手下感觉不到他胃部的抽动感了,花娇继续揉了小片刻,才停下手来。
这具身子太弱了,就这么一会功夫,她自己就满头是汗。
医术也是需要耗费体力的。
“暂且应该好了,虽然花了比我想象中更多的时间,”花娇甩甩酸痛的手,还不忘安抚地拍拍盛江的肩膀,“以后多注意一些,你这状况,最好只用温热的东西,不然还有你的苦头吃。”
“我现在能力有限,治不了你这复杂毛病。但是等我坚持练武,恢复一定量的内力后,再找到足够的药物,就能给你配药汤,然后用内力帮你慢慢排出体内残余寒毒了。”
“寒毒先解,其次是养好被刀气所伤的内腑,接着帮你治疗经年旧患,顺便给你养养身子,那不举的毛病,也能自然而然地好起来了。”
盛江本来在被花娇按摩肚子的时候,就没撑住红透了脸,现在又听她大咧咧地说什么不举,脸上的红色直接往衣领以下蔓延,说不得已经红到了胸膛。
“你用词能不能委婉一点?!”
“嗤——”
花娇笑开了。
“你这小男人,脸皮这么薄?我还以为你是个大胆的呢,还会调查我、给我出主意了。”
“行了,知道那毛病很羞人,以后我不说了,安安静静给你治病,可好?”她说着,还忍不住摸了下盛江的头。
他的头发居然很柔软,跟这偏“火辣”的个性有些不符,可能内心其实是个温软的小可爱吧。
花娇出神地想着,手又放到了盛江的头顶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
盛江脸色从通红慢慢转漆黑,“能不能别摸我的头了?”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摸不得的。前者是践踏了男人的自尊心,后者是侵犯了女人的自尊心。
但盛江没有生气地把花娇的手给拍开。
就冲着花娇刚刚帮他揉肚子,并且认真想过给他治病,他都不能对花娇发脾气。
可他是真的不太适应被摸头,五岁多连娘也病逝后,这世上就再也没人摸过他的头了。
“好了啦,就是因为你长得太高,我长得太矮,平时抬着头看你太累了。现在看你坐着,就忍不住乘机占了点便宜。”花娇并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了一个矮子而自卑,反而在意识到盛江有些气恼时,顺势拿这件事开玩笑来舒缓了气氛。
作为一个有思想的女人,她虽然会觉得外表好看会更完美,但也并不会太注重这个。一个人的真正优秀,是她的才识跟品性所决定的,与她的外表无关。她有自信,即使是用这个弱叽叽的身体,也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女人。
盛江果然被花娇这句玩笑话逗开了颜,“你长得不算矮了,女人总是会比不上男人长个子的。”
说完这句,盛江又想起花娇对男女形象、地位的幻想式对换,怕她又扯上这个问题,赶紧换了话头,“对了,你刚刚说能治我的病,是真的吗?之前在京城,太子已经把能找到的名医全部找来了,但他们都只能帮我稳住伤情,无法治愈。”
“你这是质疑我的本事?”花娇把桌上的点心盘子推开,然后踩着椅子坐上去,这才终于能俯视盛江了,她学着母皇逗他的侍君时的表情,轻佻地勾起嘴角,扬着眉,“我可是你的女人,你往后,可就要把全部身心都托付给我了。不信任我,你往后又怎么能安心跟我过日子呢?”
盛江整个人都不好了,从眉毛到嘴角,整个脸皮都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媳妇,然后正在被花花公子调戏……
“小江江,本皇……我一定会给你治好的。”花娇又揉了一把盛江的头发,实在是手感太好了。
盛江这次没说什么,他压住自己作为男人,却被花娇调戏的不适感,疑惑地问她:“你也是被迫嫁给我的,为什么要帮我?”
不管怎么样,花娇都应该是太子安排的人。可若是花娇帮他治好内伤,他就又有能力成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再次成为了众人眼里,足以对皇位产生威胁的人?
“一,我是个负责的人,既然我都跟你成亲了,你也不是什么坏人,那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二么……我只是心疼你而已。”
明明只是个娇弱的男人而已,盛江却必须从小习武,还总是受伤……这实在是太可怜了。即便是女尊国最暴虐的女贵族,也不会对娇弱的男人下狠手。
盛江这样的悲惨遭遇,在女尊国根本不会发生。
盛江抬眼偷偷看了下花娇的表情,看她的确是在心疼他,就又红了耳朵。
他低着头,不知所措地对起脚尖来。
怎么办,这个比他还小八岁的女人,居然这么真心地在心疼他。
即使是最好的兄弟,在他受伤后,也就是给他找大夫,叫嚣着给他报仇一类的。
从未有人这样,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说着“我心疼你”这种话。